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头顶芭蕉

3、Part3 明天的初次相遇

　　来到X城好几年了，还是没搞懂这里的天气，清晨明明一副要出太阳的样子，到了中午却越来越阴沉，冷风不断，吹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两人胡闹了一个早上，午后一点过才起床吃今天的第一餐。
　　吃过饭，趁这天气，阿天准备好好补个觉。阿明硬要陪着一起，结果，精神很好的阿明不到十分钟就睡得跟猪一样，阿天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搞得他一阵郁闷，索性就决定起来做做功课。披上大衣，来到书房的书桌前坐下，先要把上个月的资料找出来。阿天是X城中学的一名老师，上周在班上做了个小测验，这次准备把测验成绩与上个月的进行对比分析，好修改教学内容。
　　“咦？我没放这儿吗？”阿天在抽屉里没找到，又起身到书柜前，书柜上部分是放书的书架，通常不会把资料纸夹在里面，下部分是一个大的放杂物的柜子，阿天蹲下来，打开，果然乱糟糟一片。乒乓球拍、一大摞以前大学时期的复习本子，以及前两年的教案资料，因为是整理好用绳子捆起来的，所以也不会在这里面。再然后是一堆8开的素描纸，“没有，没有。”
　　柜子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只储物箱，阿天知道不会在那里面，但还是费力地把它抱出来了。这储物箱可是阿明的宝物，当年“私奔”离家的时候没带上，还特地回去“偷”来的，然后就放置在柜子里再没有打开过，难得今天把它抱出来。
　　打开盖子，一股历史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子里非常引人注意的是一块由油纸细心包裹的类似砖头的东西，里面是24封情书，阿天写给阿明的。看着它，阿天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出来，小心地拿起放到旁边地上。接着是一个膨胀的笔记本，之所以说它膨胀，是因为里面贴满了卡片，根本合不拢。这是阿天初中时候流行的水浒卡108将，唯独少了“小李广”花荣。阿天干脆不找资料了，直接坐到地上翻看起来，边翻边感慨：
　　过去的岁月，真的让人好怀念啊。

　　“爸爸，你说我明天要是牙齿痛，是不是就可以不去上学啦？”八岁的小阿天牵着爸爸的手走进房子大门，“我刚刚吃了好多糖果。”
　　“不可以。”顾爸爸毫无转圜余地地说道，“我会监督你好好刷牙。”
　　说罢还弯下腰作一副盯人状，小阿天被他逗得fufufu直笑。这时，顾妈妈正抱着换洗的床单、被单等下楼，见这俩爷子回来了，说：“回来得正好，阿爸帮忙把那张小沙发搬进简明房间里去。”
　　“简明到了？”
　　“嗯，刚到一会儿，正洗澡呢。”
　　阿天闻言忙问：“是谁呀？客人吗？”
　　“就是今天妈妈说要去接的那个哥哥，他以后一段时间要住在咱们家。”
　　“哥哥？”
　　“嗯，简明哥哥，你华英阿姨的儿子。”顾爸爸边解释边上楼，阿天跟在他后面。
　　敲了下门，见没人回应，顾爸爸就自己把门打开了，然后用力把脚边的沙发推进去，阿天也来帮忙，站在爸爸身后，使劲地推爸爸的屁股。“你这小子！”
　　到位置放好后，顾爸爸招呼阿天出去：“哥哥还在洗澡，我们下楼等他。”
　　“哦。”阿天答是答应了，却没跟着出去，而是来到房间浴室门口，对着紧闭的磨砂门喊了声：“哥哥？”
　　简明开着莲蓬头，恍惚听见了一声，但又不确定，就没有在意，所以当他推门出来看见一个漂亮得让人惊艳的男孩子乖巧地坐在床沿上时着实愣了一下。阿天今晚去参加了好朋友南茜的生日派对，身上还穿着小西装，脖子上戴着小领结，确实是一副小绅士的模样。而阿明以为房间里没人，出来时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当阿天抬头看过来的时候，阿明突然觉得有点害羞，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个场面。
　　所幸阿天是个完全不怕生的，却见他吃惊地看着简明：“哥哥竟然长这么高，那你就穿不了我的睡衣了。”阿天有些遗憾地看着旁边他叠得好好的小熊睡衣。“哥哥自己有准备吗？”
　　“有的。”简明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的衣服给他看。
　　“那哥哥穿好衣服下来哦。”说着便带着自己的小熊睡衣出去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简明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也不怎么会跟人相处，所以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决定了住一晚就跟他们说明情况，然后搬出去。但面对小家伙一声一声哥哥，竟觉得有点不舍。
　　其实这并不是简明第一次见阿天，那时，阿天还是个未满一周岁的小奶娃，自己也才六岁。两人的妈妈是亲姐妹，但简明妈妈很少回老家这边，这次姐姐曼书生了孩子，才抽空回来一趟，两姐妹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阿天被放在摇篮里睡觉，简明第一次接触这么小的婴儿，看着好柔软的样子，两只小手蜷成拳头放在胸前，嘴巴微微张着，还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偶尔小脚还动两下。这边简明看阿天看得入神，另外一边，姐妹俩好像突然争吵起来。不过简明可没心思管她们大人的事，小婴儿看着可爱又脆弱，简明想碰碰他胖嘟嘟的脸蛋又不敢真的碰上去，只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其实简明隐约知道那两人吵架的原因，她们提到了他的爸爸。自简明记事起他就没见过他的爸爸，甚至不知道小孩子都是有爸爸的，这个常识还是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讲到“我的家庭”这节课，简明才明白。回到家，他追问过妈妈：“我也有爸爸吗？”
　　华英没想到儿子会突然这么问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蹲下来直视简明认真地对他说：“阿明当然有爸爸。”
　　“那他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面对这个问题，华英感到一阵悲伤，但不得不告诉简明：“妈妈也不知道，但妈妈一直在找他。”
　　“爸爸是走丢了吗？”
　　“对。”
　　“他可真笨，我也要帮妈妈一起找他。”
　　“好，那阿明要快快长大才行。”

　　简明现在长大了，却不想找了。一个抛弃自己妻儿的男人，不值得他去花费心思，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让自己那么辛苦，让亲爱的家人那么伤心。
　　穿上衣服，仔细收拾好后，简明到楼下来。
　　“坐过来吃饭了。”顾妈妈从厨房端出两盘意大利面，“番茄肉末面可是我最拿手的，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简明尝了一口说：“很好吃，谢谢。”
　　听到赞美，曼书开心的笑了：“一家人干嘛那么客气。”
　　简明望了下四周，问道：“只有我们吃吗？”
　　“嗯，他们都吃过了。”
　　吃饭途中，简明想跟她提搬出去住这件事，但又不知道怎么说起。
　　他转回老家这边读书，是曼书阿姨提出来的。华英工作忙，没时间在家里陪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家，周末也没见他跟同学出去玩，华英怕他性格变得孤僻，常鼓励他出门多交些朋友，简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不听劝。升上初中后，英华不知从哪里听说儿子好像在跟一些“坏孩子”交往，这把她吓住了，自责的同时又没有办法。在一次通话中，她把这些情况跟姐姐抱怨了一下。曼书听了觉得这样不行，说道：“还不如让他回来这边。”本来只是随便说说，后来越想越觉得合适。“这边学校的教育、环境都还不错。”“让他住我们家，爸妈也离得近，还能常来看看他们的外孙。”说到这不禁埋怨道：“当年说走就走，还真跟自己爸妈闹别扭，像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性格，他其实很想你。孩子回这边了，你什么时候也回来吧……”
　　华英听姐姐又扯到这些，赶忙说：“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的结果就是阿明转学过来了。
　　本来华英想让简明住校，曼书坚决地反对。
　　“让他来陪陪天阅也好，前些天那小家伙还吵着跟我说想要个哥哥，我可生不出来。”
　　“再说，我房间都整理出来了。”

　　“曼书阿姨……”
　　“哥哥！”阿天刚洗漱完就来找哥哥了，小短腿蹬蹬蹬几下就扑到简明腿上，仰着头问道：“你们在吃什么？”
　　“别捣乱，让哥哥好好吃饭。”顾妈妈警告地看着他。
　　然后又对简明说道：“阿明吃完歇会早点睡觉，明天去学校办手续。”
　　简明低头看着阿天，阿天身上还是热腾腾的，感受着腿上的温度，一时间连心脏也跟着暖和起来，好想摸摸面前被吹得蓬松的头发。
　　他回答道：“嗯……”
　　也许……可以多住几天再说，简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