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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沅郎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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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澈从没听过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一瞬间就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尹家,脸色变上了几变,心里的纠结一点不落的显在了脸上,怨怪却早就不见了踪影,他拿不准哪种想法占的更多:是该心疼尹颂沅小小年纪遭遇不幸,还是继续生气自己只能跟一个病秧子做伴读。
很快,他脸上的纠结一点点的偏向了关切,尹颂沅心领神会,但并不表现出来,林远澈有点不好意思,又不肯这么快就承认自己打脸,转而问道:“那你……你还能继续修炼吗?”
“习武是不可能了,这些年我娘寻遍了名医,人人都说,我还能行走便已经是奇迹了。”尹颂沅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能修心法维持着,尹家剑宗的这一代传人是我姊姊。”
林远澈沉默了一会儿,他看得出来尹颂沅的低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能安慰他。何况,他们也还不算朋友。他沉吟道:“你……你也别太难过了,毕竟……没准还有办法呢?你的腿都还能走路,谁说以后就遇不到一个能彻底治好你的名医?何况,尹家心法出众,说不定你能练好呢?”
听他这样说,连石颜都有些心动了,毕竟他身死都能复生,若是沅郎钻研心法,走灵修的那条路,说不准也能……
可沅郎只是笑了笑,十四岁的少年,就已经不再对这样的想法有一星半点的心动,他轻声道:“我伤的不是别的,是筋脉,天下就算有名医能起死回生,可已经断了的筋脉是续不上的。就算能续上,那也要是六年前才管用,如今它已经断了六年了,就算可以,我也早过了启蒙的年龄,在剑术上难有成就,修为也不会大成了。而我身为尹家人,要么,就练得出人头地,若是能够练剑却习而不成,那还不如继续苟延残喘。”
他这样一说,石颜突然明白了尹为韶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尹家人说一千道一万,是要用剑说话的,小儿子幼时受伤无法练剑,这是家门不幸,若有一天他能练了却处处不如人,那便是令师门蒙羞。尹家有一个能撑起台面的女儿可以受人吹捧,传为佳话,可一个扶不上墙的儿子,只能被人笑话。
怪不得,这几年再也没人提过为沅郎继续找大夫的事。
林远澈微微长大了嘴,欲言又止,他出身王室,显然明白一个名门子弟身上背负的重任意味着什么,就像他主动来尹家修炼,那就是抱着出人头地的念头来的。若是他不能在尹家学有所成,那他还不如当一个彻底的纨绔子弟。说到底,林家可以接受一个不想吃亏天生娇贵的小世子,却不能接受一个费尽全力还一败涂地的孬种。
“没关系,我的事我家里虽然算不上刻意隐瞒,但也的确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你在南林没听说过,今日见了觉得意外,但也没说更难听的话出来,我不怪你。”尹颂沅淡淡的着看向他,不等他开口,反而先开口原谅了他。
林远澈很少有这么憋屈的时候,想要承认错误安慰沅郎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让他咽了下去。他咬着自己的拳头,闷声道:“我……我来之前,并未听人说过你的事,只想着其他人都是与少主做伴读的,我也不该例外。我没想到……”
尹颂沅笑了笑,说道:“我不能与你一起练功,伴读也只是同起同坐的意思了,既然你介意,我便向我娘说,让她再单独为你安排吧。”
“当真?”林远澈不确定的看着沅郎,小声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担心……”
“与我作伴,的确会少了许多与同伴练剑和喂招的机会。”沅郎也不急,平淡的说道:“只不过我娘一直期待我能有一个同伴,今天就跟她说,容易伤了她的心,你先别急,等你在这里适应几天,我再向我爹禀明你没有同伴练剑确实不便,那个时候再换也不迟。”
尹颂沅当时的语气很平淡,不过石颜能感觉到,他心里其实是很失落的。这是他八岁以后第一次接近一个同伴,可人家却一点都不想和他做同伴。
清墨正陪着尹颂沅一块儿失落呢——不是他感情发达,而是他进入这个人的回忆中后,会不由自主的体会此人的一切感知,不管是这个人高兴难过还是愤怒,甚至是尿急——他都无法避免的要陪着那个人一同体会,所谓的感同身受,正是如此。
正失落着呢,清墨感觉有人推了他一下,尹颂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再一看,发现那并不是回忆中有人在推他。
“阿真,还不起吗?太阳要照屁股了。”
睁开眼,沈淮秋那张让他经常犯晕的脸就在眼前,他早已穿戴整齐,花枝招展的随时可以去会小情人。
这话用来形容沈淮秋其实并不公平,一大清早的,他的确看起来精神无比,不过换来换去不过是那一身莲花纹道袍,要开屏可能还有点难度。
只是清墨瞧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总觉得他活像是一夜之间铁树开了花。
明明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双眼,但生生的就是活过来了——除了这个,清墨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方式,只觉得沈淮秋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不知怎的,居然能看出几分柔情来了。
至于这柔情是给谁的——
清墨环顾四周——总不能是给他的吧!
“醒了?”沈淮秋见他迷迷糊糊的睁眼打量,嘴角微微勾起,笑着催促道:“醒了还不起,粥要凉了。”
清墨抬眼一看,发现他已经把早饭端到了他房间里的小桌上,如昨晚等他喝茶那样,自己坐到了桌旁等着他一起吃早饭。
清墨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虽说他不喜欢摆少爷架子,但是这角色根本翻过来了吧?
无事献殷勤——前世沈淮秋到底有多对不起他?
带着这种怀疑,清墨默默的爬起来吃早饭,边吃边问道:“所以,今天要干嘛?”
“我来这里是为了失魂之事,误打误撞遇到了你,假若你与这件事无关的话……”沈淮秋停下想了想,“我还是要继续追查,我不信能有这么简单的巧合。”
“哦。”清墨用手拖着下巴,眨着眼睛问道:“这事儿着急吗?”
“说急也急,说不急,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出什么。”沈淮秋看了他一眼,“怎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地儿挺好的,想在这儿多待几天。”
清墨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可惜失忆的是他,并不是沈淮秋。
而沈淮秋虽然看出来了,也并未拆穿,反而说道:“你若是愿意,在这里多住几日也无妨,这里离泗水近,正好查起来也方便。”
清墨嘿嘿一笑,在心里偷偷放烟花,哈哈哈,这么好骗!
沈淮秋看着他极其容易被发现的得意的小表情,低下头默默的笑了一下。
“住在这儿,没准你能多想起来点东西呢。”
沈淮秋吃完,拿桌上的手绢擦了擦嘴,清墨嘴里还咬着半个馒头,听到这话一张嘴,掉到了地上。
他知道了?!
他怎么知道的?!
见到他这幅表情,沈淮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毕竟我们也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他有些怀念的看了一眼清墨昨夜睡的床铺,叹息道:“就睡的这儿。”
清墨的嘴又合上了。
这货还玩上心理战了,还能不能好了!
他愤愤的又拿了个馒头,张嘴咬了一大口,尽量把眼睛瞪大显得自己一点也不心虚:“就是!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眼熟!”
沈淮秋也不拆穿他,任由他念念叨叨的要故地重游,游到前山遇到了丁慕青,清墨还故意上去打招呼道:“丁前辈,贵山的确好灵性,我在这里住了一晚,今日醒来便觉得想起了不少东西,昨晚我们睡的地方也令我怀念无比,过去真……”
“你们睡的地方?”丁慕青一愣,缓缓笑道:“我家后山几年前着过一场大火,现在你们住的那片都是后来新修缮的,何处眼熟啊?”
你可以怎么可以这么狡猾!
清墨愤愤的瞪了一眼沈淮秋,而沈淮秋摇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扇子,但笑不语。
大冷天的扇扇子,冻不死你的!
“不知二位今日有何打算?”丁慕青问道。
“额……”清墨瞥了一眼沈淮秋。
“我们今日下山去,到辰州城中逛一逛。”沈淮秋一点不觉得冷,摇着扇子很自得的说道:“年关将近,过去辰州城中的元灯节最为热闹,小的时候最喜欢年节后过来凑热闹。”
“是呀,以前的元灯节多好。”丁慕青也有些感怀,叹了口气,“现在比不上以前了,但今年好歹也算热闹,你们去逛,山中诸事繁忙,我就不陪你们了。”
“慕青兄不必管我们,落锁之前我们一定回来。”沈淮秋拱手应道,丁慕青点点头,扭头就被山中永远解决不完的杂物绊住了脚。
清墨有些好奇的多看了沈淮秋一眼,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爱逛街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