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购入指南》尬得温

4、赤羽

　　林间，清风吹拂而过，却被空气之中依稀的血腥气味沾染得浑浊。
　　周唯仍然呆立在原地，
　　被拽着的那个头头灰头土脸地站住，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惊叫道：“你是……第一镖局的秦赤羽！”
　　“正是。”年轻人没有任何的骄傲气息，却散发出一种这种年纪不该有的威严。剑鞘就在身侧，只露出一个红色的剑柄，末尾处挂着一根羽毛形状的剑佩，随着吹来的风轻轻摇晃。
　　头头面上露出一种不甘神色，解释道：“此人冒犯了我们土帮的规矩，还望……”
　　“莫要我再说一次……”秦赤羽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上，一种爆炸开来的气势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在他身后的周唯也觉得一阵清风拂面，吹散了身边的几分浊气。
　　犹豫了几秒之后，这一个头头才拱拳道：“我叫马凌，秦少当家，我们后会有期。”
　　一群匪盗也就此作鸟兽散，飞快地消失在树林之中。
　　秦赤羽也没有回头的意思，就要这么离开。周唯心知这人是真的不打算问候自己，情急之下就向前去，要抓住对方的衣襟，只是入手处的布帛似乎有些过分地柔软，似乎还紧紧贴附在他那一身精壮的身体上，指尖似乎还能够感受到几分肌肉的触感。
　　——哎？我抓住的是腰带？
　　“等……等等啊！”
　　秦赤羽浑身一僵，也没回头，就这么站住，冷漠的语气之中夹杂着几分慌乱，仍旧强装镇静说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周唯正要开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突然愣住了。
　　——姑娘？自己脸上的面具应该没有掉下来吧？
　　她的另一手忍不住轻抚自己的面容，确认了那仍然是一副干燥的妇人面容之后，她才问道：“你看出来了？”
　　“什么？”反而是秦赤羽不解了。在终于明白周唯不打算放走自己之后，他慢慢转过身来，将他那一副清秀的面容展露给周唯。却说这秦赤羽确实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一头长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扎着，末端还有一片红色的羽毛作为装饰；一身的黑衣将他修长的身材遮住，隐约有些肌肉的线条从那紧绷的服饰之中显露出来，但基本还是纤瘦的模样；一张少年面容之上，刻画出两道剑眉，还有一副犀利的细长眼睛，看起来倒不是小眼睛的模样，只是不愿意睁开，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给这张脸也带上了几分语气之中的寒意。
　　周唯暗自点头，认定这是个帅哥了。
　　——不，等等，帅不帅关系不太大。重点应该是，这个男人是不是很强。
　　秦赤羽见与自己交谈的女人迟迟没有说话，视线甚至变得有些迷离，眉头一蹙，再次问道：“什么？”
　　周唯这才反应过来，忙答道：“我是问你……你看出了我的真面目了？”
　　“自然。”秦赤羽一脸的理所当然，“可以放开了？”
　　他套在黑色手套之中的右手几次按在剑柄上，有动手的意思，但是却迟迟没有动作，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
　　“我……”周唯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这个男人一点交谈的意思都没有，当真是自己这一副中年妇女面容的祸吗？
　　“我听那个贼头说，你是那个什么‘第一镖局’的少当家，这是真的吗？”
　　“是。”
　　周唯面色一红，咬牙道：“我要下镖单！”
　　“镖单……”秦赤羽听到自己行业的词汇，眉头再次一蹙，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他终于完全放开按在剑柄上的那只手，问道：“你似乎不需要人保护。”
　　稍微顿了顿，他才继续道：“方才这伙匪盗若不是被我拦住了，恐怕都要死在你手里了吧？”
　　周唯听得这话，才微微站定，面上露出稍微的羞赧神色。尽管另一只手不忘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这一只手上拉扯对方腰带的劲头却没有丝毫的松懈。尽管被面具遮掩，一种自信的气场还是从表情之中慢慢弥散出来。
　　秦赤羽的姐姐教过他，江湖之中两种人最可怕。一种是不说话的剑客，另一种则是要跟你说话的美女。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不是十分美丽，但也足够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威胁。
　　“你这话说的……既然你全部都看穿了，那也应该能够猜到我是谁了吧？”
　　“不知道。”
　　“哈？”周唯瞪大眼睛，差点要把对方的腰带整一条扯下来，“你不知道我是谁？”
　　“是。除了你面具下这一副年轻面容，还有腰间盘藏的诸多暗器……以及项上佩戴的那一枚樱花商行独家专利的暗器——‘樱’以外，关于你，我一无所知。”
　　似乎是说起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秦赤羽没有吝惜自己的语句。周唯听到这一番话，终于收藏起最后一分的伪装，气势终于完全释放出来，压迫得秦赤羽都稍微睁了睁眼。
　　“你……”她点点头，慢慢松开对方的腰带，在数次呼吸之中慢慢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回平稳的状况。原本她的情绪自然是不容易被触动，但是不知为何，见到这个寡言少语的家伙，心里就忍不住要冒出火气来。
　　“你刚才是在质疑我为什么要下单子对吧？”
　　“是。”秦赤羽面上隐约闪烁过一瞬的放松，紧接着重归冷漠，仿佛这一块冰永远不会熔化一样。
　　“我现在是一个人在赶路，你知道的，一个人上路总是有些不便，所以我需要聘请一个镖师来给我保驾护航。”
　　秦赤羽沉默片刻，才答道：“也好。我带你过去吧。”
　　说着，他就牵过旁边被匪盗们留下来充当赔礼的那一匹白额矮马，稍微整理了一下马鞍的状况之后，对周唯道：“上马吧。”
　　“好的。”周唯想了想，还是在上马之前说道，“我……叫周唯。”
　　“周唯……有些印象。”秦赤羽呢喃道。
　　“你不用骑马吗？”周唯从马上探过脑袋问道，“说起来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刚刚护镖回来？”
　　“偶然经过罢了，马匹已由家丁领回，无妨。”秦赤羽只是这样闷声答着，似乎还在思考周唯的名字。
　　周唯仍是不死心地搭话：“你果然还是知道我的吧？”
　　秦赤羽牵着马走了几步，周唯知道这个家伙的厉害，尽管也明白对方忌惮自己，也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她有些害怕对方会一言不合把自己踹到马下——准确一点来说，就算“樱”能够将图谋不轨的人杀死，也不能保证她的生命安全。这一路免不了要遇到许多意外，还是少些晦气事情好。
　　“周唯……小姐？”秦赤羽又念了一遍，有些疑惑的眼神投过来。
　　“哎哎，是我。”稍微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开口补充道：“你认得出樱花商行，就该知道樱花商行的当家……唔，那位周唯小姐就是我本人了。”
　　尽管面上还覆盖着那一份面具，她还是这么自信地说道：“你可能确实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但你不可能没有用过我们樱花商行的产品。”
　　“是呢。”秦赤羽轻轻点头。
　　这样清冷的反应自然熄灭了周唯一半的骄傲之意。
　　何况周唯也看出对方这不是有意捉弄自己，而是天性所为的一种交际障碍，心里便又是一阵窝火。
　　说起来恐怕有些欺君犯上的意思，但事实上，若是用官场来衡量各大商行在商场中的地位，那些多年积累的巨贾也只能排到内阁诸老的地位，就在这十数年间借纺织业起家的樱花商行，才是行业之中呼风唤雨的皇帝。甚至于民间已有人士将周唯奉为神仙，传闻她乃天神下凡矣。
　　某种意义上也是为了打压樱花商行在商场中的气焰，皇上才特地设了一个研发局，将樱花商行的大半产线编作官用，似乎这样才避免了樱花商行的威胁。只是不论如何，行内大半产业的标准都是由樱花商行主导编制，到底还是一个皇帝的位置。
　　而秦赤羽见到这样一位“皇帝”，没有惊讶神色，反倒就是周唯自己惊讶了。
　　只是也有些奇异，就这么沉默数息之后，他竟然慢慢转过头来，面上带着一种羞涩的绯红，颇为诚恳地说道：“家姐和我都……非常喜欢贵商行的产品呢。”
　　“嘿嘿嘿……”周唯这么多年打拼也是颇有所得，一张娇嫩脸皮磨练得极厚，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份称赞。听着这个少当家似乎有打开话匣子的意思，周唯试探地问道：“你说到家姐……照你的意思，你还有个姐姐？”
　　“是。”
　　单单一个音节的回答，又一次让周唯感受到几分憋屈。
　　——这个木头！周唯心里骂道。
　　无奈，即便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再问下去：“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秦赤羽突然站住，矮脚马几乎要撞上的瞬间才再度拉开步伐。周唯隐约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有些紊乱。
　　照例沉默了数息之后，他才答道：“一个……很强，很美，很可怕的女人。”
　　还不忘补充道：“我这句话，你莫要说出去。”
　　自此，一路直到临京镇，他都再没有说其他的话。
　　这个时候的两人，还不知道，这是一段孽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