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19、上钩

　　“铿！”

　　本该刺穿易苍彧身体的匕首，在他倒下时突然应声而断，易苍彧抗拒了下坠的重力，整个人半躺在空中。

　　女人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的能力……你不是预言者！你到底是谁？”

　　他缓缓站起，扯掉了脖子上的弦丝，“我就觉得奇怪，之前命案中，有几个不合理的地方：凶手既然已经用刀子从背后突袭杀死被害人了，为何又要大费周章勒住被害人的脖子？还有，为什么被害人对背后有人接近自己会浑然不觉？直到我在现场发现了这些线，我才恍然大悟。”

　　“凶手是两个人！一个是你，负责引开被害人的注意，另一个则是──”

　　易苍彧猛地拉紧手上的弦丝，用力一扯，“短在背后暗箭伤人的鬼手！还不快滚出来！”

　　“嘻，你很敏悦嘛。”一个矮小的身影顺势翻了两翻，落到了桌上。

　　这个凶手不是别人，竟是金发美女刚刚抱在手上的洋娃娃！

　　“姊！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女人惊慌失措，没了刚刚的成熟冷艳模样，像个无助的孩子，急着向桌上的娃娃求救。

　　“没关系，因为等一下，这个人就要──死了！”

　　话才说完，娃娃冷不防地就发动了攻势，她飞向空中，十指弦丝倏射出，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从上、下、左、右不同角度朝易苍彧射去！

　　易苍彧右手结灵诀，调动风元素形成盾牌，挡住利箭般夺命的丝弦；左手一挥以风刃切断了娃娃的十根指头，弦丝在失去源头的动力后，散落一地。

　　“姊！”美女失声尖叫。

　　洋娃娃当然不会流血，但失去武器的她仍以狠毒的目光直直瞪着易苍彧。

　　“真是抱歉，但你用来引开我注意的圣物，的确让我的力量提升不少。一切都是你们作茧自缚！”

　　易苍彧走上前，抛出风刃圈住一旁瘫坐在地上的金发美女。“你们之前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现在应该是你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姊！救我！”女人哭叫。

　　虽然已经卸掉对方的“利爪”，但为预防万一，易苍彧还是决定先制伏这个奇怪的洋娃娃，再叫萧丰过来。

　　他先以自己的能力在对方周遭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打算将对方封锁进自己的领域时──

　　“很有一手嘛，可惜啊……你还是低估了我！”

　　本来毫无反击能力的娃娃，玻璃眼珠里竟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发丝在她的身后无风自扬，倏地变长，夹着强劲的力道，宛若无数锋利的钢丝，冲破了他所制造的气墙，杀向易苍彧！

　　“死吧！”

　　在这要命的一刻，易苍彧发现竟自己动不了！

　　咒语反噬！难道说这个怪娃娃身上也有神器？

　　虽然易苍彧马上反应过来，放出风刃割断钢丝，可是对方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切断了又会再生长出来，动弹动不得的他疲于应付，身上逐渐被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哈！哈！”在娃娃疯狂的大笑中，更多钢丝从她的身体射出，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铁网，突破了易苍彧的封锁，刺穿了他的手脚。

　　她扬起噬血的笑容，描准对方空门大开的心脏。

　　“去死吧！”

　　***
　　“小弟弟，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正和计算机奋斗的守悦，闻言有些吃惊地抬头，“怎么这样问？”

　　司机指了指后照镜，“那台黑色的轿车在港前大道时，就跟着我们转了七、八个路口，而现在我开上了公速公路，它也跟上来，一直保持着约莫两个车身的距离，很明显是在跟踪我们。”

　　计算机发出了哔哔哔的声响，“守悦，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前几天我在网络上游晃时，看到好几封信件，附了一张画，画中人与你的五官特征有90%相似；而且我还发现有某个IP正试图进入邗国户政系统寻找画中人的数据，所以我就……”

　　“就怎样？”守悦双手抚额，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莉娜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跑进别人家的防火墙里捣乱了。

　　“也没怎样，就顺着那个IP进去，送几个新朋友(用俗话就是计算机病毒)给他当见面礼。”

　　“往事就不必追究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两帮人之间是否有关联……”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守悦，在看到司机面露奇怪表情打量他时，他歉然地笑了笑，闭上嘴。

　　他这种自言自语的行为，难免会引来异样的眼光。

　　通讯器忽然响起。

　　“守悦，你现在冷静听我说……”萧丰缓缓道。

　　接下来的话，让易守悦的脸色逐渐泛白，右手不自觉紧握住手中的通话器。

　　苍彧受了重伤，我现在正送他去医院。

　　凶手逃走了。苍彧这边，等于已经断了线索。现在只能靠你了。

　　上一个被害人在临死前，绘出了你的画像，我猜凶手很有可能会去找你。

　　守悦，你愿意吗？愿意当饵，替我们找出犯人的巢穴所在，避免更多无辜的人受害，也帮苍彧报仇。

　　可是我必需要告诉你，对方是连苍彧都对付不了的人。

　　这样，你愿意吗？

　　“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守悦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他现在非但不感觉害怕，反而有股源源不绝的怒气！

　　“萧丰，帮我换台车，让这个司机大哥回去，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

　　“不相干？”萧丰大吼，“詹姆斯，你还没告诉他你是谁？”

　　守悦把通讯器拿得老远。

　　“老大，我现在正忙着送小朋友逃命呢。”边说边左打方向盘，将车开向高速公路最内侧的快车道。

　　那“司机”转过头，露出一口白牙，“在下萧局长座下探员，詹姆斯．华森，向您报到！”

　　“……”

　　守悦又将通讯器拿回耳边，慎重对那头的萧丰道：“我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阿彧。”

　　切断了通讯，守悦想了想，“莉娜，你有没有办法查出跟踪我们的人是谁？”

　　“我可以钻进交通公路的监视系统，把后面所有车牌与警政系数据库作比对，可是我没法分辨谁是追踪者。”

　　守悦早已按下了计算机扩音键，让莉娜打出的字转换为声音。詹姆斯听到了莉娜“说”的话后，吹了一声口哨，“乖乖！”

　　计算机屏幕瞬间出现了方圆十里的公路图，红色正在移动的点是守悦搭乘的车子，而蓝色的点则是公路上监视器所在位置。

　　守悦冷静道：“等一下右前方会有一个交流道，通往市立植物园。詹姆斯，如果我要求你……做得到吗？”

　　听了守悦的计划，詹姆斯哈哈大笑，“亏你想得出来！”

　　“好，那就拜托你了！”

　　守悦话一说完，詹姆斯倏地往右猛打方向盘，瞬间横跨四个车道，堪堪擦着车头车尾间的空隙而过，往市立植物园的交流道飞冲出去！

　　后方行驶中的车辆看到这一幕，差点追撞成一团，气得纷纷破口大骂，“搞什么鬼啊！从内车道切到外车道不用打灯的啊啊啊！！！”

　　守悦看了一眼后照镜，“照到了吗？”

　　“嗯，跟在你后面，像你一样突然变换车道的，总共有18辆车。”

　　“真是大手笔啊，为了追我。”守悦自嘲一笑，“莉娜，把这些车的车牌号码和车主照片，传给萧局长；同时联机到户政系统，我要知道这些车主的身分。”

　　过了5分钟，莉娜道：“守悦，我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守悦沉声道。

　　“坏消息是这18辆车的号码全是赃车，而车主的长相，我比对了整个邗国户政系统，竟没找到相似的。”

　　詹姆斯道：“这不奇怪，有些帮派份子会在犯案前，先做脸部微整型，使得目击者指认不出他们的身分，我们局里已遇到过这样的案例。”

　　他解释完后又顺口问，“喂，那好消息是什么？”

　　莉娜还不习惯与别人沟通，顿了一会儿才道：“好消息是追我们的车中，有8辆已经在刚刚的路口右转离开了。”

　　“不要掉以轻心。守悦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个香饽饽，恐怕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詹姆斯回头道，“地图给我看看。”

　　“果然！你看，我们在布里斯大道，过了刚刚的路口，接下来会有好一长段路，中间完全没有岔路，我们等于是被困在这条路上。我猜，方才那8台车之所以先走，就是打算在下一个路口回转合围，将我们夹击；这可麻烦了。”

　　詹姆斯看向少年，他以为守悦已经吓呆了，所以才没回话。可此刻守悦脸上的表情，却又不像。

　　守悦缓缓道：“我只是在想，是死了的自己，还是活着的自己，对他们价值比较大？

　　“萧丰说，这个凶手专杀预言师，是因为他在找一个人──第八之力，也是在14年前的晚上，阻止九星连十的那个人。可最后一个死者，却断言我是找到第八之力的关键；所以不论这个凶手找人的目的，是要报仇或是报恩，都应当不会轻易对我下手才是。”

　　詹姆斯怔住了。他从来没听过有人能这样评论自己的价值：完全的客观，可也十分的冷酷，把自己的存在，当作是物品般秤斤论两，毫不在意。

　　好半会儿，他才道：“守悦，你对我有过一念之仁，所以我也抛开警察立场，纯以朋友身分劝你一句：这世上，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刑求，不怕你不说真话。还是别轻易自投罗网为好。”

　　守悦愣了一下，又缓缓露出一抹深刻的笑，“嗯，所以得想办法让他们吐真话！”

　　看他笑，詹姆斯不觉也笑了出来，“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我们查不出他们的身分，那就让别人来查。”守悦低头道：“莉娜，你最近还有去过什么‘奇怪’地方闲逛吗？”

　　“……祭国军事数据库？”

　　“不行，太远了！有没有就在我们当地的？”

　　“我有打开过一封用密钥加密的信，内容是新月叛国的真相。”

　　守悦心中一动，“给我看看！”

　　屏幕上，已经呈现出那封信的内容。守悦越看眼睛睁得越大。

　　“怎么了？”詹姆斯语气有些急切，以现在的车速，只剩10分钟，他们就要到达下一个路口了！

　　“这上面说，新月首领穆罕身上之所以被搜出与姬国高层通联的书信，是毕斯麦命令赤蛇帮将信放进去的。”

　　什么？！詹姆斯一惊，手上的方向盘差点打滑。

　　守悦喃道：“这个应该可以利用。莉娜，帮我找出毕斯麦的通讯号码。”

　　“你想干嘛？”詹姆斯警觉问道。

　　守悦比了一个静声手势，在电话接通时，同时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已经转变为紧张急促、气喘吁吁，“大人，救命啊！”

　　“你是谁？”一个冷静且毫无感情的男声响起。

　　“我和老大被攻击了！对方说……看、看到我们把信塞到穆罕的行李，叫我们要替穆罕作证。老大不愿意，对方竟派人追杀我们！”

　　“你们在哪里？”

　　“在布里斯大道上，往市立植物园方向，车牌是TAXI-7388……”

　　那一头马上切断通讯。

　　詹姆斯吐出一大口气，“如果真按你的计划，毕斯麦怕是比我们更想弄清楚，这些所谓‘亲眼看见赤蛇将信塞给穆罕’的人，真实身分到底是谁。”

　　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可是你确定毕斯麦不会想先杀我们灭口吗？”

　　守悦抬眼望他，目光坚定，“首相会把这件事托付给赤蛇，不是出自绝对信任，就是掌握绝对权威。前者可以乎略不考虑，而后者权威的形成……一是血腥镇压，使人恐惧不敢生反心；二是赏罚分明，严格公正，使之不敢违令。

　　“而新月事件后，赤蛇帮没有一个人死于非命，这代表首相并非滥杀之人。所以我们可以赌一把。”

　　“……我服了，我陪你！”

　　詹姆斯瞬间将油门踩到底，将车子开得飞快。

　　马上就要到下个路口了，后面的追踪者，像赌定他们逃不了，不再伪装，也加速追上来，竟是打算瓮中捉鳖了。

　　后方一阵猛烈撞击，守悦回头看，已经有车子追上他们了。

　　而左、右两侧也有车辆包抄上来，渐渐向中央聚拢压缩。

　　詹姆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浮现，额角滚落冷汗。

　　倏地，一阵直升机螺旋桨振动的哒哒哒声，从空中由远而近传来，一架绿底黑字军方大型直升机卷起狂风下压，从天而降，两排机关枪从舱底下方伸出──

　　对准了包围在守悦周遭的车辆。

　　“宪法法庭奉命逮捕叛国嫌犯，凡拒捕反抗者，即视同叛国，可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那10台车像炸了锅似的，刺耳紧急煞车声纷纷响起。而后方的车辆，又是一阵低咒，手忙脚乱，方向盘狂打狂转，才绕过前方突然发疯停下来的路障。

　　守悦搭乘的车便在这混乱中，堂而皇之地继续往前开，冲过了路口。

　　“真、真放我们走了？”詹姆斯一脸心有余悸。“没有回头扫射我们？”

　　可他话一说完，就见后照镜反射出他们刚经过的路口，陆续转进来数辆黑头车，不多不少，刚好8辆。

　　詹姆斯啐声道：“该死！才刚甩掉一批，这又跟上了！”

　　守悦目光冷静，“穷追不放，代表我这个关键对他们很重要。得想个法子，反守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