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赛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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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后，十三联盟陷入了各种不一而足的瘫痪。
联盟总秘书长杜克斯·海利在新闻上发言，呼吁民众不要听信杨铮的谣言，并且在真相未明之前一切的危言耸听都是对联盟的心怀不轨。
谴责。各种谴责。民众被这节奏一带，谩骂山呼海啸而来，“纳税人培养的联盟叛徒”“昆仑和芳鲸这种极端利己主义的军人出现是谁的责任”……各种撕法漫天乱飞。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不信。
联盟的态度也是不信。
人类走向太空已经过了多少个纪年呢？
联盟定居超级星团，从四个成员发展到十三个，如今垄断博尔赫兹走廊，成为这一片星海的霸主之后，它又坚定的统治了这片区域长达600年之久。
其中政权更迭和局部战事虽然不断，但是科技在发展，教育水平和防务级别一再提高，总体上是一片欣欣向荣。谁又会相信仅凭一艘时隔六十年回航的旧旗舰，就能毁灭得了十数个星系呢？
结论是匪夷所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相信了的人诚惶诚恐的堵塞了要道，可是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联盟从首都赛奥开始伸出的两大旋臂上挂满了星系，紧接着是布鲁诺克，戈米尔文，那支，吉祥，另一端有沃沙，可多力杰，羽，贝托克和叶摩根尼娅。还有遥远被吸引着的G，普林，和海博格斯·冯。
去哪儿呢？
如果杨上将的猜测属实，那么他们逃到普林或者海博格斯就安全了吗？
不会的。
杨将军说，这将是人类种族的灾难，而并非赛奥的灾难。
赛奥，连接博尔赫兹走廊之星，凤凰最瑰丽的珍宝。
在杨铮带领的昆仑和赛巴斯率领的芳鲸正顶着整个联盟的口水和唾骂以及联合政府的撕逼，疯了一样的在各处跃迁点上发足狂奔之时；当距离他们离开赛奥星系的轨道6小时37分24秒的时候，他们隔着茫茫宇宙，听到了来自凤凰之心的震颤。
高能的粒子流裹挟着星际的无限尘埃，以及不明碎片，远远地震撼了这一群刚刚、或者说即将永远离开故土的孩子。
震颤传来时，他们刚刚经过海博格斯·冯。昆仑和芳鲸就已经自动长开了屏障。
这两艘踩着最前沿的智慧应运而生的巨舰，所携的可变形屏障并不比首都的障壁差什么。而此刻，它们用这连成片的薄荷色屏障，拒绝了来自母星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声嘶力竭的召唤。
两艘飞船减慢了速度，远远地漂浮在域外广阔无垠的未知星空，舰艇内的孩子们也都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这是真的么？”一个声音突然说。
然后哽咽的哭声开始从各个角落里窸窸窣窣的迸发出来，就像是成熟的栗子开了壳儿，爆开的声音很快连成低鸣的一片。而更多的军人则是注目。
他们一言不发，敬畏愧疚，痛苦坚强，隐忍淡漠……但他们不得不收拾起他们所有的情绪，继续一丝不苟的规划着远航的路线，以及提防着尚未曾谋面的敌人。
因为他们现在几乎就是赛奥和凤凰的未来了。
“为了赛奥。”赛巴斯说。
整肃的航舰上哭泣声渐停了，只剩下一排排静默的军礼，面朝逝去的远方。
【三个普林星系·星星历纪年后】
“活着的生命恐惧死亡，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黑暗的未知。”
顾思念读完这句话，合上了手中的书。屋里的油灯又暗了一重，昭示着夜已深沉。
“孩子们，都上床去睡觉吧。”他说。
说着起身，用爬满灰斑的一只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襟”。说是“衣襟”，实在跟破布也不差什么。如今物资紧缺，什么都成了格外稀有的东西，唯一不要钱的大概只有满街被污染的他们了。
孩子们见老师端起了油灯，也都听话的爬回了自己的木板上。
不错，他们根本没有床。
“床”这种远古的东西，在这里都成了特别的享受。而他们所谓的“床”，不过是几块捡来的破门板被削成差不多大小的形状，硬填进一道破墙里而形成的略大一点的置物格。而这面墙的原身，是这栋建筑物的管道井。
这是千星之城（原普林星系）的一颗附属小行星，编号AT5869。
在联盟新星历纪年时，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更美丽的名字——琉璃。而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去提及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美丽名称了，因为说多了更像是讽刺。
顾思念安顿好了这几个孩子，便跨上了一个破布包，又辗转穿过了数个破碎的建筑物带，走了一条尤为错综复杂的道路，才磨蹭到地面上来。
一露面，他就深深地压低了自己的帽檐，恨不得整个人都蜷缩到他那一身和灰尘同色的破布衣衫里去，隐匿的毫无痕迹。
他行走在一侧尚未坍塌的建筑物的阴影里，不留神的人根本无从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人经过。而街道的另一侧已经土崩瓦解，集人类智慧的高分子智能材料已被归化还原成一堆原始的废品。
忽然，一艘小型的监察飞行器从半空中飞过。顾思念的脚步明显的顿了一下，然后他迅速地摸到了自己手表上的一个按钮，并按了下去。
飞行器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又例行公事一般地飞远了。
松了一口气，顾思念看向远去的飞行器和昏暗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秒钟，他分不清了。
这短促的时间中他脑海里回放了片刻快乐的旧时光，而这段时光就像是被尘封的上个世纪这样久远，令他恍如隔世。
是的。
当年，那一天，原来的新星历纪年，如今的旧星历830年3月20号，联盟的最后一天，顾思念并没能跟芳鲸及时会合，他半路就被堵在了混乱的交通网上，从而错过了时间。可是他急中生智，马上并接几艘走专属航路的联盟货舰，随着他们辗转跨越了好几个星系，离首都奥赛越来越远，眼看着就要离开凤凰星团到达域外。这时，那场灾难性的大爆炸发生了。
昆仑都检测不出来的物质，不知道什么组成、什么量级的能量，就这么突然的一瞬间爆炸，从回航的凯特身躯内，不明物质像是能量粒子，更像是生化粒子，他们时不我待的一涌而出，片刻就结束了联盟几百个纪年倾尽无数人努力所积累起来的一切。
赛奥星系以及毗邻的三四个星系顿时灰飞，而他们甚至连敌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随着最繁荣的几个核心星系的毁灭，噩梦才刚刚开始。
覆灭的星系迸射出的星星残骸以及各种人工物质碎片如流矢一般飞向其他的星系，此时人们才明白，杨将军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乘坐巨舰跃迁都要花费几日甚至数十日的航程，在无法计算的能量爆发下，竟然几个小时间就转瞬即至了。当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巨大的碎块裹挟着熊熊烈火从天而降，穿过太空防卫障壁，穿过人工的大气层，直到砸到眼前之时，都只觉得这是个梦——陌生而恐惧的梦。
彻底覆灭的星系连带偏远的几个星系同呼吸岁月，共命运玩完。它们就如同覆巢之下的卵，搅成了一滩稀泥，没有一个能囫囵的独善其身。
联盟崩溃了，凤凰星团支离破碎。爆炸衍生的各种病毒又同时在同样破碎的星团之间传播起来，成了笼罩在所有劫后余生的人们头顶的阴霾。
而阴霾未散，利刃又至。
那藏首藏尾的敌人，终于在人们甚嚣尘上的绝望尖叫声中露出了本来面目，所有的悲鸣不再，星团与银汉再次无言可陈。
有一位后星历的诗人曾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一段：“比绝望更绝望的是什么？是引颈死亡，还是掏空灵魂？不，是亲眼见证自己的绝望是敌人的盘中餐，而你却无路可逃。”
不错的，诗人这么说大有缘由。
这群来自于外星系的怪物，就像是一群没有底线的恶棍，然而他们侵略的本质却也质朴的可怜——同样是为了生存，他们缺少食物。
侵略者并不是类人的个体，也并不吃五谷杂粮和注射高提纯的营养针剂。相反，和平年代若是依样把他们做成玩偶，肯定会风靡赛奥。可惜，立场的不同刺穿徒劳的表象，他们依旧可怜残忍，人类依旧可怜渺小。这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外星系军队无视了人类领地的花草树木，沃土与河流，他们饥肠辘辘，只爱吃人。
人类，在他们看来，成了最必要的食物。与动物不同，动物就像是不讨喜的斋饭于他们，人类则是馥郁芬芳的美味佳肴。可是直接吃会令他们无法消化，于是人们在被他们的血腥杀戮震惊之余，后知后觉的发现，所谓的病毒，只不过是一种他们改造和饲养人类的催化剂。
当“中毒”的人们身上开始长出各种各样的灰斑，身体像滋生蘑菇的腐木般酥化，对这些侵略者来说，采摘食物的季节就到来了。
人类从猿猴进化成智人，又仓促的跃居为于食物链的最顶层①，改造自己的基因延长寿命，本来是很荒谬的事情。然而他们也已经统领自然界和一部分宇宙太久太久了，久到建立了一个丰富而庞杂的文明，自大到忘记了碳基生物的微末。
也许人类从没有想到某天，自己也会走下食物链的顶端，如同下一级的鸡鸭牛羊一样，易地而处，成为另一种更高级动物的食粮。栗子烤鸭或者香菇鸡，撒丁岛乳猪……不都是如此吗？它们被特意调教成一道美味的食材，内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鸡零狗碎，美名其曰“调味”。
这个世界可能疯了，但是从动物学的角度上来讲又不是很难理解。可是谁又愿意沦为别人的食物呢？
赛奥和凤凰，都已经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赛奥（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