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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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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的店铺肆意林立,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街角一家酒楼里,稍稍安静些的二楼临窗处,坐着两个气质出众的男子。
红衣的那个尤其显眼夺目。
“该说一句许久不见?”酒不离身的李寻欢笑着问道。
“你我一见如故,”容修执酒回敬,也笑着说,“虽几日未见,亦可当做远游。”
李寻欢举杯大笑道:“自是如此。”
他虽然因为青衣人的事情回到故地,却碍于当年的纠葛不想登门,但是又担忧自己结义大哥和表妹,所以干脆在附近随意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方便照应。
只是故地重游,未免勾起了几分忧愁。如今突然见到容修,心中欢喜,干脆一起饮酒。
一来,接风洗尘。二来,借酒浇愁。
同样的,容修再一次见到李寻欢,心里也是高兴,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痛痛快快的喝起酒来,把其他一干人等给忘了干净。
可怜龙啸云本是想给容修个下马威,虽说独子没有受伤,但是这口气怎能咽的下,于是便派了那麻子去寻衅。结果左等不来右等无讯,正当他忍不住想要亲自前往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
“庄主,庄主不好了,管家他……”
正被龙小云哭喊声弄得心烦意乱的龙啸云,心里既心疼又烦躁,于是当即大怒道:“闭嘴!滚下去!”
跑来报信的人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毕竟那人可是林仙儿的父亲。心中想着那位貌美如花的仙子,这人的心中顿时火热了起来,于是鼓起勇气小声的开口道:“是,是林小姐的父亲……”
龙啸云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皱着眉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小厮立马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复述了一通,还特意强调道,“……那人也太不把庄主您放在眼里了。”
听到这里,龙啸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一股暴虐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
想他自从他娶了林诗音,得到这李园,虽说是借着李寻欢的名义广交侠义,但是经过这近十年的经营,江湖上的朋友如今哪个不对他敬仰有加,尊称一声“龙四爷”,今日竟然被一个不知 道哪里来的小子打脸……
转身看到独子脸上的血痕,又想到受伤的是林仙儿的父亲,龙啸云心中突然有了计量。
只见他伸手将候在一旁的小厮招来,俯身在耳旁吩咐几句。
那小厮得信之后,立马就往后院林仙儿的住处飞奔而去……
而这边,容修和李寻欢气氛正浓,饮酒正酣。
喝醉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醉酒次数越多的人,也越不容易喝醉。
李寻欢已经醉了太多次了,同样的,他现在就很清醒。
可是,心思无虑的容修却开始醉了,脸色酡红宛如擦了胭脂一般,半趴在桌子上,连酒杯都有些拿不稳了。
李寻欢坐在容修的正对面,笑着看他因为醉酒开始说起了胡话,只是那笑容似乎还夹带着深沉的哀伤。
然后,或许是出于信任,又或许是这个气氛很适合倾诉。
李寻欢竟然一边喝酒,一边说起了十年前的往事:
从青梅竹马的表妹到救他于生死的大哥……如果,龙啸云没有见到林诗音,若龙啸云没有相思成疾,或许这一切都会不同。
可是世事无常,更不可悔改,面对这两个在他生命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人,李寻欢最终选择了逃避。
“我对不起诗音,我……”
只要一想起这些事,李寻欢就满心苦痛,仿佛咽下去的酒是万千锋利的刀刃,将他的心肺划得鲜血淋漓。
或许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好受一些。
趴在桌子上的容修其实没有喝醉,只是兴致上来喝得太猛,一时觉得头晕而已。况且早在第一杯中的酒进肚的时候,丹田里的深厚内力就开始运转,悄无声息的将酒精转换了。其实不过是 稍事歇息一会儿,没成想竟被李寻欢当做喝醉了。
连容修有没有喝醉都看不出来,看来这真正喝醉的人应该是李寻欢自己才是。
不然怎么会轻易地就将往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再加上这里也不是谈心的好地方。
但是容修还是继续趴在了桌子上,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一动也不动。
他知道李寻欢现在只是想要倾诉而已,地点和对象都已经不重要了,或许容修“醉了”是更好的情形。
然而,听着听着,容修却从李寻欢的只字片语的描述中,发现了不少的端倪……
在李寻欢的叙述中,龙啸云是全然不知林诗音是李寻欢未过门的妻子,但是却一见倾心,相思成疾。
可,双亲俱亡的孤女,倘若不是有了婚约,是如何能同李寻欢住在一起处的……即使,李寻 欢涉足江湖,于这些事不甚在意。但是李寻欢的家族在保定城是颇负盛名的书香门第,哪怕是随便同贩夫走卒那里打听一二,也能得到他们定亲的消息。
再者说,李寻欢之后做下那个错误的决定,为了撮合龙啸云和林诗音,故意纵情声色、花天酒地,还让林诗音去照顾龙啸云。
自己的结义兄弟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哪怕是个木头,也能察觉出不对来吧。
反观龙啸云,心安理得的娶了林诗音,得了李园做彩礼……
容修想到这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位朋友怕是被人骗了个干净,还拿骗子当大哥呢!
于是抬起头来,正打算同李寻欢掰扯个明白,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声响,却是有人飞驰而来。
然后就是“锵喨”拔剑时金属的碰撞声。
这一剑非但来势极快,且声势浩大,凌冽无比,看起来似乎让人难以抵挡。
也确实只是似乎而已。
容修的身子就在刹那间避了开去,冰冷的剑锋擦着他的腰身划过,劲风带起了他的下摆,红色的衣料荡漾开,仿佛红鲤跃起时的鱼尾。起身,转身,反手回击,酒杯掷出。
锦衣少年的右手还在不自觉的颤抖,刚才酒杯砸到剑尖上的力道,险些让他握不住佩剑。
“哪怕是再看一次,也觉得容兄的身手着实漂亮。”
李寻欢走到了容修的身边,关切的看着他的朋友。
而容修注意到李寻欢的手指间,那夹着的飞刀蓄势待发。
“呵”,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容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刚才出手的锦衣少年。
只是这少年如今脸色苍白,身上的锦衣还湿了一大片,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酒。
“身手漂亮算什么本事,欺负一个老人家……”
“确实不算什么本事,只不过比你这没本事的强了些而已。”
没等锦衣少年说完,容修就毫不客气的出声打断了他,说出来的话还带着浓浓的嘲讽。
容修算是意识到了,哪怕他再温和,还是会有不识好歹的人一再挑衅。
本来就是为了活的自在些,才费尽心思摆脱了控制,不痛快就直接说出来,“装模作样”的也忒憋屈。
冲着这小子刚才背后偷袭的做法,自己方才就该把酒泼在他的脸上才是!
“你……”锦衣少年被怼的脸都气红了,咬着牙气的直发抖。
少年苍白的脸色红了又白,尴尬极了。突然,他咬着牙猛的将手中的剑一抖,只听得“呛”的一声龙吟,那柄锋利的宝剑就断成了两截。
这回就连李寻欢也忍不住皱眉了,偷袭不说,习武之人败下阵来,日后再努力便是,如此糟蹋宝剑,实在是……
李寻欢不禁感叹道:“如此宝剑岂不可惜?”
少年几乎将下唇咬的鲜血淋漓,却还是不肯再容修的面前露怯,直直的盯着容修道:“不牢费……”
“滚下去!”
李寻欢从没有见过容修这样温怒过,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在他的记忆力,容修一向是温柔的、谦和的,对待朋友关怀备至又高义薄云。亦从不肯主动与人结仇,凡事愿意忍让三分。
如今容修竟然发了这样大的火,是李寻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你……”
锦衣少年气结,想他好歹也是堂堂的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出身显赫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顿时眼睛就红了,接着猛地出手向容修攻来。
这一拳,是冲着容修的心头去的。
不过,还未等少年将这一招使完,他的拳头就被容修牢牢的握住了,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就像是被铁爪、猛兽之类的非人之物给攥住了一样,少年惊慌失措之下,竟然抬脚便踢。
结果也被躲开了,可是因为自己的手腕还被别人握在手里,容修为了躲避攻击,然后这一侧身, 少年的手臂也被转了半侧,当即疼的眼泪就下来了。
“公子且慢。”
一声娇喝从楼梯口传来,转身看去是一名容貌颇盛,楚楚可怜的白衣女子。
因为奔跑的缘故,女子娇喘微微,眉头轻皱,发丝凌乱,可是这非但无损她的美貌,还让人不由得对她产生了怜惜,只恨不得将那个惹她伤心的渣滓揪出来,痛打一顿才好。
然而容修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继续对少年说道:“你背后偷袭,出手又是致命的杀招,我如何不能骂你。”接着松开手将少年推了出去。
“那也是你出手伤了林小姐的父亲在先。”
少年自从白衣女子出现之后,一双眼睛就黏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挪动视线,同容修争辩也没有了刚才急躁愤恨的难看模样,声音也同样放缓了。
年少而慕艾,着实常见。容修打量着上前关切少年的女子,将她着前几日同李寻欢碰到的那个青衣人的面容重合了起来,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年少慕艾,怎奈何佳人竟是个蛇蝎美人。
看来这少年怕是被人当做枪来使了。
只见那白衣女子几句话就将少年安抚下来,然后径直朝容修走了过来,竟是对着容修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那低垂脖颈的姿态,就像是柔弱的白天鹅,再加上谦卑的态度,颤抖的身躯,以及低泣哽咽的呜咽声,顿时让周围一群看热闹的食客愤慨万分。
“奴与父亲相依为命……年老病弱,行事上若有得罪之处,公子也只管冲着奴来撒气,如何,如何气恼……也一并承担了。”
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容修如今也总算是见识到到了所谓的巧舌如簧。
这一番唱念做打,是直比着演技精湛的台柱子去的吧?
不,不对,若是让那些心气高的台柱子听到了,只怕也是要恼的。
说话滴水不漏,再加上有没有人证,而那麻子也确实被铁传甲一拳捶的,没有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随后陆陆续续进来的那个名叫林仙儿的爱慕者们,是群情激奋,摩拳擦掌。周围不明真相的的围观者也因为林仙儿的外貌,下意识的偏袒了去,不但嘘声连连更有甚者竟让容修赔礼道歉。
若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这番下来,担上个欺凌老弱的恶名,怕是再难在江湖上立足了。更有甚者,若是那些爱慕者为了讨林仙儿欢心,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恐怕也不是难事……
这林仙儿用心未免太过险恶。
但是,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周围那群被蛊惑的人的态度。
热切的,不顾一切的,只盼着能讨好她,让她一展笑颜的神经质。
酒楼的气氛开始有些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