《慕狼者说》赤子的时光

89、交锋（二）

　　人声鼎沸中，烈焰腾腾。侍卫们不断地运来柴木，烘烧着一口巨大的铁锅。
　　铁锅内，撒满了姜、葱、蒜、桂皮、花椒以及无数高汤炖煮用料，奇香扑鼻。

　　海萨坐在海静的身边，有些局促。她的目光不断地在人群中扫视着，想要找出秋瑾和哥哥们。她知道，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混入王府了，只是改变了容貌、自己认不出来而已。
　　海静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轻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一会儿如果不敢看，就闭上眼睛吧。有奶奶在你的身边呢。”
　　“啊？”海萨微微一愣，“哦，好的，知道了奶奶。”

　　“妈妈，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一旁的海微忍不住道，“不就煮一只狼吗，有什么不敢看的？海萨又不是小孩子了。”
　　显然，她以为海萨是因为不敢看烹杀的过程，才这么紧张的。在她看来，狼骑士不应该这么胆小，对海静的安慰有些不满。
　　海静笑而不语，海萨也没有说话。

　　‘是啊，我得留在奶奶身边，这样才不会连累到她。’海萨定了定心，‘秋瑾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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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隐狼王终于出现了。他被固定在一辆囚车内，由夜君皓亲自押送来。
　　不过，此时的他，却是再也没有了海萨记忆中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戴着脚链手铐，丹田和锁骨也被铁索穿过，死死固定在囚车的栏杆上。稍微一动，就会撕扯丹田和内脏，奇痛无比。他的头也被固定在一个框内，只露出头顶在外面，俨然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看不出丝毫的血色。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被鲜血覆盖。很显然，他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的眼神中依然没有半分的惊恐或者悲伤。他平静地看着那口煮着沸水的铁锅，嘴角微微带着笑容，似乎全然不在乎生死。
　　甚至于，等到囚车靠近铁锅以后，他还动了动鼻子，皱着眉头道：“我说夜君皓，你到底懂不懂烹饪啊？不懂的话，你不知道事先问问我吗？香料放得这么重，一会儿哪里还能吃得出肉香来？好好的食材，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那一刻，他仿佛忘记了，他口中的食材就是他自己。

　　而他的这种态度，在夜君皓的眼里，自然是极大的挑衅。他当即伸手揪住隐狼王露在外面的头顶，道：“你这不男不女的狐媚子，死到临头，还这么讲究。要不要我先割你一块肉下来，煮熟以后让你尝尝味道？”
　　“要割我的肉吗？那我建议你从我大腿上开始吧，那里肉多，我能细细品。”隐狼王面不改色，“不过这汤底你得换了，重新来一锅，我指导你加调料。难吃的东西，我是宁死都不会放进嘴里的。”

　　海萨的位置比较靠前，夜君皓和隐狼王的互动过程她看得非常清楚，隐狼王的话也被她听见了。
　　那一刻，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有些佩服隐狼王了。扪心自问，她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假如要让她为了秋瑾去死，她绝对不会皱半个眉头。但等真的到了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还是用这种痛苦的方法死去，她能像对方一样坦然么？
　　她不知道。

　　此时的隐狼王看起来非常狼狈，似乎很难有美感可言。但他的言谈、神色，仍旧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风姿仪态。
　　海萨甚至觉得，此时的他有些像秋瑾。不是说长相或者衣着，而是说一种气质，或者韵味。
　　海萨突然明白了，三哥为什么在没有被摄魄的情况下，还会被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迷住。这个家伙，确实是有自己迷人的地方。

　　这时候，楚楠捧着一个托盘来了。上面放着一个碗，里面盛了滚烫的热油。还有一个锤子，一把银勺子。
　　“诸位客人，久等了。”夜君皓道，“我相信，在场的诸位中，有不少是吃过生滚猴脑的。今天我就先给大家来个新鲜的，生滚狼脑，作为开胃菜。希望大家喜欢。”说着，他拿起了锤子。
　　“我说，这位美女。”隐狼王对着楚楠道，“我们打个商量吧，一会儿你往我的脑袋里浇热油的时候，手可千万不要发抖啊。万一油洒了出来，把我的脸烫花了，会不好看的。”
　　“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说着，夜君皓举起了锤子。

　　在场的宾客，除了少数几个伸长了脖子，看起来十分激动。大多数都捂住眼睛，将脸偏向了一边，不敢看这过分血腥的一幕。

　　“姐姐！”

　　出声的人，自然是三郎。
　　人群中，他第一个飞身而起，直冲囚车。当即便有摄政王府的侍卫从暗处现身，将他拦住。
　　不远处的一郎和二郎立刻响应，出手和摄政王府的人打斗起来。紧接着，藏身于侍卫、仆人甚至是宾客之中的众多隐狼也突然发难，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夜君皓的注意力被打斗吸引了，拿着锤子正要往下砸的也停住了，转头看向了三郎等人。而正是这一瞬间的分心，给了秋瑾营救的机会。
　　夜君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腕突然一阵剧痛。下一刻，身体条件反射地往侧方一跃，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秋瑾看着夜君皓那张年轻的脸，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战场上。那时候，夜君皓的舅舅，那位不可一世的墨北帝国第一狼骑士，似乎也是这般。
　　秋瑾还记得，对方当时扬言要将自己的头颅带回去。结果却是死在了自己爪下，被狼妖分食。

　　那时的她，还是一个真正的妖王。
　　虽然当时她已经生下了孩子，却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她将孩子们交给了族群里其他哺乳期的母狼妖照顾，就再也没有过问过。自己满心只想着打退墨北帝国的联军，想着反攻墨北帝国、成就自己的霸业。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夜君皓俨然成为了他舅舅的翻版。不，更严格的说，是加强版。比其他的舅舅，他明显更有野心，也更加有手段。
　　而秋瑾，却不再是当年的秋瑾。
　　她有了家，有了心爱的人。肩负起了身为一家之主、身为母亲的责任，心中也有了软肋。与此同时，她也找回了曾经的自己，重拾起了曾经的梦想，和身为狼王的责任。

　　看着夜君皓那张酷似他舅舅的脸，秋瑾感觉自己的血液有些沸腾。她知道，今天会有一场恶战。而这一仗，对自己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而夜君皓则是死死地盯着秋瑾，目光几乎能够射出火焰来。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他舅舅当年的惨状。
　　“白狼王，你是白狼王。”他的语气没有带上丝毫的疑问，而是非常肯定。

　　“幸会了，摄政王。”秋瑾没有否认。反正她此时易了容，即便夜君皓认出她的身份也不用担心给海萨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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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顶跳上了囚车，砍断了隐狼王身上的镣铐：“隐狼王，您还好吧？”
　　她没有再叫对方大王，隐狼王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我要是死在这里，不是正合了你们白狼族的利益吗？”
　　他能够取代秋瑾成为妖狼王，自然不是没脑子的。就算一时中了海萨的圈套，很快也就想明白了。之所以将计就计，也不过是知道自己逃不掉，想保住那个小可爱（指三郎）的性命罢了。
　　他知道，隐狼族肯定会设法来救他。但秋瑾和白狼族会不会出手帮忙，他的心里倒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毕竟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对方似乎已经失去了白狼王的气概，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母亲了。一心想着的，只是保住自己孩子们的周全。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无论如何也没必要为了维护狼族的声誉，而让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冒险。

　　都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是十几年。如今的秋瑾到底有几分血性，会怎么应对夜君皓的挑衅，他的心里真的不肯定。

　　而现在，她来了。
　　那一刻，隐狼王甚至感觉到有些欣喜。那个曾经使他心驰神往的白狼王，原来并没有消失掉。
　　她仍然，是那个立志要重振妖族的白狼王。

　　“别说这些了，隐狼王。”顶顶道，“趁着大王他们挡住了夜君皓，我们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