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个世界：风吹过余烟袅袅 ...
-
齐氏做完农活后，一向很累。所以白若向来是提前做好饭食让母亲先吃，她自己则等待父亲干完铁匠活回家后一起用食。
谁知今日她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直至天黑也未听到父亲的脚步声。齐氏心疼女儿，让她先把饭吃了。白若拗不过母亲，便顺着她的意思先用了米粥，准备等父亲回来后再给他热了吃。
待到月上梢头，齐父仍然没有消息。
白若手心微凉，禁不住担忧起来。她微微摇了摇头，希望将脑海中不好的预感一并甩去。
【小系，你可以勘测到我父亲的踪迹吗？】
【宿主，这只是一个任务世界，您太过代入情感了。您的主线任务是谈恋爱并且为男主而死，而我也只能为您检测出主线重要人物的相关信息。】
系统0001刚检测出齐氏抱回来的男婴就是此次任务的男主，它原本想尽快告知宿主她终于走上主线任务了。但察觉到宿主异样的情绪，0001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及至深夜，白若没有等回齐父，却等到了山村的村长。
见到开门的是白若，村长愣了愣。直视着七岁女孩晶莹的眼睛，村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弯腰拍了拍白若的肩膀，让她将齐氏唤出来。
听到柴门响动的齐氏原以为是丈夫回来了，开心不已地把男婴抱起来，准备告知丈夫这个好消息。谁知站在门口的，却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而是神色复杂的村长。
村长冷不丁被便宜弟弟脸上的胎记吓了一跳，停顿了一瞬，然后才开口：
“老齐家的，节哀……”
齐氏僵住了，她不敢置信地抓住村长瘦弱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白若见状，虽然心中也是绞痛不已，但还是轻轻拉拽了一下齐氏的袖子。齐氏恢复了一丝冷静，不再摇晃村长。她大睁着眼睛盯着跌坐在地的村长，质问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村长扶着门站了起来，却避开了齐氏的眼睛。
“老齐有一身力气，在镇上的铁铺干活。那铁铺的主家有两个臭钱，把他的小儿子宠得无法无天。哪知道这混账小子今儿个竟玩起了火，把自己困死在了里屋。那铁铺主家心急儿子，又胆小惜命，便命令铁铺的打铁工去救他儿子。齐老弟是个英勇的，闻言便冲进去救了……谁知，孩子救了出来，命却折在了里面……主家感谢老齐，便差我送来了这一大袋米……”
听村长讲话的时候，齐氏一直在颤抖。白若的担心在齐氏把弟弟交到她怀中后升到了极点。她看到母亲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身形也逐渐撑大开来。过了一会儿，齐氏的手臂和腿部竟突然间冒出了一片棕色的坚硬毛发，将她的衣袖和裤子尾端啪的一声撑破开来。
焦急不已的白若原本担心的是母亲会难过得晕过去……然后就目睹了母亲活人大变猛兽的全部经过。
白若：……？！！！
与呆滞的姐姐不同，白若怀中的便宜弟弟却没有将目光放在齐氏身上。他似乎对姐姐白皙娇小的耳朵更感兴趣，抬手便捂住了。
然后化形成未知猛兽的齐氏就：“吼——”
凄厉的咆哮声立时将刚刚撑着门站起来的村长再次掀翻在地。
【这这这……】素来随性的白画师破天荒地吐词不清了。
身为晋江初代系统的0001，虽然见多识广，但也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初来这个世界的它，因为尚不知原因的权限限制，其实没有比宿主知道的更多。原以为进入的是种田世界的它整个系统都蒙圈了。
同样目睹活人变猛兽的原住民村长比两个蒙圈的外来客更有见识一些，见状立刻便意识到眼前貌不显的齐氏竟是来自暗域的妖族。他一点小心思也不敢再有，生怕触怒了齐氏，于是什么都招了：
“阁下，那铁铺主家其实原本答应要给救出他小儿的铁匠一锭黄金作谢礼。齐老弟是个老实的，不知道那主家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就冲进火海里救了那个孩子……尸骨……也给烧没了……”
白若看到兽化的母亲铜锣大的黑眼睛凶狠的泛了红，一颗血红色的泪珠滚落了下来。
巨大的痛苦淹没了齐氏也淹没了白若。她扑向了已经化成猛兽的母亲，在她毛发遍布的粗壮脖颈中寻找宽慰。这是爱她会保护她的母亲啊……一直都是……
感受到女儿软软的拥抱和浸湿了自己皮毛的泪水，齐氏巨大的兽身停顿了一下。她巨大的兽掌像从前那样抚过女儿的发顶，却因为没控制住力道将白若连带着便宜儿子一起拍落在了地上。
于是兽掌在空中尴尬地停住了……
齐氏最后看了一眼旧女儿和新儿子，再顺脚踹了一下半黑心的村长，便凶狠地往远方跑去了。
跌坐在地的白若一直望着母亲离开的方向。她知道母亲会回来，但自己温暖幸福的家却再也没有了。
便宜弟弟看到白若哭红了眼睛的难看模样，用肉嘟嘟的小手为她擦拭起泪痕。
白若低头看向怀中的弟弟，即使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弟弟脸上的胎记仍然清晰可见。
这是她的弟弟。
………………
【小系，我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有时限要求吗？】
白若虽然随性，但能在画界自成一派，悟性自然不差。在此前与0001的谈话中，她依稀察觉出晋江系统似乎并不能强制她去完成任务。
【无时限要求。】还在伤感气氛中挣扎的系统0001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如此，请帮我取消所有的任务进度提示。】
……？！！！
【任务要求我恋爱，并为之而死。可我总该先明了“爱”之一字的分量。亲人之爱，是最为无私，也最为透彻的。如若我连这份维系如此之深的大爱都不能勘透，又如何能“爱”上其他人呢？】
0001觉得宿主说的很有道理……个毛线啊！在这个世界浪完后，它在晋江的英名大约也到头了。
被憋屈地设定为“不能违抗宿主命令”的系统0001，终于看清了自己和从前全然不同的地位。
从前的它是宿主的爸爸，现在的它是新宿主的……还是不说出来了，它要留住最后的倔强。
心态转变后的0001开始关注起一些小细节。
【比如说，宿主的生母是母老虎，那宿主是什么呢？】
白若：【……】
系统0001: 【……】卧槽不小心说出来了。
………………
翌日天将明的时候，齐氏推开了家里的柴门。
和白若想象中的模样不同，齐氏变回了人形，甚至特意用主家夫人的脂粉梳妆打扮了一番。
齐氏穿着素白的短袍，粗粝的头发披散下来，耳鬓上是一朵白的刺目的七瓣花。她好像回到了白若记忆中，那个对外人凶狠，却对她和父亲无限温柔的娘亲。
齐氏抱住白若和弟弟，给他们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有一个铁匠家的儿子，相比于同龄的男孩子，他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撸猫。而且他还很死心眼，每次只撸一只猫。
那只猫是他在悬崖下捡到的，捡到时小猫的四肢都断裂了。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猫，把它带回家精心照顾。谁知几年后，伤好了的小猫在一天晚上跑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找他。他难过了很久。
他不知道的是，那只小猫从来没有离开他。小猫原本是来自暗域的妖族，因为在成人礼时不能化形，被奉持弱肉强食的族人所遗弃。没有成功化形的她，智力也没有很好的发育。
在明域暗域交接处的一座荒山上和鸟群居住了一段时间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鸟。于是当小鸟们被鸟妈妈赶下悬崖练习飞翔的时候，她也跟着扑了下去。结果摔断了四肢，被爱好撸猫的铁匠儿子捡了回去。
她开心地和铁匠儿子朝夕相处了很久，直到某一天听见铁匠说要给铁匠儿子议亲。议亲的对象很害怕有毛的动物。
铁匠觉得未来儿媳比猫重要，就在一天夜里从睡熟的儿子身边把小猫拎走了。被闹醒的小猫还以为铁匠是在跟自己玩，见他对自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自己也学着用爪子捂住了嘴，一点叫声都没有发出。
于是小猫就被铁匠带到了荒山上，因为太困在路上睡着的小猫，直到翌日天明才意识到自己被遗弃了。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银白色头发的神女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神女的手中抱着一个女婴，女婴的头发也是银白色的，但眼睛却是夺目的金色竖瞳。
神女看向小猫，问她有什么愿望。小猫的脑海中闪过铁匠儿子的身影……
“喵——”她想变成人。
神女听见小猫的叫声，纠结和不解溢于言表。
“这不是一只冀煞齿虎吗，怎么叫声会和猫一样？”
在铁匠儿子那里学会喵喵叫的小猫没有听懂神女的话，但她突然发现许完愿后自己的视线就被拔高了，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兽躯逐渐长成了一副人类的躯体。她兴奋地又喵了一声。
在小猫变成人的时候，神女怀中女婴的金色竖瞳逐渐暗淡了颜色，变成了和神女一样的浅黄色。神女见状，明显松了口气。
神女用手抚过怀中女婴的头顶，女婴银白色的头发，逐渐变成了和小猫一样的深黑色。神女不舍地看了看女婴，然后将女婴递给了小猫。
“照顾好我的女儿。”神女恳求小猫。
小猫点点头，在心里发誓，即使自己过的不好，也要照顾好女婴。神女最后看了一眼女婴，然后强迫自己转身离开了。她必须尽快离开了。
“她……叫白若。”
神女走后，小猫学着神女之前的样子用手不太娴熟地拂过女婴的头顶。女婴看着她笑，她也看着女婴笑了起来。
接下来，她循着味道找到了铁匠儿子。她找到的时候，铁匠儿子正和铁匠一起看未来媳妇。小猫走到铁匠面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未来媳妇。
“我比她好。我不要聘礼，能种地，能砍柴。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儿子，你儿子也喜欢我。”小猫喜欢救他的铁匠儿子，铁匠儿子也确实喜欢撸猫。
铁匠儿子听见一个见都没有见过的姑娘坚定地说喜欢自己，顿时羞红了脸。
铁匠看到儿子熟透的脸后，又看到抱着孩子的小猫，误以为小猫和儿子早已经私定终身，还生了一个女儿。铁匠把儿子臭骂了一顿，又和前·未来媳妇的父母连声道歉。
兵荒马乱一阵后，在铁匠的撮合下，迷茫的铁匠儿子娶了满心喜悦的小猫，还喜当了白若的爹。
好在相处久了，铁匠儿子慢慢爱上了化成人形的小猫，也爱屋及乌地把白若视如己出。唯一可惜的是，因为种族不同，两人始终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
某一天，小猫在砍柴时捡到了一个婴孩。她在看到婴孩的时候没来由地感到了巨大的恐惧，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向婴孩，并抱起了他。小猫的本能让她尽己所能去照顾这个婴孩。
就在那一天的晚上，她的丈夫彻底消失在了一场大火里，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那一夜，绝望到极点的小猫追着丈夫在火中的虚影跑掉了，留下一只凶狠疯狂的冀煞齿虎，把害了她丈夫的所有人都吃进了肚子里。
失去铁匠儿子的小猫再也闻不到花香了，天地万物的色彩都被她深爱的那个人类带走了。
小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学着人类的样子好好梳妆打扮了一番。最后，她把自己的这一辈子完完整整地讲给了自己的养女和养子。
“若若，答应娘亲，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弟弟……”这是她作为小猫也作为冀煞齿虎最后的本能。
“我去找你们爹爹了……”
然后小猫一个人跑去了当年那个悬崖底下。她用冀煞齿虎的身体吐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球，然后化作人类的躯体走了进去。
滋滋……
风吹过，烟袅袅，佳人离去矣。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个世界：风吹过余烟袅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