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凰飞》夏仲荷青

58、南下（二）

　　略擦洗了把脸，紫月吓的不敢出门，洗脸水只能暂且放在房间，以防万一，她将洗脸盆放在门中央。我无奈的笑了笑，只要她安心，便随她去吧。
　　我躺在里侧，紫月睡在边上。这是第一次和紫月同躺在一个床榻上，以前在府里，紫月谁在外间守夜，后来在翠玉坊，各自有各自的房间。两个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紫月有些不习惯，总是翻来覆去，一会便坐起来嚷嚷着要打地铺。
　　顺手拉紫月躺下，头枕在一只胳膊上，“睡不着就讲故事吧！你以前最喜欢趴在我榻边上讲各种神话传说，我现在又想听了。”
　　说到讲故事，紫月一下子来了兴趣，想了会，便开口道：“盘古开天辟地后，大地被分为甸服、侯服，绥服，要服和荒服。在大荒服，住着狐族一派，它们生活闲散，安居乐道，过着平和的日子。狐帝的小女儿妩媚善良，但偏偏被生活在甸服的帝王看上，这帝王生性残暴，粗眉黑面，五尺身材，实实配不上狐帝的小女儿，但也没法，这小女儿还是被进献入宫。小女儿在宫中日日哭泣，不肯踏出房门半步，也不许帝王进入，否则便要自缢。这帝王怜香惜玉，耐着性子哄了一个多月，见无任何起色，便不再纵着狐帝小女儿。一日…”
　　外面传来几声轻轻的“咚咚”敲门声，紫月停止言语，警戒的坐起来，轻轻的拉着我的胳膊，明显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谁？”已经快迷迷瞪瞪的我，被这声响吵醒，甚是不悦，大声问道。
　　“店小二，送夜宵给你们。”
　　“我们没要夜宵。”紫月声音略带颤巍，小心翼翼的回道。
　　“这是本店赠送的。因为连日阴雨，入住客人寥寥无几，本店对入住客人送夜宵，八宝甜润粥，本店的招牌，另赠送一些小菜。”
　　紫月看了看我，说：“小姐你饿吗？”
　　紫月那馋巴巴的模样，就知道在吃的面前，人身安全早被抛在脑后。
　　“有点，你让送进来吧！”
　　紫月麻利下床，挪开水盆，手放在门栓上，又停了下来：“要不我们还是不吃了吧！我有点害怕。”
　　“已经站在那里，就打开，别退缩。人生很多时，既然做好了决定，就不要左顾右盼犹豫不决。”
　　紫月点点头，慢慢挪开门栓，将门开了一道一尺宽的缝隙，探出脑袋，“将盘子给我就可以了。”
　　紫月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欲要关门，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盘子上的吃食倾斜着快要掉落，紫月中心不稳，向后退了一步，踩在绑铃铛的线上，铃铛叮叮响起，片刻之余，林铁站在屋门口。
　　小二好奇的探着脑袋向屋里看，被林铁揪着扔了几步远，“看什么看，姑娘家的屋子，岂是你能随便窥视的。”
　　林铁见无事，又回到自己房中，临走时叮嘱晚上不要睡得太死，有什么事敲墙他就能听见。
　　紫月将食盘放在桌子上，满眼馋色的盯着食物，端起一碗粥，闻了闻：“好香，小姐你也喝一些吧！”勺子拿起来，又停下，“小姐，你说这饭菜里面会不会下了毒？”
　　“有没有毒试了便知。”
　　这次出发前，陌娘增了我一双银质筷子，这次刚好排上用场。打开随时携带的包袱，取出筷子，在半空中晃了晃：“还是陌娘有远见，行走江湖多年，果然要比我们想的周到多。”
　　筷子在粥和小菜中搅拌了会，均未变色。
　　“无毒，放心吃吧！”
　　紫月喜悦之色溢于言表，盛了两大碗粥。我有点疲累，几乎没胃口，略吃了几口，看着紫月狼吞虎咽将剩下的粥和小菜吃了个精光。
　　连日来风餐露宿，有时一日三餐都是馒头，紫月那丫头跟着我出来受苦了，有时问她后悔跟我出来吗？她总是连连摇头。
　　躺下，听着屋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睡意渐渐袭来，下雨的天气总是容易犯困。
　　突然，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我床边，以为他手里金光闪闪的刀刃要向我砍过来，惊吓之余做好了不顾一切拼死的准备，但那黑衣人将刀插入刀鞘，两只手抓着床边的木辕，不停的摇晃着，越摇越起劲，仿若整张床要被摇散架……
　　摇晃的厉害，头晕眼花中忽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向床边瞅了瞅，并没有什么人，原来是一场梦，定下神来发现，原来是紫月不停的翻身，客栈并不怎么结实的木床随着紫月的每一次翻动而微微晃动。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轻声问道。
　　紫月低吟着，哼哼唧唧道：“可能是晚上吃的太多了，肚子痛。”
　　“我记得来时随身带了一些常用的草药，我去找找，应该是有止痛药。”坐起身，刚要下床，听见“噗”的一声，滑过漆黑寂静的夜空，异常响亮，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臭味。
　　紫月忙跳下床，连声道：“小姐，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去下茅厕。”
　　没好气的看着紫月，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估计很早就想去茅厕，只是一个人吓的不敢出门，才一直忍到现在。
　　“知道你胆小，我陪你一起去。”下床摸索着点燃火烛，穿戴好衣服，和紫月一块出了房门。
　　一楼亮着一盏微弱的烛火，给我们送餐食的那个店小二趴在桌上睡的正酣，呼噜声震天，桌子上流淌着白色液体。
　　轻拍了下店小二，丝毫无反应，又拍了几下，仍然没有叫醒。紫月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五官抽到了一起，再这样耗下去，怕紫月会忍受不住。
　　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只陶瓷茶杯，在桌上重重的磕了几声，店小二慢慢睁开双眼，又慢慢闭上。我趴在他身边，大声喊道：“抢劫了。”
　　店小二一个激灵，瞬间抬起头，差点撞到了我的鼻子。
　　站起来看了看四周，一片安静，又坐了下去，瞪着我，满脸不悦：“姑娘，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一楼来戏弄我，好玩吗？你知道我白天一天有多忙，晚上还要守店，我容易吗？”
　　不想在听店小二继续瞎唠叨，忙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茅厕在哪边，我朋友闹肚子，着急着。”
　　店小二看了眼蹲在地上抽搐的紫月，懒懒的指了一个方向：“从这边小门出去就是了。”
　　雨越下越大，明早赶路又有一番折腾了，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不知道襄王他怎么样了，身体可安好。若不是为了救我，圣上也不会罚他去江南治理水灾，连日来的阴雨天气，水患只怕会更加严重。
　　紫月小跑着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着：“小姐，刚才的事，可不要告诉林铁，让他知道了，又要拿我打趣。”
　　“知道了。说来也怪，这林铁看起来木讷话少，但对你时，有热情会照顾人，你两一路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感觉我就是个多余之人。”
　　“小姐，你还嫌我刚才不够丢人，又拿别的事情打趣我，你这样我以后就不和你说话了。”
　　“好好好，开了几句玩笑还急眼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和紫月笑着走进一楼大厅，一个蓝衣粗面男子一脚踢开了门，店小二瞬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刚要理论，看见后面跟着七八个粗狂大汉，店小二很是识趣的向后退了几步。
　　那九个人全身湿透，雨滴顺着衣服低落在地面上，瞬间化成一滩。紫月下意识拉着我，退到隐蔽的地方。
　　为首的一个蓝衣男子，身材高大，圆脸蹙眉，大声道：“小二，备一桌酒菜，在准备五个房间。”
　　店小二嘴里打着哆嗦，话都说不清，小声应着：“好…好嘞，我…我这就去找后厨准备…准备饭菜。”
　　一个粗壮黝黑的蓝衣男子一边咒骂着这鬼天气，一边摘下头巾，拧干衣服上的水滴：“老大，我们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启程吧！”
　　为首进门的那个圆脸蓝衣男子皱着眉道：“不行，若是耽误了行程，我们一行人性命不保。”
　　其中一个蓝衣男子低声商量着说：“外面雨太大了，路不好走，一晚上也赶不了多少路，倒不如让兄弟们晚上好好休息，明日一大早，快马加鞭，耽误不了多少。”
　　后面几个坐在凳子上等饭的蓝衣男子也随口符合着“是”“是”。
　　为首的圆脸蓝衣男子犹豫片刻，道：“那就吃完，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赶路。”
　　一只老鼠从脚下跑过，紫月受了惊吓，尖叫一声，跳起来。
　　“谁？”一声粗犷的声音传来，将身子缩着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拉着紫月的胳膊，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心里有一些惧怕，却还是强迫让自己镇静下来。抬眼偷偷瞥了楼上，林铁站在暗处，正望着楼下的一切。看见林铁，心里平静了许多。
　　“刚从后院回来，打扰到各位了。”我略俯了俯身子，以示歉意，拉着紫月的胳膊，在一片戾气的目光中，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