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狼者说》赤子的时光

48、两心相依

　　“她就在前面！”
　　“大家快追，别让她跑了！”
　　也有人放出了自己家中的猎狗。人声和狗吠混杂在一起，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月光之下，但见灰影闪动，茂密的树林中钻出一只灰色的小狼，风驰电掣般地向前逃窜。她身虽小，动作却十分灵活。口里叼着一只鸡，在密集的丛林中东一钻、西一钻，奋力狂奔。数百个人，竟然也追她不上。

　　“你们几个，绕近道去前面堵住她！”村长道，“我就不信了，她还能一直这么钻来钻去！”
　　那小狼自知今日若是落在这些人类手里，必然小命不保，哪里敢松懈半分？只是这四面八方都已经被包围得死死的，要突围谈何容易？
　　除非自己豁出去，和这些人拼了，尚且有一条生路。可偏偏之前又答应了海萨，不能杀害仇人以外的人，此时竟是左右为难了。
　　正当她求生无路时，突然有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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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灰狼呢？”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巫师道。
　　“不知道啊，”村民道，“刚才还看见她往这边跑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村长，您看呢？”另外一人道。

　　“我们这么多人，她不可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突围。”村长肯定地说道，“肯定就在这附近躲着，伺机逃跑。我们留一部分人形成包围圈，避免她溜走。其余人，跟我一起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给她找出来！”
　　“是，村长！”
　　当村民们热火朝天地打狼时，秋瑾已经带着小狼来到了山脚小。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小狼道，“晚辈身无长物，这只鸡还请前辈拿去吃了吧。”说到这里，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再看那只鸡，被小狼叼着在森林里东奔西跑，羽毛掉了一地，成了花尾巴狗。
　　“你自己留着吃吧，”秋瑾哭笑不得，“我早已经辟谷，不用吃东西。你也不用谢我，我之所以刚才出手，也只是……”

　　事实上，这小狼若是像之前遇见海萨时那般，和村民们殊死搏斗，那秋瑾肯定若无其事地继续睡觉。若是嫌吵的话，大不了画个结界罢了。反正她现在也已经不是狼王，人吃狼也好，狼吃人也罢，与她何干？
　　但见这小娃娃隐忍不发、东躲西藏，反倒是让她依稀想起了十岁的海萨跟着她流浪时的光景，不由得心头一动。转念一想，海萨自幼就是个有慈悲心的孩子（秋瑾也不知道海萨是跟谁学的）。如果是她在自己身边的话，肯定是会让自己出手救那只小狼的。
　　若是海萨让她出手的话，她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小狼妖原本就是因为太饿了，才冒险进村里偷鸡的。如今秋瑾说不吃，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低头咬断了鸡脖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而秋瑾看见小狼吃东西的样子，无端感觉和海萨小时候十分相似。（大家一起唱：这世界滴滴点点全部都是你！）
　　虽说秋瑾从来也不让海萨吃生食，但小时候的海萨偶尔也会拿着自己的食物坐在地上，和哥哥们一起吃饭。那个时候她受到了哥哥们的熏陶，尤其是她在饿狠了的时候，吃东西时也是狼吞虎咽的。
　　事实上，全天下的狼妖在吃鲜肉的时候，都是狼吞虎咽的。更不用说，这小孩儿本就饿极了。说这小灰狼与海萨小时候相似，那也只是秋瑾自欺□□的念头而已。
　　她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小灰狼的头。小灰狼自从失去母爱以后，再也没有人对她这般亲昵过。她抬起头，有些腼腆地冲秋瑾笑了笑。
　　这一笑，秋瑾忽而将她的一身灰色的皮衣幻想而为海萨最爱的白色长裙，将她那张瘦黄的小脸想象成海萨清丽绝俗的容貌。痴痴的瞧着，脸上不禁流露出了祈求、想念、爱怜种种柔情。
　　秋瑾又哪里知道，海萨之所以喜欢穿白裙，完全是爱屋及乌。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秋瑾问道，“你的家人呢？”
　　“我叫沈亦雁，前辈可以叫我小雁。”沈亦雁将一大口生鸡肉含在嘴里，支支吾吾道，“没有家人。”
　　“怎么会没有家人？”秋瑾不解地问道。
　　“我原本有两个妈妈，都去世了。”沈亦雁将鸡肉吞进了肚子里，“被七星镇的村民们杀了。”
　　千百年来，人类和狼妖一直势成水火。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奇怪。
　　“那么，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呢？”秋瑾问道。
　　沈亦雁刚想回答，嘴还没张开，猛然想起了海萨在自己出发前叮嘱自己的那一番话。她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将有关僵尸女王领地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我要去投奔一个非常厉害的前辈，拜她为师。”沈亦雁道，“我要练成大妖，去给我妈妈、舅舅报仇。”

　　原本海萨是担心他们的新家被妖狼族发现，所以才叮嘱沈亦雁不要说出去的。万一妖狼族趁着秋瑾不在家，杀上门去的话，三个哥哥可能就会有危险了。即便三个哥哥没有遇到危险，给僵尸女王添了麻烦也是不好的。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让秋瑾险些错过了得到海萨消息的机会，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你看起来应该不是妖狼族的狼妖吧？”秋瑾道，“你的妈妈、舅舅是怎么去世的？”
　　“被七星镇那群魔鬼给害死的。”说着，沈亦雁的眼中露出了仇恨的光芒。
　　接着，她将之前对海萨讲述的那一番话，又讲给了秋瑾听。讲到后面她终于获得了妖丹，为了报仇回到七星镇，躲进山里吃人度日，又被县里组织的猎魔人围剿。她没有提海萨的名字，只说有一个路过的大妖救了她，推荐她去跟着一个前辈学习妖术。
　　提到大妖，秋瑾脑子里猛然想到海萨，但内心深处又觉得不会这么巧。

　　“我当然知道吃人不对了。狼妈妈就从来没有吃过人，如果两个妈妈还活着，肯定也不会让我吃人的。”沈亦雁道，“但如果我有十分罪，那群村民至少也有八分。妈妈没有了，我的家也没有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对我来说都一样。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一定要给妈妈和舅舅报仇。”
　　“你心里，一点儿也不怪你妈妈吗？”秋瑾突然开口道。
　　“什么？”沈亦雁不解。
　　“她明知道落到村民手里就是死路一条，却把你藏在地洞里，一个人去自投罗网。”秋瑾道，“全然不曾想过，她们若是同时死了，谁来抚养你、保护你？你一个不到妖丹期的小妖怪，又没有家族依附、亲眷照料，要如何长大？如此这般，你心里就一点儿都不介怀吗？”
　　事实上，秋瑾之所以不敢接受海萨，除了担心海萨以后会变心、后悔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怕三个狼崽子接受不了。妖狼族她可以不管，可以出走。三个狼崽子是她亲生的，她还能丢了不成？

　　秋瑾的这一番话，倒是说到了沈亦雁的心坎上。妈妈被村民带走后，她们一家三口生活多年的山洞也被村民们给封了。那个时候，她连妖丹都没有。
　　在狼群里，如果有小狼成了孤儿，会由其他的母狼来喂养。可她的狼妈妈又不是妖狼族的狼妖，只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灰狼，并没有狼群可以依附。她就只能到处东游西荡，这家讨一顿剩饭，那户挨一宿屋檐。有时肚饿得抵不住，偷了人家一只鸡鸭，常常被放狗咬。

　　不过，要说怪罪的话……

　　沈亦雁毕竟只是个小娃娃，又没有读过书。就算因为经历了许多风雨，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到底还是说不出太多的道理来。
　　然而，有时候，朴素的语言更能感染人心。
　　“并不会呢。”沈亦雁红着眼圈道，“狼妈妈为了我和妈妈，被村民逮住了。妈妈那么爱她，死生都要和她在一起，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至于我，我本来也是想和妈妈们一起走的。只是我还想着要给她们报仇，所以才逃走活了下来。妈妈们……我相信，就算到了地狱里，她们也一定会永远厮守在一起的。或许，还能遇上我的两个舅舅。我以后若是因为吃人下了十八层地狱，她们肯定也不会留在十七层。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地求一求阎王，上刀山就一起上刀山，下油锅就一起下油锅，终归是在一起的。”

　　‘妈妈那么爱狼妈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
　　‘我不去。除了秋瑾的身边，我哪里都不去！’
　　‘虽然你那里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可是你那里没有鸭汤！你那里，更没有家！’
　　‘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我就永远也不离开你。’
　　‘她伤你便痛，她死你便亡。’
　　‘当我听见秋瑾要把生命的一般分享给我、和我同生共死时，我第一感觉是不希望你这么做。但同时，又有些开心。’

　　秋瑾听着沈亦雁的声音，呆呆地坐着，脑子里想放电影一般放映着海萨之前说过的话。最后，画面停留在海萨拿着那根簪子，娇羞、深情而又坚定地看着她，说要和她结契时的画面。
　　忽然，她大叫一声，跃起身来。
　　小灰狼沈亦雁被她吓了一跳。刚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两脚一蹬地，直接跑了出去。

　　秋瑾在山中狂奔，撞倒了无数棵大树。她心中混乱，脑子里幌来幌去尽是海萨的表情，耳边不断响起海萨的声音。
　　心想：“海萨对我如此一片深情，情愿和我同生共死，无论如何都要在我的身边。我竟然不信任她，还辜负她的情意，离家出走。此时，我该往何处寻她？就算寻到了，她的心中是否会对我有芥蒂呢？”
　　转念一想，海萨既然会离家找她，证明并没有放弃她。只要自己尽快找到她，再好好地和她道歉，她一定会原谅的！到时候，她们可以重新回到家中，过神仙眷侣的生活。若是三个狼崽子想要孩子，就去养不起的人家抱养几个。或者是去育婴堂招一个无家族的孤女进家中当上门媳妇，都是可以的。
　　总之，只要找到了海萨，一切就都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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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此时海萨已经告别了恩郡王。离开了临州城，继续踏上了寻找秋瑾的路。
　　虽然隔着万水千山，但这一刻，两颗心终于真正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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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亦雁是小媒人，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