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折柳镇见闻（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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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那城北徐公的商行，秦赤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是淡定自若地在附近一个巷角搬了张椅子，默不作声地坐着。
这个巷角似乎经过特殊设计，有着一个倒槽的设计，从外头看不过是个普通的转角，实际上当中还有一个空腔，恰好能够容纳几个人在当中窝藏着。
周唯还想问几句，却只收到了秦赤羽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坐下。
直到现在，她还摸不着头脑。
是要把走私的自家货色都截下也好，还是说收拾掉这些走私商人的手续也好，似乎都麻烦过头了。
秦赤羽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耐，淡淡解释道：“这些都是江湖规矩，需要遵守的。”
“……我就是不懂什么叫做江湖啊。”周唯翻了个白眼。
在商行里坐了那么久，她有些饿意，照例掏出了一个烧饼，用力地啃着。
秦赤羽稍微侧视，也没有说什么。
——看来盯梢的时候吃烧饼并不会破坏规矩。周唯心中肯定地想到。
大约等待了半盏茶功夫，商行那一侧就传来了一些喧闹的声音。周唯探出脑袋，恰好看到那个胖老板焦急问道：“还请多问几句，莫不是在下与大姐头之间有甚么误会……”
赤膊小弟自然是面色青如夜叉，也不顾这胖老板的面子，随意地推搡着。
“半月帮有半月帮的规矩，你还是带上你们的垃圾货色速速离去，免得吃些皮肉之苦。”
“可……”胖老板被汗水洇得透亮的肥脸被正午的太阳照得一阵反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后的小弟倒是机灵，赔着笑把自己的老板拉走了。
这也难怪，这胖老板一大早便出的门，加上在商行之中久久的等待，早就是急不可耐。
毕竟，这走私的货砸在自己手里事小，要是被逮着了，值当这特殊时期，樱花商行当家失踪，抖露出这样的线索，怕不是要被严刑拷打。
洪明的时代才翻过去五年，那些官吏大多还没有迭代完全，要真是严刑拷打，莫说之后能不能再行商，有没有命从官衙里面出来都是个极大的问题。
周唯看着胖老板带着手下，面色紧张地往这边走过来，悄悄地把脑袋收了回来。
毕竟是距离得近，胖老板又是心思忧虑，那手下便急切地开解着，顾不得音量，周唯能依稀听见一些语句。
“……老板莫要担心，这家不行，咱们还有城南林公子那里的法子，只要把价格压低一些，出手不成问题！”
“唉，只是……”
胖老板的声音更近了，带着手下，似乎就要从旁边走过。
这巷角的构造倒也神奇，都已经到了这个距离了，这些经验丰富的小弟还是没能发觉此间的空当。
“喂，秦赤羽，”周唯小声唤道，“你是不是该动手了？”
没人回应，她才发觉自己的保镖已经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巷道之中传出几声低沉的惨叫，其后是几声倒地的闷响，周唯便从空腔的入口艰难挤出，恰好看着秦赤羽举着剑鞘，对准浑身筛糠的胖老板。
“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秦赤羽冷声道。
“你，你是……那个……”胖老板眼珠转了三两圈，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帮助过自己的青年侠客的姓名，臃肿的身子往后挪了一步，试图作出跪拜状，却被秦赤羽的剑尖逼迫得退到角落，动弹不得。
“这……少侠饶命啊！”胖老板自知此事不得善终，哭丧着一张脸，双手颤抖着胡乱摆动，求饶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莫要这么多废话，我不想问第三次，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
胖老板仿佛被秦赤羽的语句冻结，整个人呆立不动，看着那剑尖不知所措。
“那就带着你的遗言……下地狱去吧。”
眼看秦赤羽身上气势突然拔升，仿佛要将胖老板吞没，周唯连忙出声道：“等等！”
秦赤羽这才回馈一个暧昧笑容，鸿毛间闪过一道红光，便收回到剑鞘之中。他似乎是阴谋得逞，让周唯露出了真面目，才有些喜悦的意味。
周唯只是头疼着摇了摇头，到底这个男人还是不愿意杀人，只是顺水推舟，借制止樱花商行下走私交易的名头，让自己多抖露出一些本性，倒是十分标准的一石二鸟了。
她也不在意，一手理着发丝，慢慢走到胖老板面前。
胖老板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眼看着要抹到周唯的身上，感谢的话都还含在嘴里，便整个人被周唯踹得往后倒下。
“老板，你的眼力，是不是太差了一点？”周唯冷笑地说着，一脚踩在往后仰倒的老板的膝盖上，微微俯身，那一枚樱花符便从她胸襟之中侧滑出来。
胖老板愣了三秒钟，才意识到眼前人的特殊，声音颤了一颤，从喉中挤出几个词来：“你是……樱花商行的……不，不是……”
“你是周……”
这个时候胖老板才算是回过神来，忙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巴掌。
要真的把对方的名号说出来，这条性命怕就是真的保不住了！
他正后怕着，那只踩在自己右膝上的小脚猛然用力，又把他从瞬间飘飞的思绪拉扯回现实。
“你好像知道了？”周唯邪邪一笑。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胖老板面如死灰。
他这才想明白，既然是樱花商行当家亲自出马，要真调查起来，自己的整一条利益链怕都是要被翻出来，莫说以后有没有机会做生意了，也不要说还能不能保住这条性命……单说眼前，就是已经是过不去的坎了。
周唯小姐的手段，他这个两年的走私贩子，哪里会不明白？
想到最后，他整个人的身子都提不起力气，软软地靠在背后的墙上，似是气息只出不进，虚弱地说道：“……全凭小姐差遣。”
“哎？可不要这么快就崩溃了，你对我还很有用呢。”周唯这才收回自己的脚，“先生，带上你的人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胖老板还意识迷离着，便随着周唯的牵扯一路走到了秦赤羽早先准备好的密室之中。
此处自然并非第一镖局专用，只是路过的人虽然看似并非正人君子，倒是紧接都默契地目不斜视，多半也是守着什么狗屁江湖规矩。
周唯图了方便，就循着秦赤羽目光的指引，将胖老板拖到了房间之中，抹了一把汗。
这胖老板这一路非但没有被震醒，反而是愈发沉沦的模样，眼看着他下半身耸动，似乎随时要大小便失禁的样子，周唯连忙扇了他两巴掌，这死胖子才堪堪醒转。他看着周唯，几乎又要昏过去。
“醒醒！你要是真的不听我讲话，我保证你现在就死得很惨！”周唯无奈，只能没什么底气地喊出这般话语。
胖老板一愣，一丝求生欲望从面上赘□□隙之中投射出来。
“小姐所说，可并非是在戏弄我？”
“呃……”周唯突然心虚，“你就当我不是吧。”
她清清嗓子，继续道：“老板，走私生意，做得可还舒服？”
这老板听到周唯提起自己的声音，登时又是面如死灰。周唯还以为自己要加深对方面上的手掌印，却听到对方用颇低沉的嗓音说道：“都是这世道……不公啊！”
“我本来也是一名私营织厂的行当，却被小姐断了前程……偏偏恨不得小姐啊，”胖老板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小姐的产品实在完美，我等小商贩被打杀干净，岂非再正常不过？”
他垂下脑袋：“但人是要吃饭的啊……小姐，今日栽在您手里，我华良也算是死得其所。”
说完，他整个身子就如同一整块肥肉轻轻放倒在地上，颤动了周围的气场。
然而，周唯却轻轻蹲在了他身前。
“那我问你，若是让你成为我樱花商行的正式贩子，你可有几分做出业绩的把握？”
这个女人只是十分粗鄙地蹲着，全身却释放出一股高傲的气场。
哪怕是面上缺了妆容，还是让胖老板眼前一阵恍惚——仿佛那个他只遥遥看见过一次的毒蝎美人面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小姐……”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周唯严肃地问道。
“……七成罢。”华良不由自主也严肃起来，“至于剩下三成……全看小姐发挥了。”
“看我发挥？倒是有趣。”周唯站起身来，“我倒是同意了。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任小姐差遣。”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悦的神色，反而是十分隆重。
“你应该还记得的吧，和你一同来到折柳镇的另外一伙走私贩子，他的名字？”
“禀小姐，他是我远房亲戚，姓白，名小二，本是……”
“足够了，叫白小二……倒是有趣的名字啊……那我就交代你一个任务吧。”周唯微笑道，“华良，我要你解决掉这个人，你有多少把握？”
华良愣住了。
“小姐的意思是……”
“收买也好，欺瞒也罢，甚至是直接坑杀，都没有关系。”周唯声音寒凉，仿佛刀子落在华良的面上。
待得松了一口气的华良从屋内走出，秦赤羽才从屋角走到周唯的身边。
周唯好像有些疲惫，背对着秦赤羽，问道“怎么了？我有什么事情又违背了你们的江湖规矩了吗？”
“无妨。”他轻声道。
“呵，试探我就这么好玩吗？”周唯挽起头发，回头威胁一样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折柳镇见闻（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