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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子衿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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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突然质问,无尘倒是不恼。
到底是佛门弟子,虽自谦不是大师,但好歹也有多年经文的洗礼,心性也是定的。虽说才将将经历一场狼狈,但仍定的住自我。没被宫逍遥的突然袭击式的发问给堵住。
镇定回答道:“方才炸裂的,乃是一只婴儿……”
“婴儿?!!”宫逍遥惊诧道。
无尘当真脾气不错,被打断也不堂皇,继续补充道:“……傀儡。”
宫逍遥擦擦额边不存在的冷汗:“大师真幽默,说话有大喘气的习惯。”
云夜言一掌呼上此人的后脑勺:“是你中途打断别人的话。有点儿自觉行吗?”
无尘笑了笑,不知默默念了句什么,又接话道:“宫施主一向直率、坦诚,贫僧倒是十分欣赏此种性情。”
虽说衣衫有些狼狈,但无尘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擦净了脸上的黑烟。配合着其中肯又有礼的评价,云夜言倒是看出了一种别样的平和,心态放松了不少。
于是也接着好奇道:“我也有些好奇,若是修士的攻击,为何又掺了尸毒这种阴招。这可是明文禁止的东西。”
无尘念了句佛偈,开始依次解答两人的疑问:“这傀儡,与婴孩太过相似,贫僧一时失察,以为是幼子误入,有些着急,便想即刻把其带出此地。”
“本来一切安好,谁知,正待贫僧带婴孩移动之时,他就突然炸开了。贫僧失去意识前,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只极其似人的傀儡。”
说着,微微喘了口气,可能是爆炸的影响余波未消。继续说道:“至于为何会有尸毒……贫僧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修法,贫僧不好干预,也不能多言。不可说然也。”
宫逍遥在听无尘解释的时候,一心多用地顺便查看了傀儡的尸首。在满地的碎片中,同样发现了明家的家纹,心道:原来真是有人偷了明家的校服,明沐辰还是有靠谱的时候呀。
当然,还有一样非常特别的东西。
此物体积甚小,却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在月光下隐隐有流星般的光华。外观上看,就与华美的琉璃珠子无异。
但宫逍遥很清楚这是什么:“这个傀儡,是不是有呼吸和心跳?”
被突然这么一问,无尘也有些惊疑,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心跳此事,贫僧不敢妄言。但是呼吸,是一定有的。贫僧抱起孩子的一瞬间,是感觉得到的。”
宫逍遥的脸色不禁白了几分。
云夜言也很少见到宫逍遥严肃起来的样子,况且是这种受了打击的模样。他不免有些担心。也顾不上要在外人面前装一装矜持,一手扶住冷汗直流的宫逍遥,开口问道:“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宫逍遥顺势靠在云夜言的怀里,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继续对着无尘问道:“那,您是偶然撞见它的,还是它跟着您过来的,您能确认吗?”
无尘这回回想的有些久,继而认真回答道:“应该不是跟着贫僧来的。因为是两个方向上打照面的。”
宫逍遥急切地继续问道:“在此之前,此地有发生过战斗吗?哪怕是极小的一场。”
无尘有些讶异:“宫施主如何得知的?就是因为察觉近处有人受伤,贫僧才专程赶来一趟的。”
在听到无尘的回答之后,云夜言明显感觉到靠在怀里的这个人心悸的厉害,还隐隐有喘不上气的态势,大为惊诧。
慌乱中,求助似的看向无尘。
无尘到底也跟随师傅扶伤多年,立马伸手把了把脉,顿觉此人心跳如擂鼓。异常着急地对着云夜言说道:“以手捂口鼻,暂封他的呼吸片刻。”
果然是药到病除,片刻之后,宫逍遥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
无尘双手合十,对着宫逍遥作了一揖:“贫僧不知施主为何事焦虑,以致呼吸过度。但事物变化,斗转星移皆有道理。望施主懂得宽心。”
宫逍遥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还了一礼:“多谢出手相助,救护人员应当很快就会上来了,望您能早日康复。”
言罢,双方有对行一礼。宫逍遥拉起云夜言,转身离开了这个动静不小的地方。
半路无言。
不是云夜言不想问,只是他大致猜出为何宫逍遥会有如此反应了。
这傀儡,恐怕和当年宫逍遥的母亲、云夜月的师娘——萧宝伊的去世有关。
这是宫逍遥最难以释怀的事情,也是唯一一件能让他如此激动的事情。
具体的情况,云夜言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当年的宝伊姨,是为了从危险中,把宫逍遥解救出来,而意外去世的。
再加上自家妹妹从小被师傅师娘养大,当年还有些少不更事,压不住心性。师娘去世后,把满腔悲痛都发泄在了宫逍遥身上,对着他大发脾气。
虽说后来平静了下来,也去和师兄道了歉。但到底话已出口,阴影已然刻在了宫逍遥的心里。所以这么多年,他唯一不愿在旁人面前揭开的,也只有这件事情。
所以云夜言,从没有打算去主动触及这件事情。
他在体谅着自己的爱人,宫逍遥也同时了解他的想法:“你,应该有挺多问题的,为什么不问?”
云夜言坦然回答道:“反正我一直都在,随时你都可以说,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去问两句。”
宫逍遥本来是满心的难过。自从母亲去世,他就再也没有像今日这样失态过了。但云夜言的迁就,就像一道阳光,又在重新温暖着他湿冷的内心深处了。
重新找了个背阴的山洞,两人默默地配合着生火、铺草,倒是默契十足。
布置好了歇脚的地方,宫逍遥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开口道:“我觉得,有一天,我终会和你讲这些事情。今天既然有契机,告诉你也无妨。这么多年,也没有旁人能听我说了。”
云夜言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坐在了宫逍遥的身边。
“你知道的,当年,我母亲是为了救我,意外身亡的”,宫逍遥只是慢慢地说道,像是在慢慢重复着自己心里说了无数遍的故事。
“我当年的危局,就是一波和今日九分相似的傀儡造成的。只是,不是婴儿。”
“当年,由于……一些事情,我被数百只大型的傀儡围攻。就是这样,精妙无比。有呼吸、心跳,皮肤的弹性触感都与常人无异。”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傀儡的,当时还以为是人,傻得不行地一路杀了过去。却不知道,他们就是追踪灵力波动而来的。”
“母亲是为了救我”,这是宫逍遥天亮前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就一个字也不愿多讲了。
云夜言自然不会多问,只是靠在了他的肩上,一起坐在洞口,无言地看着满天的星光。
云夜月这边,早已把这只残次的傀儡拆了个七零八落。当然,也发现了琉璃一样的珠子,大致有鹌鹑蛋的大小。
风离霖本就打的是个监工的名义,自然是免开尊口,免动尊手。
顺腿挪向大青石的方向,一撩袍子,直接坐下。完全不考虑方才有只傀儡就肢解在了此处。
“原来是追着灵力来的”,她对着旁边正襟危坐在大石之上,不仅不打算动手帮忙,还硬生生坐出了睥睨之感的风离霖说道。
用眼帮忙的风离霖,开了开尊口,问道:“如何见得?”
云夜月摩挲着琉璃珠子,头也不抬地解释道:“这颗珠子,用灵力运转。但傀儡不能自产灵力,必须吞噬外界波动。天性使然,会追着食物跑。”
“维持心跳和呼吸吗?”风离霖不知什么时候,从大青石上挪动尊驾,站在了云夜月的面前。
专心工作的云夜月同学,俗套地没有发现。
“正是。哎呦我去……”
一抬头,正对上风离霖弯腰凑近的状态。
虽说是未婚夫,但实在是仅仅第二次见面——还是不暴露身份的单方面见面。
这种姿势,虽说只是个意外。但心里有个小秘密,不能告诉你的云夜月,还是有些心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即尴尬地干笑两声,站了起来:“呵呵,蹲久了,腿麻……”
说完又想:解释个毛线,不是越描越黑吗?
风离霖瞥了她一眼——至少在云夜月看来,是极其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司主,打算如何处置?”
云夜月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肖玉人的话。赶忙做出个尊敬的样子:“既然事情已然清查,就到了仰仗清梧君的时候了。不知消息,是否已经放出去了?”
自己也是晕头了,平时明明装的挺好,怎么今儿晚上是脑子少装了根弦吗?简直漏洞百出。
一会儿的工夫,连出两次纰漏。
要不是运气好,没怎么接触过清梧君,怕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身份,立马就会被有心人拆穿。
还好,清梧君这个冷冰冰的性子,想来不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风离霖确实没有看出什么,只是单纯地回答道:“派出去的哨儿已经回来了,现在外面应该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千霖应当已经知道了。”
“那现在,就要看看。究竟是我们运筹得快,还是对手爆炸得快了。”云夜月找到了自己的激动点,无不兴奋地说道。
第三日已过去三个时辰,夜色依旧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