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路》山風逐黃

1、九星连十

　　纪元历 1999年，时未日将至。

　　五国早在10前就已预言，这次“九星连十”，绝对会对世界产生巨大影响，天地将会有异变发生，绝非像千年前一样，幸运无事。

　　越接近世纪末，那股失望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五国迟迟没有找到保全人类安全渡过这次危机的办法，很多人都消极度日，天天过着享乐的生活。因为已经没有明天了，不趁现在快乐一点，还等什么时候？

　　***
　　祭国皇家大楼

　　现在这里正在举行世界同步的视频会议。藉由普及的网络科技，让散布在世界各地、找寻救世方法、进行研究的人，能及时交换所得到的消息。

　　这次的“救援行动”，可称得上是空前的大动员了。由向来谁也不服谁的五大强国共同发起已是很惊人了，更何况这次各国所提供出的科技、人材，据某研究机构私下表示，绝对算得上是该国的A级机密；更何况还有不少的“灵能力者”也投入了这次计划中，这种“教廷”愿意放下身段与向来视为对立的“科技”合作，更是破天荒之举。

　　目前在会议桌正前方，300吋屏幕上出现的，正是他们多日以来的研究结果──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

　　“根据我们的推测，如果能在画面中这六个地方，设置阵点，串连起这六芒星阵，就有可能消除九星连十所带来的影响。”

　　“所以这个六芒星阵，就是我们的救星了吗？”在线所有看到这个法阵的人都很高兴。

　　“哔哔……哔哔哔……”可就在此时屏幕上却出现了噪声，六芒星画面逐渐模糊消失。然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咳……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们的会议……”

　　在场者皆大惊，“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们的防骇措施，应该是滴水不露的啊，除了网络上信息传输时的重重加密以防被人拦截外，他们还利用特殊的“结界”限制了其他人使用灵力探试的可能。怎么还会被这个人闯进来？

　　资安部门立刻启动了反追综程序，企图捕捉来人的IP地址，但地址却一直在跳动，“东、西、南、北？！”从世界东方一下子跳到大陆西方，又跳到南方，又跑到极北……

　　“咳，其实你们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想到要’反追踪’，我们就不会来个’反反追踪’吗？我们这边的黑客，功力可是比你们强太多了。”

　　“说重点！”

　　不知名的那一端，又传来一个声音。不似第一个人的清朗、跳跃，这声音冷静又带点淡漠。

　　“……就是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知道你们正在寻找解决‘九星连十’的方法，我们很乐意提供。我们已经将历次九星连十的数据输入了‘超级计算机’，推算出了最可能的受灾地点。那可真是费事的工程啊，连我们运算能力这么强的超级计算机，都要跑三天三夜才得到结果……”

　　“重点！”旁边又有人打断他。

　　“咳，重点就是，请看我们的分析图！”

　　屏幕上秀出来的图形，基本上和先前的图案差不多，同样是六芒星阵，只是在东北和西南方，多出了两个小点。

　　与会的人看了，纷纷说：“这我们早就知道了，不劳您费心！请赶快离开吧！”

　　“唉，不要急嘛，好戏还在后头呢！”他按下了Enter，开始改变图形──

　　图上原本属于六芒星的联机与另外两个点开始重组，最后形了一个庞大的八芒星阵。

　　“如何？八芒星阵不是比你们刚刚六芒星阵更能发挥强大功能吗？绝对可以安全渡过难关的！”

　　这人真是没常识！这是与会者听到他的结论后共同的想法。但为了及早打发这个瘟神，还是有人好脾气地站出来解释。

　　“之所以不用，是因为我们根本没办法使用！强大的第七之力从何而来？更别说第八之力了，那是主生生不息的神，才能有的能量。”

　　“哈，这你就太小看科技了，你们这些灵能力者办不到的事，我们可是想好对策了呢！”

　　“重点！”

　　“……。就是原子能！听过核子原理没有？我们这边已经研发出了这样的武器，以核融核为动力，瞬间产生巨大力量，来取代第七之力，而且保证零污染、零辐射！”

　　“就算如此好了，那第八之力？”

　　“这就是我们的商业机密了。反正到时候，你们就按照这张图上的顺序，传输力量，最后的收尾，就交给我们了。”

　　***
　　易庄园，所有灵能力者严阵以待。

　　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是夜空中那最明亮的九颗星，明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却将聚成象征死亡的十字架。

　　西边天空陡然出现一道“裂痕”，由天顶一直往下延伸贯穿了地平线，像是要将天空连同这个世界撕裂成两半，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碧谷环山群里响起无数生灵的声音，是惊恐也是哀嚎，形成了一部大乐章，动物们以自己的语言祈祷上天能够平息祂的愤怒。

　　众长老带着弟子们分别站到了天干法阵外围，在中央阵眼之位的是盘腿闭目静坐的易家家主与少主易守悦。

　　家主喝道：“听我号令，阵起！”

　　长老们各结手印，咒语纷出，以自身修行为媒，以法阵辅助，汇集天地灵气，召唤出十二式神。

　　五彩式神接二连三地穿破阵结界，飞升至天空，向西方驰骋而去，要去完成六芒星法阵的最后一道联机。

　　“成了吗？”众弟子们纷纷站了起来，急切地望向西方天空，祈祷六芒星法阵顺利启动。

　　可此时，天空中却传来式神的长啸哀呜。

　　家主蓦地张开眼睛，血丝从他的嘴角流出，“还不够！这股力量还不足以撑起整个六芒星阵！一旦最终联机无法完成，则先前从世界各地传来的五道力量也将无法发挥作用……可恶……难道世人的希冀，就要毁在我易家吗？”

　　守悦也睁开了眼，他没有看向西方天空，只是起身，环视四方。

　　看着各长老脸上的疲惫，看着众弟子面露不甘徒手搥地，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东面。那里，有他最敬重的东方长老，以及他的弟弟苍彧。

　　12岁的男孩拉着长老的手，不安地问道：“我们会死吗？”

　　“家主和你的哥哥，都一定都在想办法。”东方摸摸他的头发，看向阵眼。那里，在天干法阵启动后，就已被结界包围，外边的人无法窥视其中。但他直觉知道，里头的人一定也在看着他们。

　　守悦轻轻开口，“家主，如果式神做不到的话，那就换守护灵兽来吧？”

　　“守悦，你……”家主惊愕。

　　守悦身上有邗族守护灵兽──三眼灵獒。灵獒不附在正统邗族皇室身上，却选择邗族的旁系易家当附体，这是易家几百年来的殊荣，所以守悦一出生，便是易家当之无愧的少主。

　　但就算他天资再如何出众，以他十五岁的年纪，附在他身上的灵兽，顶多也只成长至二级，可要激活整个六芒星阵，他们需要的，是有着终极体的九级灵獒！

　　“要越级成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轻则灵海穴破，终身无法再聚灵力，重则身死命殒！”

　　守悦的回答却是，“这世上，总有些人，你宁可自己千疮百孔，也不愿看他们受到一丝伤害，不是吗？”

　　他向家主拜别。那背影萧然挺拔如松，流露出百折不挠的勇气。

　　家主偏头，不忍直视。

　　守悦双手翻飞，结出一道道手印，低喃：“以我全身精血为祭，育圣灵──听我号令！”

　　在刺眼光芒中，巨大的三眼獒犬现世，蹲踞在碧谷山头，俯下身，将整个易庄园拢在自己的腹部之下，就像母兽护住犊子一样的姿势，紧紧保护住易家。

　　好像有什东西在体内破掉了，全身精气流散，再也无法聚拢……守悦已是半昏迷，可他仍咬牙苦撑，待獒犬进化为终极体后，才敢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守悦又醒了过来，但此时他全身无力，光是抬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气喘吁吁，连改趴为卧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前方的草地上，有个身影倒地上──是家主！

　　守悦瞳孔一缩，挣扎往前爬去，拼命伸出手想确认家主是否安好。却在此时，草地上又出现了另一双鞋，站定在他眼前。

　　他吃力地抬头，来者莹白的脸，他只觉得模糊，无法分辨。可只有那双眼睛，幽黑如墨，似有无数黑潮在其中翻滚，令人如堕深渊。

　　守悦只觉心脏一紧……危险！他更加快速度往前探手，想触碰家主。

　　可来者却是看着守悦，缓缓举起右手。无数白光在他手掌汇集，雷光电闪，带来死亡的阴影。

　　“家主！”守悦终于握到了家主的手，却也不支倒地。

　　“啊──您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第七之力都启动了，您还不快滚回来？是想杀了我们吗！！！”

　　来者佩挂的耳机突然暴出了一阵怒吼。可好笑的是，怒吼者旁边似乎还聚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劝他，“你疯了！你竟然这样跟他说话？你忘了他是谁了吗？！”

　　“我都快死了，连个屁都不能放吗？他再不回来，我们就通通死定了，我还管他那么多？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站在守悦面前的男人，却慢慢放下了手，“说的好。只有活着，才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他猛地将右手光芒往上抛，那光球溶入了六芒星阵中，吸收了第七之力，慢慢变成了蓝色的盾牌，向六合八方延展。

　　如果此时有一双眼睛站在外层空间看，就能发现，那盾牌飞速扩大覆盖住了整个地球表面，发散出幽幽蓝光，将来自无数光年外，九星连十星体产生的星际引力，全数抵挡在外！

　　渐渐地，天不再动，地不再摇，万物不再吶喊。

　　他又伸出了左手，释出了另一道光芒，让远方三十米高的海啸转瞬间退潮；让滚烫的岩浆倒回了地底；让龟裂的大地回复，万物又恢复了生机。

　　***
　　这世上，除了他们以外，再没有人知道，所谓第八之力原来是“他”。

　　“他”算是他们的……首领吧？百年前，因为他的关系，他们的组织建立了，随着时间过去，规模日亦壮大，直至今日，不论明面暗面对世界的影响，势力盘根错节的程度，只能以不可思议来形容。

　　“他”究竟是什么？是外星生物吗？或是地球生物进化时机率千亿分之一的突变种？这个谜底虽然他们已经私下讨论不下万次，可终究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但不管他是什么，自从改变九星连十的那天起，他的力量就已大幅下降。终于在今天，“量力仪”上所测出的灵能力值数已接近零──也就是说，这个不败神话、这个永恒怪物，终于要消失了！

　　现场七个人，都清楚认知到这项讯息。有人暗自窃喜、有人担心、有人害怕、也有人无动于衷，但他们都齐齐看向眼前的“他”，那逐渐变淡、消散的身影，等着“他”交待遗言。

　　只要他消失，我就可以当组织的老大了……第一个人心想。

　　“不要轻举妄动，就算现在他力量全失，我敢保证，他还是有办法让你现在就死在他前面。”一名男子看出同伴眼底的企图，冷冷地制止。

　　一阵轻笑声从那逐渐变淡的身影中传来：“我还以为最后能让我欣赏一出你争我夺的好戏呢？”

　　“不管您从哪来，都请您好好地走吧！，所以就别再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离间了。”

　　“我不懂！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吧？为何您要牺牲自己呢？鸣鸣鸣……这到底是为什么？！”可以算是七人中最忠实的崇拜者，哽咽得难以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另一人却指着第一个人忿忿不平地说：“我和那家伙是天敌，灭了他无所谓吗？七宗拆伙无所谓吗？那您当初何必又要创立组织？”

　　第六个人冷哼：“愚蠢！只要我们七人连手，这世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事都可迎刃而解，比起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力量，强太多了。”

　　“我也不赞成组织分裂。我国创立不过百年，很多方面还需仰赖组织的力量，以增强我国力。”

　　结果，不是“他”交待遗言，反倒是众人争着这最后时刻，说出心底的话。

　　“我何曾约束过你们什么？我又何曾给过任何承诺？”

　　虽然现在“他”的脸已经淡的近乎透明了，但不难想象，此刻他说这番话的神情，会有多么的不在乎。

　　是的，他们在各个领域里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说夸张一点，只要他们跺一跺脚，都足已掀起漫天风浪，风云变色。

　　而让身份背景大相径庭的他们聚集在一起的理由，绝不是什么共同的理想，而是对于权利相同的渴望。

　　如今，权利早已掌握在自己手上，又何需再看他人脸色，仰他人鼻息？

　　但是，这志得意满的心，到了这个目空一切的人面前，总会有几分不确定──那是名为“忌惮”的情绪。

　　“就算是场游戏，还是希望您能够自始自终地继续玩下去。”第二个人道。

　　众人屏息以待。

　　在完全消散前，“他”给了回答，“那就等十四年后吧，十四年后，如果这个组织还在，如果你们还在，欢迎你们来找我……”

　　那是“他”在消失前，最后所留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