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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叛徒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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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进入别人的记忆时清墨是被迫的感同身受,那么在看自己回忆时,可以称得上提心吊胆。
赵念真失血过多失去意识,而他却能清楚的感知发生在这具身体上的一切。
有人将他抱下马,一路抱进帐内,大声呼喊军医来疗伤,此人是沈淮秋。
军医只来得及草草将他的伤口止血包扎,此战损伤惨重,比他伤得重的人遍地都是。
沈淮秋陪他待了一会儿,林远澈叫走他去主帐商议军情时他才离开,而他刚一离开,赵念真便睁开了眼睛。
清墨:?
“他”根本不管背上的伤,一起身伤口便又撕裂了,把绷带和衣服都浸湿一小块,而“他”竟毫无知觉般的下地出门。
不是他逞强,而是现在控制着这具身体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这股灵识强大而恶毒,连隔着这么久时光的清墨都被他散发出的狠戾惊住,“他”匆匆绕过人走到主帐外侧耳倾听,小心的操纵着这具身体,借着夜色隐藏在角落里。
主帐中争论得正激烈,仔细听,还夹杂着一两声低低的抽泣。
“事已如此,我们须得想个办法出来,探明真假,若是假的自然是好,可若沅郎当真……”
听到这句话,清墨的心猛地沉到了胃里。
尹颂沅出事了。
武耀帝以他的尸体胁迫大军后撤五百里,不然就将尹颂沅的尸体当众碾碎喂狗。
他非但没有在大军的掩护下成功南下,还因此丢了性命。
那么,现在正操控着这具身体的,具有如此强大的灵识,又阴狠霸道的灵魂,就只能属于一个人……
清墨觉得眼前发昏,意识震荡,几乎要醒过来,他不敢大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后续的事会如何发展。
他漏过几句话,只知道帐内吵得热闹,哭泣的那个声音是林远澈的,被他哥哥训斥几句,也不再哭了,炸着毛直叫道:“我要去找沅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住口!”林远洌也急了,“他已经死了!你还想去送死吗!”
“就算他死了,尸体也要夺回来,我说过,我要带他回家的。”尹颂澜的声音响起,声音沙哑的厉害,却还强撑着一股冷静,她知道,若是这股冷静也没了,她就要垮了。她还不能垮。
“澜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林远洌没法对她发脾气,语气却不免暴躁。
“我并非在意气用事。”尹颂澜倒比他强得多,沉着道:“我带几个好手,悄悄潜入北军中,找到他们关押沅郎的地方,偷偷将他带回来。究竟武耀是否在此地而不是坐镇长乐,我一试便知。”
“胡闹!”林远洌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一试便知,若他真在此地,你遇见他,有几分胜算?!你们一个个都着急,都要去救沅郎,说得好像就我不急,我不想救他一样!就你们担心他,我不担心吗!我告诉你们,今天晚上谁也别想踏出这个军营一步!违者以军法处置!都给我回去!”
林远澈沈淮秋等人鱼贯而出,尹颂澜没走,还在低声与他说话。
“赵念真”见他们出来,赶忙侧身躲到帐篷另一侧,好巧不巧,另一侧正好走来一组巡逻的士兵,见他行动鬼鬼祟祟,举火把赶来,口中喝道:“谁——”
谁知还没出口,便被“他”盯住,自己捂住嘴,叫声被自己堵在嘴里,另一只手撒开火把,掐住自己的喉咙。
如同那天赵念真杀那些残兵一般,一点点把自己活活憋死了。
“等等。”沈淮秋抬手,阻止在他耳旁喋喋不休的林远澈,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林远澈六神无主,五感也不灵敏,“我什么都没听见啊。”
沈淮秋皱眉侧耳,那两名倒霉的巡逻兵却已经没了气儿,倒在地上双眼突出看向天空,死不瞑目。
“没什么,回去吧,我去看看念真醒了没。”沈淮秋收回目光,低声劝道:“你……别太为难王爷,澧兰出事,他和我们一样不好受。”
“嗯。”林远澈心里放不下尹颂沅,随口答应着,这话连一半都不一定听进去。
听沈淮秋说要来看他,“赵念真”不得不先赶回帐篷装睡,沈淮秋回去时见他还昏迷不醒,低低叹了口气,帮他盖好被子,突然“咦”了一声。
本来已经止住血的伤口,让他一通折腾,又裂开了。
“他”有些紧张的竖起耳朵,清墨比他更加紧张,他读懂了武耀的想法——若是沈淮秋发现,就在此杀了他!
好在沈淮秋并未多想,只当他是昏迷中乱动让伤口又开始流血,拿来纱布帮他重新包裹好,守着他坐在床边。
武耀有点着急,心道:有事侍童干没事干侍童,看这架势这俩人之间绝对有猫腻。
清墨:???
你分裂魂魄来敌人大营探查,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好在沈淮秋没坐多久,就紧急被人叫走,清墨知道,应该是那两个巡逻队的尸体被发现了。
他一走,武耀一个打滚坐起来,背后的伤口再一次流血,他就这么淌着血悄悄跟在沈淮秋身后摸到大帐,林远澈带人来把帐篷围了,挨个询问今晚当值的士兵,每一个说得出有什么异状,甚至连呼叫声都没听见。
他躲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正要找机会靠近主帐,却听见身后传来马的喷嚏声。
他略做思索,放弃冒险,绕到军营后侧,却正好见到一队人马悄悄的在黑暗中行进,像是生怕被谁发现似的,而队伍中竟有一个背影比别人格外纤细,似乎是个女子。
他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迅速回到自己的帐内躺下,抽魂离开。
他走后,赵念真才真的又恢复昏迷,清墨百爪挠心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等着他醒来,终于,他睁开眼,猛地坐起来,不顾背上的伤口还淌着血,声音嘶哑道:“来人!”
无人响应。
此时的赵念真还不知道,他这一觉睡起来,外面已经变了天地。
他挣扎着起身,随手抓来一件衣服披上就向外走,随军的大夫迎面而来,忙叫道:“哎呀赵公子,你伤得不轻,不可随意起身啊。”
说着,他要将他劝回帐篷里,赵念真喉咙肿痛,不想多与他纠缠,低吼道:“滚开!”
军医一愣,赵念真急道:“王爷呢?”
军医愣着没出声,赵念真绕过他自己往主帐去了,远远就见帐篷外围着许多人,他分开众人,走到包围圈中央,见地上倒着两个巡逻兵,一抬头见林远澈与沈淮秋都在,哑着嗓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死了两个巡逻的。”沈淮秋看着他,火把的光照在他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
“然后呢?这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仗打得如何?王爷呢?”赵念真急着要去找林远洌,林远澈一手拦住他,他的情绪倒是非常明显,痛苦而愤怒的说:“沅郎死了。”
“什,什么?”赵念真脚步一滞,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沅郎死了,死在武耀手上。”林远澈步步紧逼,赵念真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见他双目血红,甚是激动的质问道:“武耀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在沅郎南下的路上!今天的仗我们为什么会输,你为什么不控制敌方的士兵!”
这一句句,问的都是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话。
赵念真怔了一怔,脾气也上来了,推一把林远澈,沙哑着吼道:“我怎么会知道!我的念术失灵了,你看不出来吗?你来质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看!”
林远澈的手一指,赵念真这才仔细去看那两具尸体,只见他们面容狰狞,眦目欲裂,一只手死死的掐在自己脖子上,恨恨的看向天空,死状恐怖,而这样的尸体他却并不陌生——所有在战场上被他遇到的北军士兵,都是这样活活把自己掐死的。
赵念真若这时再不懂他的意思,就真是脑子连着魂魄一块儿分给别人了,他愣愣的看着林远澈,忽觉头晕似的踉跄一下,难以置信道:“你怀疑我?”
“阿真。”沈淮秋叫他,不想他当众与林远澈对峙,而赵念真见到他,更加激动,叫道:“你也怀疑我吗?”
“阿真!你过来!”沈淮秋急了,一把抓过他,握住他的肩膀,却忽然松开手。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赵念真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目光先看向沈淮秋的手,再扯着衣服看向自己身后。
一背鲜血。
沈淮秋的手和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阿真,你的伤口早就包裹好,不该再流血的,我方才回帐就见你的伤口裂开,重新包扎过一次,怎么现在又流了这么多血?”
赵念真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向聪颖伶俐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喃喃自语道:“是啊,为什么有这么多血……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