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佩韘

3、赛奥（2）

　　“阳光！沙滩！还有一个老船长……”
　　“哈哈哈哈……”
　　欢乐的海滩氛围在POPI星的人造沙滩上一览无余，这是离首都最近的一个度假胜地。
　　“顾思念！”一把甜美的女声踩着一片人造孤岛飘然而至，性感的长腿伸进水中一撩，澄澈晶莹的水花就随之而动，召唤出了一个半裸的男人。
　　顾思念装出一副深海老司机的臭不要脸德行，一手握住了女人的脚踝，甩了甩头脸上的水珠儿，也一屁股坐上了人造孤岛。孤岛重心偏离，剧烈的摆动了几下，女人几乎头朝下栽进水里，却被扯着脚踝拦腰一抱，稳稳地摔进了男人的怀中。
　　“你每天这么刺激，是对我欲擒故纵吗？”女人说。
　　“宝贝儿，说罢，找我什么事？”顾思念没有理她。
　　“紧急通讯。”女人把防水的通讯器挂在顾思念的脖子上站了起来，对着他的屁股又是一脚，随即挥一挥衣袖，拍屁股走人。
　　顾思念鼓了好大的一口气，在水下就睁开了眼睛，是杨老师的来信。他粗略的看了一下通讯的内容，以及昆仑的检测报告，之后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遍。仿真的热带海水也不能阻止他从头到脚迅速变凉的体温。一瞬间，顾思念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水下，不自觉的吸了一口气。覆盖海滩的监控网瞬间连线救生点发出了红黄蓝绿的警报，他脚下局部的海水温度骤降，改变性质凝结成了一块浮冰平台。
　　缓慢的被浮冰托上水面，周围玩闹的孩子像看傻逼一样的看着这个大人，同时发出了“咯咯咯咯”的笑声。顾思念浑身冰冷，而他更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个孩子，扫过这片海滩和这里的所有人，心中不置可否的就弹出了一个应运而生的问题：这些……怎么办？

　　顾思念毕业于联盟的布鲁诺克星系——学者星系。
　　几乎联盟所有的官员起初都跟他走过同样的一步，然后他们的人生路线规划应该是是这样的：选择一个专业对应的方向，经济、科学、社会学、政治……顾思念则选择了不要钱还有补贴的军事学院，然后修习，毕业，成绩优异的直接成为初级将官见习，然后根据表现擢升，日复一日，用资历说话。
　　而顾思念以他简直可以用屁滚尿流来形容的成绩单，仿佛被神走了后门一样的被选上了预备将领候补，有了一个从基层空间站干起的上岗机会。
　　这事情发生在大概一个多月之前，他至今还不敢置信的迷迷糊糊混了一个多月的日子，唯一的大事就是遇到“凯特”回航。可是他天生一无是处的脑洞连民众都起哄热忱的“凯特”的热闹都不愿意凑，一身懒筋就想到“压力太大”要赶快放松一下回归他糜烂的真实世界比较好。
　　结果如今他走在POPI的沙滩上，仍然满脑子都是窟窿在呼呼漏风。
　　这么重要的消息，杨老师为什么要单独告诉我？上学时候他除了整我也没别的正事儿啊。
　　他仍然不紧不慢的想：这应该也是整我？可是昆仑会配合他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么？显然不会。
　　想到自己那令人绝望的成绩单，他只有一篇完全不着调的论文分数接近满分，其他真是纷红骇绿惨不忍睹。而在他自己看来，那篇论文跟远古地球时代留下的一本垃圾脑洞小说《外星人大战朱元璋》一样不可理喻，他的老师也一定是出于对古典小说的猎奇才给了他这个分数。除此之外，他再不能想到别的有力理由了。
　　这样想的一瞬间，冰冷的寒毛仿佛又从顾思念的后腰里伸出来，令他在显示着36℃的沙滩温度计下凭白打了一个冰冷的寒战。
　　“外星人……”他喃喃地说，又想到他那篇不着调的论文中一句，“同等级文明同域分布的自然选择性和……不同等级文明的跨域攻……”
　　虽然说，人类科技的发展在百年间突飞猛进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星际扩张的版图都开始以星系和星团为计量单位说事儿。可是，再怎么改变基因，源于地球的人类也终究是同宗同源的人类。即便在科技发展到扭曲变态的今天，星际旅行已经普遍到油盐酱醋那个等级，那也是个“人民内部”五湖四海，七大洲八大洋的认知范围内的“外星”。说到底，这跟千百年前人类立足于地球，抬头仰望浩瀚星空时又有什么不同呢？

　　顾思念无处安放自己的不安，又如遭雷击的首先在心中唾骂了自己一百遍乌鸦嘴，然后后知后觉的又看了一遍杨老师给自己发送信息时的时间，现在据此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顾思念随即一掐算，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跑也不是办法，这件事难道不能向民众公布吗？虽然就连他这种脑筋也知道公布的后果可能是星团级别的交通瘫痪一个都跑不了……但是……
　　他接通了杨老师的通讯请求，被拒接。
　　接着传回短信，杨老师给了他一串号码：联系赛巴斯，1小时内到达要塞，跟芳鲸走。
　　确实，从POPI回“都会”再走还不如取道最近的要塞。
　　他马上接通了芳鲸的连线，告知来意。
　　芳鲸的人工智能设计是一位优雅的女性，她温和的对顾思念候补军官说：“好的。现在您有10分钟的时间坐上POPI临时基地的短途飞船，这样预计您的达到时间为30分钟。很高兴您能加入芳鲸的远程航行。芳鲸的补给将在50分钟后完毕，请您尽快启程。”
　　“我10分钟怎么可能坐上飞船？”顾思念简直要怀疑芳鲸的人工智能设定。
　　“很抱歉。”芳鲸说：“8分15秒后杨将军将取得战时最高临时指挥权限，届时将会发布消息。请您务必——”
　　顾思念挂了通讯就开始发足狂奔，用入耳式人工智能助手预约了一架短途飞船并输入路线。
　　他已经跑到了沙滩和公路的边缘，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见涛涛热浪和人群中的一个小女孩正独自坐在沙滩上堆沙堡。
　　他心中一痛，却想：这个小女孩儿有人要吗？不如让我带着走吧？
　　只是一瞬，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中二病。只能忍着心脏的莫名绞痛朝着基地发足狂奔而去。
　　我是不是很懦弱？他那一刻心中如是想。

　　顾思念的飞船起飞后不久，他仍然能够俯瞰到POPI海滩边矗立着的巨大荧光屏幕，屏幕已切换至昆仑内的图像，报告人正是自己的老师，联盟上将杨铮。
　　只一眼，他就不能再看了。
　　顾思念再次校准航线，小飞船立刻就以逃逸速度跳入了预先设置好的轨道，眨眼间不见了。
　　屏幕切换到了驾驶舱内，昆仑正在直播一队武装潜入“凯特”探险。他们得到的数据会与昆仑一致，他们只是不愿意相信。
　　顾思念悲悯的明白着这个道理，于是他给家人拨出了通讯请求，没想到居然遭到频道干扰。联盟的信息台估计被挤爆了吧？

　　何去何从？顾思念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相信老师的判断，既然老师能发讯息给他，那么他就算是一把垃圾，也能被老师找出点有用的来。顾思念突然开窍了一般仿佛明白了自己蹊跷命运的关键后门是走了哪里。
　　布鲁诺克军校新生宣言：我是一名普通的公民，但我首先是一名军人，我无条件服从长官的一切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