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将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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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我找对了。漂亮的棕色的眼眸，温柔的恰到好处的微笑，甚至眼角细小的皱纹都那样迷人。
那是在一个图书馆，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看着书，她也不例外。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这辈子的使命就是找到她。
然后呢？找到她之后呢？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我就否定了之前的感觉。那只是一个陌生人。慌忙的别开眼，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作业。我是个孩子，孩子不应该接触陌生人，那很危险。
那是我见到她时最终的决定。即使看起来那样温柔的人，在我的认知下也要远离。因为她是个陌生人。
它总是在侵扰我的梦境。
那个温柔的女子，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以初见的形式多次在我梦中显现。像是个魔咒，在我都忘记了这样的场景时，我记起了我做过无数次但又忘记无数次的梦。它总是不想让我忘记。可是，我却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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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母亲一生在深院蹉跎，今天这个出点什么事，明天那个又有了什么花样，还各个夫人之间的宴会，这些早就磨平了我的野性。早年和你父亲在战场相遇，已经是我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了。可是你不一样，你父亲是未来的帝师，祖父是将军，你是谢家的嫡女，有一个疼爱你的哥哥。你可以更肆意一些，我不愿看到你未来也像母亲一样在这种小天地蹉跎一生。”
母亲临走前的话语打开了我的新视角，原来后院不是女子的唯一出路。尽管我从来都不了解母亲，不让我学那些女孩子本来应该学的女红，在同龄孩子的小宴会上偏偏让我舞剑，让我远离京城的贵女圈子，反而扮作男子跟随哥哥到处游历。
我不愿意那样。因为我是个女子。我了解的女子该有的样子就是每天在家里描红，与同龄人谈谈衣装首饰，开心的时候去寺庙上上香求个好姻缘，不开心的时候找朋友诉说。
这是我的朋友告诉我的。
她是京城郭氏的嫡女。一个百年世家的嫡女。更是未来皇后的人选。更可笑的是，如果我不是我那时讨厌的样子，她也许不会和我成为至交好友。
“谢安，我以后可是要成为那里的人，难免要和别人有什么表面上的和气。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那些不该有的样子。难免要在背后嚼舌头，说我不配。”她面对我的疑惑又开始了她的高谈论阔。骄傲又阴险的样子让我恨得牙痒痒，又让我心疼到想给她所有的温暖。
她知道我未来不会成为拜见她的命妇，也不会成为她的情敌，我的教养方式甚至不会让我有一个安稳的家庭。
所以她和我说所有的心里话，从未来的丈夫到跋扈的姨娘，从姨娘的阴狠手段到她自己的运作。我时常羡慕她能够如此运筹帷幄，用一点点的真心换取了多数人的效忠。
我也和她说起我的。不过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时候是对未来的猜想，有些时候是游历时看见的事情。她很喜欢听我的故事，有时会为我的伤势担心，即使那时候我已经好的可以窜上房顶帮她捡发脾气时扔上去的平安符。
我羡慕她。她羡慕我。
一点都不奇怪，两个高傲又小心翼翼的人只有在这样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成为好友。而且是最信任的好友。
母亲起初是不愿意让我接触郭温言的，她说那样的人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利用。后来她不再坚持了，直到她去世，我们都没有见面，因为太子大婚后我们真的一点都不想念对方。。
我在床边帷幔的钩子上挂着她的平安符，我送了她自己亲手刻的盒子。在圣旨下来前我们都偷偷的给对方准备临别礼物。即使不是死别，生离也足够让我们痛苦。
即使是和平的年代也不缺乏战争。那场海门叛变让国家受到了重创，即使是祖父那样年纪的老将军也被请出山前去平叛。祖父年事已高，兄长走的又是文路。家里只有我学过武。幸运的是，祖父带上了我，身为男孩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我。幸运的是，郭温言的存在让我学会了平静的面对身边人一个个的消失。我也不断的获得了将士们的肯定，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主将。
祖父在最后那场战役中牺牲了，换来了敌军的主将被斩首。我无法原谅自己，祖父将我的战袍披在身上，完美的完成了反杀。那原本是我应该做的。
每天夜里我都紧紧地握住那个平安符，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给平安符增添了许多缀饰。祖父牺牲的那个夜晚，将士们沉默的喝着酒，第二天就杀入了门已经大开的海门城中。他们已经投降了，但此时的我还沉浸在祖父的死亡中，对求饶声充耳不闻，敌人的血水让泥土变得松软。等晚上习惯性的拿着平安符时，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可饶恕。
郭温言。我想你了。
我给你讲故事，你再给我缝一个平安符好吗？
班师回朝时，皇帝早已驾崩，现在是新皇当政。她成为了皇后。新皇率领百官在郊外相迎，据说皇后为将士们准备了凯旋宴。我无法面对她，她已经成为了皇后。
随后的事情变得简单了，我自表身份，自感杀戮过多罪孽深重，请命脱发为尼。
新皇原本就是太子，根基稳固不需要有人帮持。后宫在皇后的带领下十分平静，前朝在皇帝的把持下一片清明。身为军权的拥有者，我给自己找到了更好的出路——与青灯古佛相伴，了此残生。
当我再次拿起那个平安符时，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的笑声，我无比清醒的想着她。毫无意外，寺中的住持说我尘缘未净，但又拗不过我，又是被朝廷相逼，准许我在寺中的某一处带发修行。
听说皇后是个温柔的人。
听说皇帝十分的敬重皇后。
听说皇后多次劝谏皇帝体察民生。
听说皇后喜爱听戏，请过无数个戏班子。
听说现下最出名的戏就是《女将军》。
我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我真的觉得这就是我的一生了。
直到我又一次拿起了那沾满血迹的平安符，仔细的在手中摩挲着，愣愣的看着。我看到了那一缕黑色的、指肚触碰时顺滑的触感。那是头发。
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
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 新婚别 》
杜甫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女将军（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