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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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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辉回了家半天,雷小宁才推门进来。
“你到哪去了?”
安辉问他。雷小宁取下斜挎包,随手丢在沙发上。
“送她回酒店了。”
他倒了一杯凉水,很渴似的一口气喝干。
“我是问你,之前干什么去了。”
雷小宁走进房间,一边拉开抽屉拿衣服一边随口回答:“她说想去买个东西,叫我陪她去。”
安辉一听就是借口。三更半夜,到哪儿买东西?他压着情绪,抬起眼睛问到哪儿买了?要这么长时间?
雷小宁终于听出他语气不对,回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安辉看见雷小宁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声音也高了起来。
“不知道一屋子的人都在等你们吗?不打算回来也不打个招呼,让这么多人等你们两个!”
“我们后来回去了,但你们已经走了,我就送她回酒……”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有点时间观念没有?”
雷小宁一怔,看着安辉。
“本来以为就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的……”雷小宁解释。“她后来说要看看夜景,我……”
“手机呢?”
“没电了。”
安辉站起来,把电视关了,走出客厅。
雷小宁不作声,目送着安辉的背影,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嘴角一点一点地绽开。他放下手上的衣服,扬着笑,跟上去两手一张,环住安辉的腰。
“……你吃醋了?”
安辉推开他的手。雷小宁又笑嘻嘻地缠上去。他热切地看着安辉,眼睛里充满了热情的光芒,笑得蔫儿坏,带着点儿邪气和痞气,抱着安辉的腰不放。
安辉掰开他的手,不再理他,冷着脸拿起换洗衣服,走进浴室,把门关上。
花洒洒下热水,安辉用力就着热水抹了抹脸。
在包间里远远看着雷小宁和那漂亮女孩的亲密模样时,安辉的确有一种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能不能算上雷小宁说的吃醋,他不知道,但肯定是不快的。
他觉得,那是一幕很美好的画面,美好得让他看着有点扎眼。
雷小宁和美丽的女孩在一起,那么登对、和谐的小儿女情态,那才是正常的,是周围人都乐见的。在这个孩子身边的,不应该是自己这么个男人,还是马上就要而立之年、有妻子有家室的男人。
雷小宁说过,他和女人不是不行。安辉想,也许等他再长大些,很多想法就自然会改变了。“不会结婚”,这也只是年少轻狂时才能坚定的话语,等他到了自己这个年纪,那些轻狂的、桀骜的棱角就会被岁月磨平,被无形的压力四面八方地压来,很多时候,人生的选择是不由心生的。
总有一天,有一个真正爱他、也被他所爱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陪他走完他的人生。也许会是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不管是哪一种,那必然会是成熟以后的雷小宁作出的成熟的选择。而不会是他,他只属于雷小宁的青春期。
而自己呢?没有了雷小宁,会有下一个雷小宁吗?
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安辉心头升起。他试图去捕捉,却捉不住。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守刚。
安辉仰起头,让水流狠狠冲在脸上……
浴室门忽然推开,安辉转过身,雷小宁光着上身,只穿着那条迷彩裤进来了。
“等会,我还没洗完。”
安辉赤身露体,有点不自在地背过身。
“我和你一起洗。”
雷小宁说。安辉一回头,见雷小宁已经脱了裤子,修长结实的裸体暴露在灯光下,伸手就推开了淋浴门。
“出去。”安辉斥,背后却被一推,向墙上撞去,抵在背上的重量将他转了过来,雷小宁整个人压上来,赤裸裸地将安辉压在了墙上。
花洒的热水喷流在两人身上,安辉背倚着墙,被雷小宁压得动弹不得。他低头看着雷小宁。
“干什么?”
雷小宁用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嘴唇几乎相贴,用气音一个字一个字地笑:
“说,你吃醋了……”
“别来劲。”
“说啊!”
雷小宁催促,手上不依不饶地紧扣着安辉的腰。
“你不说,就别想出去。”
“……”
安辉不理他的胡闹。
雷小宁坏笑着,凑到安辉耳边。
“是不是怕我和美女跑了,不要你了?”
“你要和谁鬼混,我管不着。”
“哈哈!”
雷小宁笑出了声。
“今天我太高兴了。你第一次带我见朋友,还为了我吃醋……”
“谁吃醋?别自作多……”
话音落在雷小宁嘴里。雷小宁温柔地封住他的嘴,吻了一下。
“她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没给。”
雷小宁说。
“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有啊,我天天和他睡觉。”
安辉脸一热。这种直接的话,雷小宁怎么这么跟女孩子说!
“……你就是故意的是吧?”
安辉说。雷小宁吃吃地笑起来,却不回答。手也不轻不重地在安辉身上摸弄。他压着安辉,年轻的身体散发着灼人的热气,烫着安辉的皮肤。腾起的水雾将两人包围,水流顺着雷小宁的头发淌下他俊俏的脸颊,邪气的嘴角,流进两人密合的胸膛。
安辉低头凝视着他。眼前闪过他在包厢里被所有女孩热切注视的样子。
她们得不到他。这个男孩儿是他的。
安辉抬起手臂,一把揽过雷小宁滑溜的腰贴向自己。
他有些粗鲁地抬起雷小宁的下巴,盯住雷小宁痴情的眼睛。
安辉吻了下去。
他昏沉地想,这男孩儿,现在是他的……现在……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两个赤身拥吻的男人……
工作上到了淡季,安辉有了一个去西安开会的机会。上次去西安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可惜是一个人玩,不够尽兴。安辉下班回到家就问雷小宁,他能不能请到假。
雷小宁听说能和安辉一起去,自然是二话不说,第二天就跑去请了假。他上大学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上课反而成了形式,假自然也好请。两个人很快直飞西安。
会开了一个上午就结束了,剩下来的几天,安辉带着雷小宁,在西安四处旅游。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们,这种自由和放松,是安辉在自己的城市完全体会不到的。雷小宁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浑身都是精力,快乐地奔跑、肆无忌惮地大笑,自从认识他以来,安辉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么闹腾的样子了。他常常忘记这男孩儿的年龄,他的早熟和隐忍,都快让安辉忘了刚认识雷小宁的时候,他是这么嚣张的一只小豹子。
“我要跳啦!”
雷小宁站在石头上,大声冲他喊。
“喂!当心!”
安辉来不及说完,雷小宁就一跃而下,扑进安辉大张的手臂。安辉赶紧用力接住他,被他下跃的冲劲冲击得退后几步才站稳,雷小宁抱着他哈哈大笑,附近的游客带着善意的笑容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最普通的两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带着对青春的艳羡。那种目光自然,亲切,让安辉像脱下了全身的枷锁,在人群中大大方方地搂着雷小宁,也觉得是那么坦荡。
这里只有他和雷小宁,没有别人,没有他所熟悉的一切。每一个毛孔都是放松舒畅的。所有的压力,都似乎远去。
两人去了秦皇陵、兵马俑、大雁塔,主要景点都逛了一圈,美食小吃也吃了个过瘾。安辉带雷小宁去了上次来西安时吃的一家羊肉泡馍和哨子面,上次吃过到现在都念念不忘,两个人蒙头大吃吃得汗流浃背,边吃边抬眼睛欣赏彼此的吃相,都忍不住乐。
安辉带着笑看雷小宁狼吞虎咽的样子,有一点失神。他还记得上次来这里吃面时,想着自己和守刚都喜欢吃面。中学的时候,两人常常一起去学校后面小巷子里一家西安面馆吃牛肉拉面。那家面馆很小,脏兮兮的,却人满为患,到了吃饭的点位子就异常紧张,他和守刚常常是两人挤着坐一条长板凳,头并着头地吃。有一次实在人多,只有一个凳子空着,守刚就让安辉坐在他的腿上,安辉捧着自己那碗,守刚一手揽着他,一手用筷子捞面,那个高难度的动作,其他人都盯着他俩看……
安辉省过神来,记忆里那张张狂的少年面孔,和眼前吃面的男孩重叠了。
上次坐在这里,他曾经想过,什么时候带守刚来,两人单独在这儿一起吃一次面。没想到,阴差阳错,带来的人不是守刚,却是雷小宁。
也许他和守刚之间,这一辈子,都只有阴差阳错。也许雷小宁,就是差错外的那个礼物,是上天弥补这段随着时光逝去的交错,送他来到他的身边。
安辉特地带雷小宁去了茂陵。这地方偏远,一般游客不太去,两人到了那个埋葬着汉武帝和卫青、霍去病这两个一代名将的陵墓,安辉兴致勃勃地跟雷小宁讲那段辉煌的汉匈战争史,讲卫青对匈奴的七战七捷、收复河朔,还有那旷世天才的无敌战神霍去病踏平河西走廊、奔袭贝加尔湖、封狼居胥的壮举,讲得口若悬河,停都停不下来。雷小宁惊奇地看着他,安辉很少这么健谈,这一次讲的话把他以往几天的话都讲完了。
安辉告诉雷小宁,小时候他特别崇拜这两个大将,尤其是霍去病,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英雄偶像,看了无数他的小人书、故事漫画,对这个一生没有打过一次败仗的少年军神崇拜得五体投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八个大字,在小时候他的心目中留下了热血澎湃的记忆。上次来西安就想来霍去病的墓看看,可惜没来及,这次就一补遗憾。
安辉看看雷小宁,笑着说,霍去病第一次上战场时就和你现在一样大,人家18岁就当了骠骑将军,20岁就当国防部长了,你要是在古代啊,这个年纪肯定只会在家抱娃娃。
雷小宁也听得津津有味,笑着拖长了声音说,哦——,原来你小时候就喜欢帅哥。
安辉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他科普了半天历史,雷小宁就得出这么一句结论。“什么?”
雷小宁认真地说:“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一型的猛男,我知道了。我会更‘猛’一点的。”
他话里有话,安辉一听,就一脚踹了过去。雷小宁哈哈大笑。
旁边摆着一个将军盔甲马塔匈奴造型的画像板照相摊,老板一见雷小宁就招呼生意:“帅哥!照个将军相啊!”雷小宁也真站到后面,把脑袋搁在画板上空出来的空洞,露出一张脸来,问安辉:“怎么样?”
安辉看了一眼,有点怔住。
他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那些小人书上画的霍去病,十八九岁的少年将军,英武俊美,威风凛凛。那眉目,居然和现在画板上的雷小宁有些相似。雷小宁英俊的脸衬着那身英姿飒爽的盔甲、骑在高大的骏马上,真是丰神俊朗。安辉不禁有些怔忪起来。
在他小时候的幻想中,常常有一个骑着骏马的少年将军,英俊威武,踏马而来。安辉懵然地想,也许,那时候,他已隐约埋下另类的情感,只是,那遥远记忆,已经远不可知。
在西安的几天,安辉给雷小宁拍了很多照片,也请人给两人拍了很多合影。镜头中安辉并没有避忌,他主动把雷小宁搂着,头碰着头,镜头留下了两张飞扬的笑脸。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斑驳地笼在两人身上。耀眼的光
斑一片一片,在两个人身上柔软地晃动,安辉在风里闻到了久违的青草香。
他有种恍惚,仿佛回到了校园时代。在那个布满葱葱茏茏的大树和阳光斑影的地方,他也是这样,常常闻到这股清香。不知有多久,他没有这种感觉,心仿佛也剥离了沉重的泥土,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
雷小宁在耍宝,做出滑稽的姿势,逗他笑。
安辉靠在大树上,微微含笑,望着他。
他望着光影里的雷小宁。他就在伸手可以碰触到的地方。
安辉想,他拥有这样一个人,在生命中的这样一个时刻。
两人游玩时路过一个山涧,沿着山路挂着一把一把的同心锁。介绍说这里叫作情人谷,因为传说古代有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在此殉情,留下对天下情人的祝福,愿来此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雷小宁去买了一把锁,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有点犹豫地看看安辉。
安辉接过来。在雷小宁三个字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雷小宁看着他低头写字,眼睛里闪着光,却什么也没说。
他小心地把锁默默地挂上去,反复拧紧。
一把崭新的锁留挂在山谷边。锁上贴着纸条。
雷小宁、安辉
愿,天长地久……
从西安回来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雷小宁对安辉说,这几天好像做梦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
安辉摸了摸他的脸颊,说,我也是。
雷小宁躺在床上看窗户外面的月亮,忽然对安辉说:“安辉,下次我们再一起来好不好?”
安辉说好啊,只要你想来,到这里还不容易,坐飞机很快。
雷小宁回过头来,看着他。
“那我们就说好了。”
雷小宁说。
“下次,还要一起来。就你,和我。好吗?”
安辉点点头。
雷小宁笑了。他伸手过来,默默地抓住了安辉的手,然后扭过头,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月光。
从西安回来,两个人背着包都有些疲惫,从机场回到市内已经晚上七八点了。随便在外面吃了点晚饭,回到安辉租住的小区。安辉揽着雷小宁的肩膀,有说有笑地爬上楼,正要转弯,楼上下来一个男人,正好照了个面。
安辉一抬头,看到对方的脸,呆住了。
“……守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