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魂》木易十四

20、子衿十二

　　战门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内外兼修，方能决胜千里。
　　既然，外围的通告，风离霖已经代劳了。那内围的准备，云夜月顶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身份，就不好意思再劳清梧君大驾了。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防爆的工作。

　　既然傀儡是寻灵力而动，最直接的想法，只要不让众人运转灵力，那傀儡自然就会失去目标，摸不着头脑。
　　自然也就无法引爆，扩散尸毒粉末。

　　但这里，偏偏是最不可能不用灵力的地方。
　　众家修士修行多年，且猎魔大会终百家修士一生，也就只能参加一次。是个开弓不可收箭的演武场。
　　在这里，与其浪费时间口遁众人，还不一定见效，倒不如省点口水。
　　还剩下两条路可走：直接动手，把他们打出战场；或是暗中动手，封住他们的灵脉。

　　如果，云夜月是正大光明地顶着自己的身份进的围场，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种方法。
　　直接动手，见一个揍一个，见一群赶一群。
　　下手狠了也不打紧，只要能把人赶走就行。
　　就算产生了外交问题，以云家的势力，料想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上门赔罪，然后不了了之；最好的结果，就是直接不了了之。
　　可惜，肖玉人的身份和位置，注定这个本来的生门，连接得却是条死到不能再死的死路。

　　把场内修士揍个遍，然后把百家得罪个干净，是肖玉人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可见，生门死门，还是得因人而异。

　　那么，就只有封灵脉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还好，定位偷袭这种事儿，她本人熟练的很。

　　在战场上多年晃荡的经验，告诉云夜月，灵力或是魔气的波动，永远是猎物最显眼和特别的特征。
　　只要刻意训练自己，提高对波动变化的敏感度，变得超出寻常修士许多，能捕捉痕量的波动。那定位对手，自然不是难事。

　　所以，此人虽然偏爱私下自产自销而非师尊的传道受业解惑，但尧山闲人教授灵力标记之法的时候，她还是难得地在课室里露了次面，顺带着极其难得地认真听了次课。
　　惊得从不缺课，但是习惯性上课寤寐的宫逍遥，一整节课都没睡着。
　　再加上后来实战的锻炼，她对灵力的敏感程度的确非同一般。

　　就像三杲能听见风过穿茶杯裂隙时的声音一样。凝神之时，云夜月也能感受到任何一点零星的波动，哪怕对方当时并没有在使用灵力。
　　当然，对方刻意隐藏灵力的，就要另当别论了。
　　就这点来讲，她确实比傀儡体内的琉璃珠要实用了许多。

　　所以，主动寻找猎物，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她初到围场之时，也凭借着灵标术揪出了一些藏头不顾腚，只隐气息不收灵力的小鱼小虾。
　　但是，真得只是小鱼小虾。
　　所以后来，她才会启用引蛇出洞的法子。
　　一是因为快，二是因为她懒，不想漫山遍野地四处乱跑。

　　虽说之前用得不太合人心意，但这招，此时用来却恰恰合适。
　　因为她找不见的修士，修为高否暂且不论，但隐藏灵力的手法，至少证明是有沙场经验的老手。
　　此类修士，也不会因为一场爆炸和几只傀儡，就轻易地中招。
　　所以云夜月很迅速地就确定了状况，开始着手寻找众﹒没经验﹒修士的位置，然后暗地里下禁制，封住别人的灵脉，让其灵力不得运转。

　　风离霖看着此人的行动，几次欲言又止。
　　云夜月自然也察觉到了此人似乎想提醒她些什么。但是，眼下在做的事情，才是重点，毕竟时间紧急，她也没心思在意清梧君的想法。
　　但很快，云夜月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也好像明白风离霖想和她说什么了。

　　的确，这个办法一开始很顺利，云夜月也干得得心应手，次次中的，封了不少修士的灵力，护了他们的周全。
　　可得手数次之后，她就意识到此法有个致命的弱点——速度太慢。又偏偏是在这种紧急的时候。

　　一般来说，不，自掌握了灵标之法开始，云夜月一直是通过灵标术，来找准对手的位置——包括地理位置和实力高低的位置。从而知彼知己，一击制胜。

　　但这次的情况，实在有些不一样。
　　这还是第一次，她需要通过灵力标记，来保护她的对手。

　　但灵标术本身，就存在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灵标术只适合寻找单独的目标，不适合群发。
　　因为在波动之间，存在着不可消除的互相干涉。

　　战门时还好，只要定下一个对手的位置，那剩下的也就基本跑不了。
　　可这里，是猎魔围场。
　　为了减少意外冲突的发生，众修士在地理位置上本就相隔甚远。
　　一个个地定位，效率低下的程度可想而知。
　　偏偏现在，时间又不够。

　　“反应过来了？”风离霖在突然减速停下的云夜月背后，幽幽地说道。
　　虽说是个问句，但也就是表面上问问。他很确定，肖玉人已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之所以不出言提醒，是觉得水隐君也算是有些斤两的人物，定然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多插一手，驳她的面子。

　　可惜，他这番好意，云夜月显然没有领会到精髓。
　　她转头看看风离霖，心想：此人还真是如外界传言一般性情冷淡啊！既然一开始就发现了问题，干嘛不早说啊？！！当现在时间充裕啊。冷淡也请您老人家换个时间不成吗？
　　但到底是自己的失误，她没理由也没工夫迁怒在清梧君身上。

　　第二条路，行进间遇见滑坡，被堵死在了半道上。还是赶紧想想第三条出路来的要紧些。

　　“想法不错，可惜这里不适用”，风离霖随口说道：“你能想办法一次多处理几个吗？”
　　云夜月仔细思考了一下，貌似，她还真有个办法，一个潜意识里被她堙灭在襁褓之中的想法。

　　虽说尧山闲人是她正经八百拜过的师傅，但云夜月在小的时候，确实见过自己的亲爹一次。为的，就是学习云家自己的家传秘法。
　　其中，就有那么一招，让她自始至终就觉得，除了用来烘托气氛，并没有什么卵用。

　　单是名字这一项，此招就给人以深深的华而不实之感。
　　此招名曰“蝶影”。

　　听着华丽无比，而且术如其名，确实华丽异常。
　　用灵力凝成光蝶，在施术者身飞舞。光与影纷乱交错，是十足的美丽，也是十足的浮夸。
　　除了增加气氛，云夜月并不能十分理解云家老祖开发此招的初衷。

　　“爹，这招，有什么用吗？”云夜月虽然极擅逃课，但不懂就问，却是她仅有的好学之处。
　　当年的云夜月，还没有时时和一幅懒洋洋的神态为伍。
　　所以，当她睁着大眼睛，扑闪着向云焱问问题时，严陵居士真心觉得自家女儿是世界第一的可爱。
　　奈何这个问题，嗯……不太可爱。

　　云焱：“呃……月月你觉得，小蝴蝶漂亮吗？”
　　云夜月：“倒是很漂亮，但是，有什么用吗？”
　　严陵居士很快就发觉自己可能碰到了一个全世界共通的人生难题：做家长的，该如何对着孩子回答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其实，往昔时段，他也觉得此招鸡肋有之，无用有之。
　　直到后来有一件事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下定决心定是要把此招交给云家后辈。
　　不过是什么事来着……这倒是，有些困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

　　眼见父亲长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云夜月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惑：“爹？除了烘托气氛，还有什么用吗？这招？”
　　云焱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灵光乍现：对啊！烘托气氛，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随即，清清嗓子：“咳咳～”，十分欢脱地对女儿解释道：“此招……可以撩妹！！！”
　　云夜月：“……”

　　她认真地反应了一会，确认自己的听力和理解能力没出问题。
　　哦！那问题肯定是出在她爹的语言能力上了……才怪啊！！！
　　“……撩妹？”云夜月重复了一遍，以疑问的方式默默表达着未成年少女的抗议。

　　云焱认真打量了一下自己家的小可爱，自认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不不不，是爸爸错了。对我们月月来说，撩汉比较准确。”
　　云夜月这回果断决定放弃交流。
　　她觉得她爹不愧是现任家主，真是完美继承了先祖的脑洞。嫡系出生无疑。

　　明明白白地看出了宝贝女儿对自己的嫌弃，云焱的玻璃心瞬间受伤。
　　女儿不信他的话？
　　云焱是这么理解云夜月现在的表情的——突变成近似于死鱼眼的状态。
　　所以，得赶紧上证据，把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形象找补回来。

　　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严陵居士赶紧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我当年就是这么追到妈妈的。”
　　“妈妈？”云夜月的眼睛亮了亮。
　　对于云夜月来说，这显然是个新颖的话题。

　　眼看女儿即将上钩，云焱继续加火道：“对啊，妈妈最喜欢这种美丽的东西了。”
　　年少无知的云夜月立马咬钩了：“那我一定好好练习。”

　　成功把这个问题遮掩过去的云焱，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开展教学大业。
　　可这一次之后，云夜月再也没有见过这个能随时随地随口胡说的亲爹了。

　　但是，她确实有好好钻研这个疑似连接着爹爹和母亲的招数。
　　所以，后来才能够发现此招比想象中的要来的有用许多。

　　就像婴儿傀儡体内的琉璃珠子一样，灵蝶的原理也类似于一种本质上对灵力的需求。
　　凝气成蝶，需要的就是施术者的灵力。
　　但灵蝶，只能一次成型，一次供能。所以，灵蝶的数量和活跃度，都和施术者本身的灵力高低有关。
　　直到供给的灵力完全消耗，灵蝶都可以维持自己的形态和动作，只是会逐渐透明而已。

　　虽说，灵蝶注定会走向消亡，但这并不代表它可以放弃对灵力的执着。
　　就好像飞蛾扑火一般，施术者可以通过控制自身灵力的收放，让灵蝶对自己趋之若鹜。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造型和效果。
　　同样，如果周围有其他的灵体，灵蝶也自然会围绕上去。

　　至于灵蝶对灵力的敏感程度，这就是随主人遗传的了。
　　云夜月在苛求自己对波动变得更加敏感之时，也变相增加了灵蝶对波动的敏感度。

　　到后来，她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用灵蝶搜索一定范围内的所有目标了。
　　再后来，她掌握了通过注入灵力的多少，控制搜索的范围的方法。

　　至于，如此好用的招式，为何被她直接跳过，甚至连个想用的念头都没有？
　　云夜月心里认定：这实在都是这个甩不开的大冰块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