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半世》栀妍瑶雨

2、悲戚，不得不放手

　　他恍然大悟般慌乱着——狠厉如兰妃，怎会独自一人奔赴黄泉？他怜惜地抱起她，只见不远处奔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皇兄，林君隐。

　　林君隐勒马而立，长剑直指林风扬，“把她给朕！”那是不容忤逆的王者威严！第一次，他用剑指着自己的弟弟，第一次，他对他燃起了熊熊怒火。既然他无法保护她，让她遍体鳞伤，自己又何必苦苦压抑，不去争夺呢？

　　“皇兄，只此一件，恕皇弟无法从命。”林风扬的眸光坚定。亦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哥哥使用了敬语。这个女人，他是真的不想要放手。以前也好，现在也罢，如果带上了未来，答案也是一样的——他，不会放手。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放手是什么。

　　他绝对不会再放手，纵然三年前她有错，但他愿意原谅她！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只要她还要他，还愿意留下，他会选择原谅她，选择继续爱她。他已经无法想象失去是什么样的后果了。

　　“朕已经给你机会了，三年了，你伤她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想带她回你的炼狱吗？”林君隐翻身下马，“够了，真的够了，你对她的伤害，真的够了。”他低声呢喃，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悲痛。不仅仅是对自己皇弟的愤恨，还有不解——他做错了吗？三年前，亦或是三年后的今天？

　　是啊，他对她的伤害已经够了，不可以再伤害她了……林风扬凄楚地笑着，望着自己的皇兄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渐渐远去。

　　也许在皇兄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吧，皇兄不会伤她，没有身为皇者的骄傲，他甚至可以为了她的伤势而舍弃骑马选择走路。这样细心的照顾，才是心瑶需要的吧。而自己对她，自始至终，只有伤害——误会她，折磨她，甚至利用兰儿来羞辱她……他无法回首往事，往事千万件，而他只记得自己对她的伤害。

　　林君隐退去一身华服，坐在她的床边，轻轻的为她整理凌乱的青丝，动作轻柔，无限爱怜。

　　“三年了，心瑶，我已经三年没有离你如此之近了。你感受得到我的存在吗，别再贪睡了，傻丫头，起来吧，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他低低地呢喃着。

　　万幸的是，蒋兰儿那个贱人给她的毒药是有解的，否则，自己势必要诛她九族！他眸光暗涌，一派狠厉。当他回眸看向床榻之上的女子时，早已没有了刚刚的狠厉与绝情，满满的爱意，那么明显，那么深情。

　　他轻轻地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指尖缠绕着她的一缕青丝，“心瑶，你说我错了吗？你会恨我吗？”

　　“会恨我吗？如若这世间没有我的存在，早在三年前，你就应该得到属于你的幸福的。可我是那么的自私，我阻挠了你，我自知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可我还是阻挠了你。你会很这样的我吗？恨这样一次次残忍伤害你的我……

　　心瑶，请求你，不要恨我……我是那么的爱你……近乎癫狂，对不起……

　　我只是不想要失去啊，仅此而已……

　　父皇的遗诏也好，蒋兰儿的计策也罢，一切只是因为……我不想失去……

　　他低低的询问着、呢喃着，就好像面前的女子可以听到他的话语，她正在含笑凝望着他，而他，自顾自的解释这一切，只是想要请求她的原谅而已啊。

　　入夜了，夜幕如丝绸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口。这一夜，无疑，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皇宫没有了以往的喧嚣，执勤人员甚至有意无意的绕开了皇上的寝殿。大家都知道，皇上今天带回了自己的弟媳，就安排在寝殿之内。

　　此刻，灵钰宫中的宫人跪了一地，她们的端妃娘娘正在大发雷霆……

　　皇上的寝殿中，床榻之上的女子黛眉紧皱，双唇微微颤抖，一副痛苦至极的样子，可这寝殿之中无一人。渐渐地，女子的身体不停地扭动，不多时辰，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着……

　　翻窗而入的林风扬正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弃了手中的长剑，奔至床榻之上的女子身边。三年了，她就生活在他的王府中，他无数次想要奔向她，却是生生地忍住了。终于，上天怜悯他，现在的他，可以在她的身边了。

　　“痛……好痛……”床榻之上的女子还在不断地扭动着身躯，试图摆脱那种极致的痛苦。

　　林风扬不再犹豫，疾步上前，小心的从床榻上捞起女子，“哪里痛，哪里痛……”他一遍遍，心焦地询问着。“别怕，不会再痛了，不会再痛了……”

　　他想起沈心瑶离开前的那个夜晚，三年中，她与他第一次平静地喝酒聊天，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泪水蜿蜒着密布她的整个脸旁，她说，“王爷，你已经不是林风扬了。”她指着胸口，泪流满面，“这里，好痛……”她说，“放我走吧。”

　　“不痛了，不痛了……”

　　“冷，我好冷……”怀中的女子低低的呢喃着，双手紧紧地抓住林风扬胸前的衣襟，那上面，还有她下午沾染上的血迹。“林风扬，林风扬……”梦呓中，她有些急切地开口唤着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我在，我在……”他紧了紧手臂，却不敢太过用力，此刻的她，如同一只脆弱的蝶儿，微微颤抖，他好怕，好怕自己稍一用力，她就破碎了，好怕……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他抵着她的额头，身体开始微微僵硬着，这样的她，是他所没见过的。她的脆弱，她的伤痛，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是无比真实的，是惹人心疼的。

　　“林风扬……我恨你……”

　　破碎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却还是一字一字地飘进了男子的耳中，他浑身僵硬，就连抱着她的手臂也开始细微的颤抖着。她说她恨他……恨……他……

　　天知道！他听见心爱的女子说出恨他有多痛，他身体僵硬，头晕目眩，那是一种氧气缺失的原因。

　　她的双眸缓缓睁开，迷蒙的望着抱着自己的男子，神志渐渐清晰时，她奋力推开他的怀抱，一双清眸瞪着他，恨恨地开口控诉着，“是你！是你！都是你……”她累极了，倚在床边，急促地喘着气……

　　他踉跄几步站立在原地，再也无法上前。刚刚那个温柔的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子此刻正在恨恨地望着他，恨不得下一秒，从床榻之上爬起，捡起被他舍弃的那把长剑，贯穿他的胸口。他知道，即使此刻她要自己的命，自己也会双手奉上。

　　在她满身血迹倒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刻，他明白了，欺骗了又如何，背叛了又如何，只要她好好的，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一切就都够了，够了……

　　想起自己这三年对她的冷嘲热讽，想起自己对她的侮辱责骂，他就恨不得手刃自己千万次，可，一切还可以挽回吗？

　　这一刻，他看见她好好的倚在床榻上，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全部，只要她安好，他，愿意原谅她当初的背叛。

　　沈心瑶艰难地、拼尽全力抬起自己的右手指着门口，口齿模糊地费力吐露着什么——

　　轰！他的世界刹那间颠覆。那一刻，他深刻的认识到，她恨他，永远会恨他的！天哪！

　　他满眼的哀伤，她不置可否。他伫立在原地，她紧紧相逼。

　　当床榻之上的女子踉跄地起身，拾起地面上被林风扬丢弃的那柄长剑，直指他的颈间时，他眸光猩红……

　　房门被轻轻推开，林君隐端着瓷碗缓缓走近，瞥了一眼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将药碗置于床榻之上，又回身来到沈心瑶的身侧。

　　在林风扬猩红的目光中，他缓缓抬手，覆上沈心瑶的手腕，微微一用力，拿掉了那柄长剑。继而，他抱起她，悉心地为她盖上锦被，喂她服药，哄她入睡。

　　她变得温顺极了，就像是一只皇兄圈养的宠物。他这样想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笑话。一瞬间，林风扬的眸间波涛汹涌，他低吼出声，“沈心瑶，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呢？”是在质问，又是呢喃，他缓缓转身……

　　紧闭的双眸滑下两行清泪，她微微侧首，将泪水枕进金线玉枕之中。

　　“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林君隐替她掖掖被角，转身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她独自一个。他知道，她需要时间，而不是需要他，她从来都不需要他。

　　沈心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林风扬将那把“柔光”赠与她，她看到了他含笑的侧脸。继而，情景急转，是兰妃！她挽着林风扬，笑的妩媚……

　　看着执剑走向自己的兰妃，那把剑，是“柔光”！这是他爱的女子啊！多么的讽刺啊，呵呵！

　　“你让我痛着，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狠厉的眸光，清冷的侧脸……

　　“不！”床榻之上的女子悲痛地呼喊出声。

　　“我在！”林君隐伸手握住她的手，“没事了，都过去了。”他轻声安慰着她，“没事了。”

　　窗外的男子双手紧握成拳，继而，他愤愤地转身。

　　一名宫女从暗处跑出，被他撞到在地，那宫女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他并未理睬，大踏步离开了。

　　林君隐握着沈心瑶的手骤然紧缩，“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呢？”他的眸光微眯，黯淡，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