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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兩個神子(九)世界之樹-完 ...

  •   蕭豐在雲藍離開後,又回到了地宮。他先看了看首位處的王椅,又環視整個大殿,冥冥中,這裡似乎有什麼又把他吸引回來。

      「是教廷智者嗎?」

      一個幽遠的聲音響起。

      蕭豐轉身,就在剛剛雲藍走出來的出口處,那裡依稀有個模糊的黑影。

      「你是什麼人?」

      「我是地宮的意識。」

      蕭豐心裡略微一驚。地宮建造時,姬族長於陣心處埋入神器,是以地宮能自主運行,並不奇怪,但現在看來,這個意識似乎即將化形為人了……

      「你特地引我過來,是有什麼事要說嗎?」

      「我保留了一段記憶,是在『世間路』試煉時,夏無求刻意刪掉,不讓雲藍看到的,我想你應該會有興趣……」

      能是什麼?蕭豐冷笑,那人偏執陰晦的心思,雲藍全知道,卻還是選擇要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蕭豐心中莫名煩躁,可他知道,現在不是為了這種事糾結的時候,雲杉兩天前就已抵達祭國,玄綬、白綬、決斂這三個人現在都在教廷,他必須趕快回國,設法將這個神智未開的神器少年,牢牢掌握在手心裡。

      蕭豐接過地宮遞過來的記憶,沒有費力去開啟它,只是順手收起來,轉身就下令回教廷。

      一直在飛機上,他才想起有這塊石頭,為了打發時間,他順手打開了它。

      四周頓時由白畫化為夜晚。

      當他看到,東方天空上巨大的九星十字架,以及周圍熟悉的綠瓦白牆時,蕭豐明白自己是在哪裡了。

      這是一段關於1999年,發生在易莊園的記憶……

      ***
      如果你覺得雲藍已經很幸福了,擁有自己渴望的親情,有雲杉姊弟的陪伴;有綠姬這樣一見如故、知心相惜的好友;更有一個對他癡心千年、甘願為他捨命的戀人,那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往下看。

      因為一翻頁,你會發現,原來,這一切都是謊言──

      雖然莉娜數年陪伴是保護,但同時也是監視。

      明明是同一件事,卻同時有正反、善惡之念。

      夏無求不知道,一旦雲藍知道了真相,還會不會留在自己身邊──他賭不起。

      所以,能瞞一天是一天,能瞞一年是一年,如果能瞞一輩子……

      這場夢,如果能做一輩子,那和現實也沒什麼區別。

      可世界之樹,九重華,卻在這一晚開花了。

      花開了。

      那味道類似薄荷的清新,卻更加幽遠馨香,彷彿一把鑰匙,打開了阿藍腦海中一道又一道的大門,帶領他往亙古的時間長廊走去──

      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前生過去。

      當雲藍愣神望著漫天飛落的花海,再向自己望來時,夏無求知道,他已想起了前生的記憶。

      雲藍怔怔看著眼前的人。

      依然是那副熟悉的眉眼,可是雲藍卻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

      ……不,也許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懂過他。

      原來我這一生,一直有個夢想,等著我去實現。

      是你指引了我實現夢想的方向。

      可又親手奪去了它。

      「為什麼你要騙我?」雲藍大吼,臉上是深刻的痛。

      他還以為,當初阿彧拿槍對準自己的時候,已是人間莫大的痛楚,可現在……他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麼。

      「你到底為什麼要騙我啊!!!」雲藍又再問了一次,他的嘴唇在顫抖,眼眶早已灼燙。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都想問。

      夏無求教會了自己什麼是愛,卻也教會自己什麼是絕望。

      「我怕你一走,就再也找不到你回來。」

      「你不懂她對我的意義嗎?」雲藍看著他,眼底是一片心痛如絞的失望。

      「夏無求,我們相識多少年?你應該最清楚她對我的意義了,可你怎麼忍心……忍心眼睜睜看著我與她相逢卻不相識?」

      「你怎麼忍心……看我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像場笑話!」

      千年前,能與靈兒相逢,所以他可以不恨。

      臨終前,渠潭問他有沒有愛過他,他的回答是:我希望你能讓自己活得快樂一點。

      此生,夏無求對他的好,好到讓他心裡滿是感激,因感激而心生歡喜,因歡喜而心生愛意。

      可現在,世界之樹開花了,他想起了過去,他第一個反應是生氣,他不該忘記她。

      她是他最虧欠的人。

      她是他對天地立誓許下承諾,要照顧一生的人,他有好多話想對靈兒說,他迫切想知道,這一生,靈兒過得好不好。

      「……可你是我的夢。」

      他又這樣,又在用他的執著捆綁自己!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莉娜會來到我身邊,是不是你有心的監督?」

      「是。」

      「靈魂為引,你本來也可以避開,但你卻為了引開決斂,去尋找錯誤的第八之力……」

      「是。」

      還有他被羈押關入拘留室時,那場突來的大雪,讓所有警力都去支援城東發生的連環大車禍……

      「……城東大雪,是不是你製造的?」

      「是。」

      呵……雪中送衣,讓他感動,還想說有人珍惜自己,原來都是謊言。

      「合體物會去殺害長生殿的實驗者,也是你造成的嗎?」

      為此,綠姬傷心,追殺合體物去廢墟,危險重重……

      「是。」

      雲藍深吸一口氣,「讓負面物攻擊世界之樹,是不是也是你……」

      夏無求終於反駁。「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如果我說,我從來都沒有傷害過她,你信嗎?」

      他真的想相信夏無求,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相信這個人了。

      雲藍沒有回答,他只是淒淒一笑,「夏無求,你這麼會算,你把這些都用到我身上,會不會太浪費了?」

      那聲音透露著不解,卻又無限淒涼。

      雲藍將手覆蓋在臉上,「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我覺得自己好蠢……」

      「真的真的好愚蠢……」

      是他忍不住孤寂。

      是他忘了對靈兒承諾。

      只一點點的好,就讓他忘記了自己的誓言。

      「你哭了……」夏無求伸手,想觸碰他的面頰,抹掉那些淚水。

      雲藍打掉他伸過來的手,「別碰我!」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可以放手了吧?」

      夏無求的手僵在空中。「……你以為我想要什麼?」

      雲藍一字一句道:「利用我,破心魔,不受神器制約,成神……」

      「閉──嘴!」夏無求此刻的表情,暴怒得令人心驚。

      雲藍知道,他的話,踐踏了自己,也傷了對方。

      可他停不下來,因為他真的很痛。

      對靈兒愧疚,刺得他渾身發抖,逼得自己必須在身上劃刀,才能緩和心中的疼。

      夏無求喝道:「你要去哪?」

      雲藍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我去找靈兒。」

      世界之樹下。

      立著一道倩影,風吹起她的髮絲,她隨手撥至耳後,對雲藍露出了淺淺一笑。

      雲藍停下腳步,遙望她。

      不需要言語,雙方都知道他/她是誰。

      不知是誰率先奔跑,不知是誰先探出了手臂。

      春風吹起,漫天落花飛舞,空氣中都是柔和的芬芳,這一刻,像天地都獻上了祝福──

      為這場闊別了四千年的重逢,作了見證。

      「我竟然忘了你,對不起……對不起啊!」沉重的愧疚壓得雲藍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跪倒在地,反覆說著道歉。

      綠姬輕輕搖頭,笑了笑,「沒關係的,阿潮哥哥……」

      她握住雲藍的手,陪他跪坐於地,安慰這個在她懷裡哭得像個孩子的青年。

      夏無求也來到世界之樹,遠遠地就看見那道相擁的身影,止住了腳步,不再前進。

      良久,他突然低低笑了起來。

      這場夢,做到這裡就該醒了。

      果然,這世間,從來就沒有神……

      ──憐憫眾生。

      ***
      1999年,易莊園,六芒星陣心

      九級體的三眼靈獒,現身蹲踞在山頭,正要飛向西方,去完成六芒星法陣的最後一道連線。

      易家主低頭,去望草皮上那名氣息將絕的少年。

      到底是自己授業的孩子,他頗有些不忍。

      可當他轉頭,看到結界外,蒼彧小小的身影時,那一丁點的不忍便沒了,他要為自己的孩子打算。

      倏地,他發現,倒臥的少年,外洩的靈力停止了,靈海穴的破洞,竟漸漸自行修復?

      易銓眼睛一瞇,不行……他必須立刻決斷!

      所以他往易守悅的傷口,補上一記重擊,完了,還覺不夠,戮上一記又一記。

      「孩子,不要恨我,欠你的,我會讓易家好好供養你……」

      「──喝!!!」

      渠潭到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用力踹開了易銓。

      蹲踞的三眼靈獒,長聲咆哮,驀地站起身,飛向天空。

      渠潭頭也沒回,左手曲指一勾,硬生生扯住了奔馳中的巨獸。

      要知道,此時的靈獒是在極盛體狀態,上古時陪著邗族族長,爭戰四方,蕩平妖獸;但此刻,卻完全不敵渠潭的一擊,像斷了線的風箏,被甩到遠方山谷。

      緊接著,渠潭又伸出手,往上一抹,六芒星陣終於順利完成,在天空中綻放出無邊無際的流光。

      易銓撫著胸口,撐起身體,「咳……你、你是什麼人?」

      他的氣管被血沫堵塞,痛得發不出聲,來者的一腳,幾乎去了他半條命。

      渠潭回眸,淡淡睇向易銓。

      渠潭的容貌,遠超凡品,但此刻最驚人的,是他的眸色,漆黑堪比深淵。

      他嘴角輕輕一勾。

      「只有在背地裡動用手段,你才能達成願望;如果光明正大爭取,你絕對會失敗。」

      「這種人,世人給他取了一個很貼切的措號,你要不要聽聽?」

      「──孬種。」

      易銓心神大亂,「不、我不是!」

      「對,你是比孬種還孬種的……」他輕柔地說出了那兩個字,「廢物──」

      渠潭太懂人心,三言兩語,便激得易家主否定自我,心緒大亂。

      長久的壓抑,一朝爆發,易銓發瘋似地使出禁術,只想將眼前突來的目擊者毀滅,全然不顧昏倒在一旁,毫無自保能力的守悅。

      他已經忘了身為家主的責任,只想守住自己的尊嚴。

      「不知悔改!」

      渠潭閃身擋在守悅面前,冷笑,舉起右手,掌心翻外,讓充斥在這狹小空間的法術,全部反噬到易家主身上!

      「我回溯了守悅用過的咒語,我讓你也嚐嚐,他所受的痛苦……」

      易銓睜大眼,倒臥在地上,眼裡的精光漸趨渙散。

      原來,獻祭自己靈力,竟是這麼的痛啊……

      易銓費力轉動眼睛,看向東邊。那裡,有他一生都無法相認的孩子;也有被他辜負的弟子。

      沒有人知道,人生的最後一刻,留在易銓眼中的,究竟是誰?

      而此時,受傷的少年,正逐漸轉醒。

      模糊的視線中,有一雙鞋,正站定在他眼前──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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