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各种短篇》玉在山

44、入彀

　　顾惜朝一早起来，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似是有什么牵得下盘不太稳当，直到穿衣裳时候才悚然发觉，他竟毫无缘由地长出一对毛耳朵与一条又大又蓬松的长尾巴来！

　　这事儿实在愁人，顾惜朝攥着他那条毛乎乎的尾巴，使尽六韬七略也未能将它藏起，更何论那对不听使唤的耳朵，吹了风都要颤一颤，这模样可要怎么去杀戚少商？

　　三乱恭维他道：“顾大当家这耳朵真是丰神俊朗，卓尔不凡，顶上它们连个子都高大许多，真是了不得！”

　　顾惜朝压下左边耳朵，愤懑道：“看来是老天也要跟我作对，弄出这些周折来，不叫我轻易杀了戚少商；可我顾惜朝偏爱逆天而行，压我一分，我便要爬上去十分——今日戚少商死到临头了！”

　　他说到做到，抱着尾巴就去平扫了神威镖局，哪怕把黄金鳞吓得当场就要去寻道士来收妖，也照样顺顺当当抢了高局主的御赐金匾，志得意满地踏在上头，只等戚少商入彀。

　　戚少商来得很快。

　　他左手紧紧握着鱼腹中的字条，眼底压着暗涌，一身肃杀剑气、末路豪情，踏入了这一方战局。

　　他看到尸体，看到血，看到折断的剑，看到高风亮引以为傲的金匾折于尘埃，看到顾惜朝那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得意洋洋地在那圣上御笔亲提的墨宝上晃来晃去。

　　他忍不住揉了一下眼睛。

　　——真的是顾惜朝的尾巴，白绒绒的，只在尖尖上有一撮黑，仿佛沾了墨的羊毫，看上去十分灵活，叫烈日一映，更是如打了一层鎏金，叫人拔不开眼。

　　顾惜朝很不满意戚少商老远过来，既不拔剑，也不发怒，只盯着自己尾巴猛瞧，挑衅道：“戚少商，你不与我算算神威镖局这笔血债？”

　　戚少商省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他头上还顶着一对耳朵，毛也是油光水滑的，与尾巴一般的配色，却要单薄许多，掩在他卷发里一抖一抖的，不晓得是被风吹的、还是顾惜朝他自己忍不住要动。

　　戚少商问：“你莫非是什么吃人血肉的妖怪，才惹出这些事来？”

　　顾惜朝大笑道：“正是，我吃不到你的血肉，日日饥饿难当！”

　　戚少商手背青筋暴起，终究还是举了那鱼中竹条来，盯住了他问：“这是旗亭相识人留的么？”

　　顾惜朝神情一凝，旋即道：“不是。”

　　戚少商早有预料，却免不了还是黯然，顾惜朝立时察觉，揭破他道：“有点失落？”

　　戚少商坦然道：“有点。”

　　高风亮手持看山刀，怒而斩出：“顾惜朝，你分明自己就能引得戚少商现身，何必非要搭上我神威镖局！”

　　戚少商拔剑向前，心里想的是相助于高风亮，手上竟替顾惜朝挡了一道刀风，正懊恼间，却见高风亮刀势大变，直直冲着自己来了！

　　数招接过，戚少商惊觉高风亮真是与他生死相拼，不由叫道：“高局主？”

　　高风亮道：“我老了，不能让镖局与霹雳堂一般毁于一旦，顾公子是丞相的女婿，镖局有了这般靠山，我这一生里也就沾了一点贵气。”

　　戚少商自语：“权势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抖擞精神，剑气如岚，不多久就寻到高风亮一个破绽，一剑穿了他的胸膛；谁知垂死之际，高风亮竟低声道：“李龄说，傅宗书通辽叛国，证据就在那逆水寒剑里……你一定要将那宝剑带去京城……”

　　戚少商方知他是故意失手，就为了周全家人与镖师们的性命，目眦欲裂，一寸寸将那染了血的剑抽出，咬牙道：“顾惜朝，你到底还要多少人死！”

　　顾惜朝随着他的话音动了一下耳朵尖，也将自己的剑取了出来：“不错，高风亮一死，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杀你，但——我不得不试！”

　　戚少商道：“我也不想留你作恶。”

　　两人当即于这血海上相拼，心里眼里都是对方的性命，一时天地黯然，万里晴空竟堆起厚重的乌云来，雷声隆隆，犹如巨兽咆哮。

　　戚少商一时分心，眼神挂到顾惜朝那条毛绒尾巴上，心想：天象大变，莫不是这妖精要渡劫？

　　就这一个疏忽，他叫顾惜朝一剑抵在了咽喉上，一道血线顺着脖颈滑落。

　　顾惜朝得意道：“看来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一路奔逃，也是要精疲力尽的，这就叫顾某拿住了要害——戚少商，你的性命我收下了！”

　　他嘴上说得凶狠，手上也一丝情不留，偏偏那条毛乎乎的尾巴太不争气，一离得近了就自行过去勾住戚少商，十分乖顺地缠在他大腿上。

　　顾惜朝自己还没发觉，仍旧在冷笑着讲要如何如何杀戚少商；戚少商却叫那尾巴纠缠得心神大乱。

　　哪怕隔着布料，他腿上的肌肉也仿佛感受到了那一丛温热皮毛的触感；更有顾惜朝那一对耳朵在他视线里一颤一颤的，这个距离，连毛尖的曲度都看得清清楚楚。戚少商忍了又忍，还是经不住伸了手，就在顾惜朝讲到“戚少商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可说”这一句时候，一把捉住了顾惜朝那只毛耳朵，使劲揉了几下，力道大得那一片毛都逆了。

　　顾惜朝猝不防受袭，耳朵被捏得火辣辣疼，拿剑的手僵在原地，怒目而视：“戚少商！”

　　戚少商也一肚子火气：“你这耳朵怎么回事，非在我面前晃，按都按不下去！”

　　他们头顶黑云里一声惊雷，一滴冰冷的雨水落了下来。

　　门外听得黄金鳞一声高呼：“那妖物招了天雷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片兵戈之声，原来是雷卷、穆鸠平等人来追戚少商，正正好撞上黄金鳞请来的道士，双方战了起来。

　　戚少商腿上还绕着顾惜朝的尾巴，顿觉无颜相见同道，索性一把握住顾惜朝的剑：“你要权势还是要命？”

　　剑刃锋利，他虎口立时血流如注，顾惜朝不自觉就松了手劲：“你——”

　　戚少商借机反手夺了他的剑，几道力劲打向他身上要穴。顾惜朝闪身要避，谁知尾巴仍勾着戚少商的腿，竟被扯得往前一倒——前面就是戚少商，那位英雄似是早有成算，正好展臂将他拦腰一抱，也不管腿上还缠着一条毛尾巴，提身就寻无人处奔去。

　　大雨滂沱。

　　顾惜朝被他扣在怀里，远远望见雨幕中黄金鳞的马队，挣扎道：“放我下去，定是相爷给了我密旨！”

　　戚少商将他死死按住，沉声道：“你要是回去，不用我动手，黄金鳞立马就能杀了你剥皮；你要是跟我上京城查清逆水寒的究竟，就是扛着天雷，我也保你的性命！”

　　顾惜朝冷笑：“戚大侠不是要手刃我报仇雪恨？”

　　戚少商一言不发，凶狠地咬在了顾惜朝耳朵上。

　　他的牙齿滚烫。

　　Fin

　　三乱：顾大当家！您威风凛凛的耳朵怎么耷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