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侧林》严小花

1、第 1 章

　　六岁的许洁小朋友从幼儿园成功毕业，许妈妈没有给许洁报任何辅导班，兴趣班，打算让她度过最后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当许洁看到妈妈正在把她的小衣服一件一件地放进大书包里，她就知道欢快的日子要来临了。

　　往常，一放寒暑假，许家爸妈都要上班，所以都会把许洁送到姥姥家。在姥姥家的许洁，就像在花果山的悟空，无组织无纪律，姥姥姥爷对她无限宠爱，即使她闹翻天也不舍得对她说个不字。

　　许洁兴高采烈地跟着爸爸妈妈坐上去姥姥家的公交，在路上太兴奋，以至于后半段她没了精力，靠着座椅睡着了。到站了，许妈妈抱着还在昏睡的她下了车。许爸爸把许洁拍醒，许洁睁开眼，为什么不是最爱的姥姥和姥爷在门口迎接她，而是奶奶在她眼前？

　　许洁“哇”地哭了出来。许爸爸尴尬地对许奶奶说，“妈，看来小洁是太想您了，这一见面就哭了。”
　　“哇！”许洁哭地更撕心裂肺，像是当场否定了许爸爸的谎言。抱着许洁的妈妈把许洁放到地上，许洁说死也不肯用脚碰到地，使劲把腿往上抬。双手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松手，就意味着她要面临在奶奶家的痛苦生活。

　　许奶奶眉头不可察觉地一皱，碍着儿子儿媳在场，不好发作，只能拽着许洁的手往自己身边拉，“让别人听见你这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我们家受了虐待呢。赶紧下来吧。听话！你爸爸妈妈还要上班。”

　　许爸许妈走地时候，许洁像个树懒一样抱着爸爸的腿嚎哭，眼泪鼻涕尽数蹭在爸爸的裤子上。许爸爸虽然舍不得，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狠心把她留给许奶奶。经历了半小时的分离，终于把伤心欲绝的许洁关在门里。站在门外的许妈妈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不管许爸爸，自己先行下楼。

　　坐上回去的公交。许妈还在悄悄抹泪，许爸安慰道，“知道你也难受，咱这不是没办法么。难不成让孩子白天自己待在家里？”

　　“你妈能好好照顾小洁么？”许妈抽抽搭搭。

　　“你看你，又来了。咱来的时候不都已经说定了么。我爸妈是有点老观念，但是再怎么说小洁也是他们亲孙女，肯定会照看地很好的。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你这么个百年难得的好儿媳，也得好好对小洁不是？”许爸宽慰她。

　　当年许洁一出生，在家等着的许爷爷一听说他的大儿子得了个女孩儿，脸即刻垮了下来。也拒绝去医院看这个大孙女。许爸爸咨询许爷爷，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许爷爷回答，“爱取什么取什么吧，你们是父母，你们自己拿主意。”显得相当民主。

　　可是半年后，许爷爷的二儿媳，许洁小叔的妻子，生了个儿子，许爷爷说什么也要给孙子起名，把许家的辈分放在名字里。可惜到许洁这一辈，是个“辟”字，许小叔许小婶觉得听起来像是“屁”，不好听，便不想用。许爷爷又发一通脾气，说谁拦也没用，必须得有这个字。

　　后来许爸爸说想把闺女放到许爷爷家来，许爷爷说自己腰疼腿酸，不适合看孩子，可是同一年，许辟龙却在许爷爷家住了很久。所以许洁自小都是姥姥带的。除了过年，她从来都没来过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对她也是态度一般，导致她跟他们更是亲不起来。

　　今年年初，许爷爷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是太过分了，便主动缓和关系。过年的时候，也主动逗抱许洁，并且给许洁包了一个比许辟龙还大的红包。

　　既然老子都退了一步，当儿子地再摆着臭脸也说不过去。许爸爸便想着今年暑假不把许洁送到姥姥那，而是送到这边来，让许洁跟爷爷奶奶也多接触亲近一下。

　　“好啦，别哭啦。”许爸爸搂着许妈妈，给她擦眼泪。

　　爷爷奶奶对于许洁来讲，等同于半个陌生人。她得知要独自在奶奶家待好多天，怎么能够不嚎啕大哭。当爸爸妈妈关上门的那一刻，许洁的哭声达到gaochao。她就这么被无情地抛弃在了这个她一点都不喜欢的地方。

　　爷爷实在是受不了她的喊叫，说再哭下去，该招邻居嚼舌头了。打发老伴带她出去遛遛。

　　许奶奶给了许洁一块糖，许洁含着糖，继续哭。奶奶发话，“哭和糖，只能选一个！”毕竟在家是没有多少机会吃糖的，许洁选择了闭上嘴，只是鼻子还是一抽一抽表达着自己的伤心和委屈。

　　许奶奶牵着她到小区的凉棚。炎热的夏日，通风处的凉棚是老太太们的第一选择，既凉快舒适，还能一起唠家常。

　　许奶奶嘱咐许洁不要乱跑，安静坐着。说完便和已经坐在那的老太太聊起天。过了一会儿，来了个看起来非常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和蔼老太太看到许洁，便快步上前摸她的小脸和头发，嘴里还念叨“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呀，这么好看。怎么还哭过呢？哭的大眼睛都红彤彤的。”

　　“老李来啦，这是我大孙女，小洁。”许奶奶介绍。
　　“你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孙女。”许洁心想，这李奶奶说话真好听。

　　“哎哟，你刚没见着，这小丫头，爱哭包一个，哭的我家老许脑仁疼。”许奶奶揭许洁的短。

　　李奶奶搂着许洁，心疼地抚弄着她的小脑袋。许奶奶在旁边问，“你家大孙子今年没来啊？”
　　“来了，在家跟着老乔学认字呢。”李奶奶搂着许洁，回答许奶奶的问题。

　　“大林今年也六岁吧？”
　　“恩，九月份就上小学了。”
　　“真是天上地下，小洁跟他同岁，天天就认个吃，”许奶奶看了眼许洁，“还是孙子好啊。你看我们家老二，一下就给生个带把的。女孩儿就是……”

　　“快别这么说，这么大的孩子能听得懂事了，”李奶奶拦住了许奶奶的话题，“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好孩子，是不是？”李奶奶笑着问许洁。许洁含着糖，傻噔噔地点头。

　　“奶奶。”有个男童的声音，许洁从李奶奶的怀里探出头，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像年画里的娃娃。

　　“大林来啦？”许奶奶招呼乔林。
　　乔林对着许奶奶，“奶奶好。”
　　“嗯，你好你好。真是有礼貌的乖孩子。”许奶奶握着乔林藕段一般的胳膊，眯着眼睛乐，脸上的表情跟刚才李奶奶看到许洁的表情如同一出。

　　“字认完啦？”李奶奶问他。
　　“嗯，爷爷说让我出来玩会儿。”乔林回答地一板一眼。
　　“好，你带这个漂亮小妹妹一起玩儿吧。”李奶奶下意识觉得许洁应该比乔林小，便说许洁是妹妹。她拉过乔林到许洁面前。

　　许洁嘴里的糖还没吃完，鼓着腮帮子，满脸的泪痕，瞪着眼睛看着前面这个小胖子。他穿了白色的小背心，绿色的背带短裤，白色袜子配着棕色皮质小凉鞋。

　　许洁在幼儿园的时候，是孩子王，老带领其他孩子偷偷上树，不睡午觉，把肉龙里的葱扔到桌子底下这种老师严令禁止的事情。一般行动失败，挨老师骂都是因为被打了小报告。而打小报告的人就是乔林这样的打扮。

　　所以许洁不想和他玩，但是如果不和他一起，就得要一直呆坐在凉棚这，动作大一点都要被瞪眼。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只好选择乔林，拉着他的肉手，“大林哥哥，你带我玩吧？”

　　许洁比乔林高了半个头，乔林有点仰视地看着许洁，没说话，李奶奶轻推乔林，“妹妹喊你呢，你倒是答应一声啊。”
　　“哦。”
　　“小洁，你跟着哥哥玩儿去吧。注意安全。”李奶奶叮嘱。

　　许洁使着全力，拽乔林走。走出奶奶们的视线，乔林不情不愿，许洁往前使劲，他就往后使劲。胖子就是劲儿大，许洁做出总结，放弃了和乔林的角力大赛，在旁边喘着粗气，“胖墩儿哥哥，你平常都吃什么啊？能这么胖。”
　　“我不是胖墩儿。”乔林否决这个称号。
　　“你就是！”
　　“不是！”
　　“就是！”

　　乔林不再吵，甩着胖腿往反方向走。“哎！哎！”许洁追过去，“你别回去，我不要和我奶奶玩。”

　　乔林不听她的，倔牛一样往回走。“不胖！不胖行了吧！”许洁妥协，她看乔林停住了，继续说，“咱俩堆土吧？看谁堆的高。”
　　“脏。”
　　“那扔石头吧？看谁扔的远。”
　　“累。”
　　才六岁的许洁，就已经明白哄小孩儿真的很讨厌。她环视一周，非常中意附近的那一片小树林，但要是跟他去，他肯定会说有虫子什么的。

　　许洁眼珠子一转，在乔林耳边，悄悄地问乔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