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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

  •   一月末,玄北率五万大军御驾亲征,任达鲁为副将,暂且由虞清安与牯夏拉主持朝政。
      帝王御驾亲征是天大的事,祭天祭地祭祖祭军神一个也不得拉下。玄北耗费大半日才将繁多礼节毕,又应文武百官相送至上京城门。

      “王此去,务必小心慎重,万事以龙体为重。”
      少年丞相虞清安,面若冠玉,俊秀儒雅,其上浮动着无法掩盖的三分担忧。

      “孤自会保重。”玄北沉稳,只语重心长回道:“虞相不必过多挂怀,只需全心处理政务即可。”
      “臣,定不负大王信任。”虞清安领略其意,顿时目露坚韧,抿唇时有如青竹,柔中带刚,高风亮节。
      他目光一挪,瞧见披盔戴甲玄北身后左顾右盼的虞子衿,神色复杂难辨,犹豫半晌终是轻而有力道一句:“微臣幺弟虞子衿,尚不知事,还望大王多多庇佑。”

      被点名之人探出一个脑袋,迷惘眨巴眼,露出一个不识愁滋味的轻巧笑容。

      牯夏拉立于左侧,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冷嘲。
      “祝吾王得胜而归。”他巧妙得空出声,断了虞清安依依不舍之情。

      “祝吾王得胜而归!”
      文武百官齐齐开口,掷地有声。

      “听闻城中白灵寺百求百应,灵验非常,微臣前几日特意抽空去求得两个平安福赠予王兄与虞小公子二人。小小心意,上不得台面,但求心安。”牯夏拉递上两个明黄福包,言辞诚恳,“王兄亲征战场,微臣无能,不善军事,不能随军出征。既处后方,有幸担任监国重任,定战战兢兢,竭力而为。”
      “王弟费心。”玄北笑,笑不及眼。

      虞子衿盯着递到眼皮底下的小小福包,偏头窥一眼玄北神色,而后试探性伸手接来。他双手各捏一边,翻来覆去看着,触及牯夏拉淡淡笑容,也有样学样,烂漫一笑。

      牯夏拉笑意加深,不再言语。

      玄北转身走至乌黑骏马旁,一脚踩马镫,翻身上马。浓眉峻眼,束发鹖冠。红袍银甲加身,两根鲜红雉尾翎子高扬,潇洒天成,气吞山河!

      他伸手将打扮轻便宛若娇俏小公子的虞子衿抱上马,搁置身前,而后御马转身,接过一碗酒,深邃目光掠过千百面孔,而后沉声道:“孤领兵带将出征百回,无论讨伐他国亦或安定边境,从无惨败,此战亦如是。胜,则得佩珏万亩良田,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加官进爵、退伍归乡指日可待;若败——”
      玄北仰头一饮而尽,啪嗒一声将灰碗砸于地。
      “若败,誓死不归——”

      “誓死不归!”
      五万壮汉齐齐粗声大呵,仰头饮酒,将碗狠掷于地,声响震天。

      玄北架马飞奔,越过层层人海,直至前锋,呵一声出发,人马立排列成形跟随其后,各个兵种井然有序。

      一股澎湃威严之气势油然而生。

      虞子衿扭头目不转睛盯着一身戎装的玄北,将那坚毅脸庞与刚劲气势一同收入眼底,惊觉男儿此等意气宛若待发之箭,尖锐有力胜刀锋。
      “你可真好看呀。”虞子衿靠在他怀里,声音细细软软,“玄北,你这会儿比我还好看一些。”

      马上帝王上马则露真情。
      玄北放肆勾起嘴角,应道:“得你一句好看,岂非孤三生有幸。”

      的确好看。
      虞子衿道不出所以然,却执拗认定玄北骑马射箭时定比高踞王座时好看千百倍。

      他眼朝下一瞥,摊开手来,露出一个捏得变样的福包。
      “这是什么呀?”虞子衿疑惑问道:“那又是谁啊?”

      “区区街市上随手买来的哄人玩意儿罢了,若真保平安,他怕是要挖心挠肺。”玄北一手伸入衣襟,从中掏出福包来,轻蔑扫一眼,随手丢弃于地,叫马蹄踩过。
      “那是贤王牯夏拉。”他道,声中暗藏锋芒。

      “唔......他怎么送我这个?我不识得他的。”虞子衿神态好奇,又是摸摸,又是嗅一嗅,仿佛想将荷包拆开好瞧一瞧里头究竟有什。

      不过有心试探。
      此言玄北未出口。
      他猜得出牯夏拉心中颇多算计。

      自从虞子衿接连出席家宴与宫宴后,牯夏拉明里暗里试探不下数回,甚至指示手下小臣上书劝诫他切莫重美色轻朝政。今日举动更是于台面挑衅,意在试探究竟虞子衿在他心中是何地位。
      无论分量轻重,既虞子衿一人已叫牯夏拉知晓,按牯夏拉无所不用的手段心性,恐怕早已盘算好如何用虞子衿暗算他,或许还将对虞子衿下手。若下手,此次他领兵出征为最佳时机。
      牯夏拉此人诡谲伪善,即便虞子衿还算机灵,也不一定能识清他面目。故而明知前方凶险,玄北仍要带上虞子衿。

      无论如何,至少有他之处,无人敢为难虞子衿一根指头。
      也确如他所言,他活着,至少有一段时日会全力护着虞子衿;倘若他死,与其虞子衿下场凄惨或是依附他人,倒不如与他一道。

      自私阴狠一词,玄北认。

      虞子衿是全然不知的,他瞧见玄北举动,问:“这个也要丢了么?”

      “丢了。”玄北冷然道:“世间若有鬼神,不至如此。与其信奉那唬人东西,倒不如奋力一搏。”

      虞子衿一知半解,乖巧扬手将荷包丢下,生生瞧着它殒身于马蹄之下,眼尾意外瞧见一个彪悍大汉正怒目瞪视。
      他不退反迎,大大方方瞧那人看去,只见那人面目狰狞,额暴青筋,宛若吃人恶鬼一般。

      “左边那是谁?”虞子衿缩回身子,对玄北比划,“那人可凶,眼睛瞪得这么大,一整个桂花糕那么大。鼻子和嘴也大,有这么大......”
      “达鲁。”玄北答,“那是八王爷达鲁,秉性豪放勇猛却浮躁,最不喜如你这般荏弱长相的男女。你莫要去招惹他。”

      虞子衿不听,猛地伸长脖子,从玄北身躯外探出头,果真又见达鲁怒目以对,凶神恶煞的神情配上壮硕身形,好似能生生吓昏弱女子。
      他又缩回来,不到片刻再探出去,反反复复好似乐趣十足,只因那达鲁每每皆会高高提起眉宇,如狼似虎,戒备心满满的盯住他,仿佛倒怕他会吃他一般。
      小小人儿头一次尝到被人煞有其事提防的滋味,喜滋滋地倒在玄北怀里,咯咯直笑。

      “还顽皮?”玄北按住他还要扭动的身子,低呵道:“几日不教训又上房揭瓦,让你别招惹他,你听是不听?”

      “我就看看他嘛。”虞子衿神色一转,温温顺顺地,“他是坏人吗?”

      “不是。”

      “那怎么不能同他玩?”虞子衿天真追问。

      玄北眼眸一瞬暗沉,“人本无好坏之分,不过本性自私,派别不同。”

      虞子衿琢磨了好一个,也不知如何他怎的突然开了窍,轻轻呀一声,小小声道:“他跟咱们不是一块的,对不对?”

      “可是你在这儿啊。”虞子衿不待回答便兀自接话,“你还在这儿呢,坏人也不敢害我。”神态满是信赖,笃定得理所当然。
      “你在的时候,我就和他玩一下可以不可以的?”

      瞧着虞子衿乌溜溜的眼,玄北发觉这小东西是愈发聪慧玲珑,居然无师自通学会说讨好话,且一环扣一环,一顶高帽压下来叫人不好挣脱。
      也不知是福是祸。

      “至多说上两句。”玄北退让一步,“他说什么也别信。你记着,他和牯夏拉是一块儿的,而牯夏拉——”
      “他恨不得我死在战场。”

      虞子衿这时候也明晰不可多说,心里只想:玄北又不用孤这字了。

      他好不容易老老实实安静小半天,而后还是忍不住挪挪屁股抱怨:“这马不好,走得我屁股疼。”

      “再好的马也架不住你娇贵。”玄北取笑道:“这回你哭也不顶用,你瞧冬生尚且骑马,你一人若要坐马车会叫人取笑。”

      “你命令他们不要笑,他们就不敢笑了。”虞子衿有理有据地反驳。

      “我只可让他们面上不笑,没法不准他们心里不笑,更没法叫他们背地里不笑。”玄北道:“你若不怕取笑,过一会就差人去弄辆马车来。”

      虞子衿想了想,“我不怕笑,宫里人人等着笑我呢。”

      玄北闻言面色稍动。
      他知虞子衿感知敏锐,轻易察觉他人喜怒哀乐与真心实意。可虞子衿初来宫中时不谙世事,规矩礼仪半点不识得,连笔墨纸砚也见之新奇。不料短短两月,竟已洞悉上至妃嫔下至宫女,人人等着看笑话。

      “他们作甚笑你?”玄北故作不知,想试探虞子衿究竟是看清宫墙淡漠,亦或是一时童言。

      “就是等着笑我,你别再问我。”虞子衿哼哼一声,也不知是答不出还是不想答,只是追问:“你就与我说,你让不让我被笑的?你若不让,我就不要马车了。”

      “你何时这般乖巧了?”玄北道一句玩笑话,心下却思索本不强求这小东西知事,为着一份娇憨也总不舍得逼他吃苦的。然而无心栽柳,若虞子衿当真能略知人事,倒也有益无害,至少在深宫中不会轻信他人,一眼看不住便容易遭人欺辱。

      他如今愿意护他,可谁还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人直至生生世世呢?
      万事万物终究还需靠自己,倘若事事失了主意,失了韧劲,便也无人愿舍力相护了。

      何况虞子衿容貌姣好,又机敏,生来便知这一份好看是叫人断断不忍心拒绝的,继而万般亲昵,索吃要喝。此类举动搁在他人身上或当真是以色侍人,于虞子衿却是理所应当的。他至今只识得玄北二字,写来歪七扭八,是从未有人同他细细辨过对错是非的。如今只不过照着最好讨生活的法子活下去罢了。
      虞子衿野生野长碰巧养就这个性子实属难得,一直这般下去却容易为奸人所用,尤其皇宫之内鱼龙混杂,一步不慎便是性命攸关。
      如此想来,吃喝用度倒是其次,只是虞子衿这性子真真不可养得只剩娇贵。

      于是玄北语气稍重,“你是男儿,顶天立地,冬生一介女流尚且不怨劳累,你若独一人坐马车,你便低人一等了。”

      虞子衿装模作样思考,又去四下里寻冬生。

      眼见外貌柔弱如冬生也高高束发,英气逼人的模样,虞子衿软软道:“我若坐轿子,他们是不是也笑你?既然冬生姐姐也不坐轿子,那我也不坐,我同你一块儿。”

      玄北适才想夸他一句,又听他娇声娇气道:“可我不想顶天立地呀,我喜欢躺着,你帮我立着好不好啊?你看你比我个高好多好多呢。”

      不知虞子衿究竟是大智若愚亦或是大愚若智,小脑袋瓜子里成天塞些乱七八糟的言说。
      不过也罢。

      玄北将下巴搁在他的小脑袋瓜子上,低声道:“你若不惹是生非,就不叫你立着。”

      “我才没有惹是生非。”虞子衿笑嘻嘻,“说定了,反悔会叫大虫叼舌头。”

      “好。”玄北沉沉赢下。

      “我好喜欢你头上那个大长须。”虞子衿抬起手来,“想摸摸。”
      玄北捉住他的手,“入夜再取下让你玩,将士面前碰不得。”

      “我也想有一个。”虞子衿旧病又犯,喜好收集生平未见的新奇物。

      “你见什么也都想有一个。”玄北一语说破。

      虞子衿眉欢眼笑:“那马儿不要了,换这个。”

      “怎么?不学骑马了?”

      “屁股疼呢。”虞子衿嘟囔着。

      夕阳西下,一双人共骑同语,轻声笑语美若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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