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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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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奸商有三个准则:一是好色,二是重利,三是无情。前面一个基本上可以忽略,除了圣人,谁不好色?重利也算常情,倒是最后一个,实在苛刻。
谢老爷子曾语重心长地对他儿子说过:活着不过是在人间踩个点,你遇见了谁又如何,你获得了什么又如何,最重要的,是要明哲保身……不然把自己赔进去,再是荣华富贵良辰好景也不过是一场空。小安啊,除了自己,不要对任何人太过在意。
事实证明,该话说得实在有些早。那时谢瑞安约摸十二岁,逗着他三弟玩蛐蛐,半是迷茫半是漠然地抬起头来,对着他爹“哦”了一声,再低下头去发现他那常胜将军被弟弟的肥手压了个半死不活,吐着白沫抽搐,立马将刚才还有些记忆的话忘个一干二净,绿了张脸准备对弟弟发作,那傻小孩才五岁,流着口水对着哥哥乐,笑得没心没肺,一通气也就跟这话一起蒸发了。
哪天谢瑞安想了起来,仔细琢磨琢磨,估计他那爹也许有出家的潜质。
这是家庭教育失败的典型案例,家长说话说得太过玄乎,也许不算是一件好事。
……跑题了,我们继续谢同学追查官银事件。
谢瑞安走进家里历代家主的密室的时候,才明白作为家主所要承担的责任和麻烦。在这件事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懒散如自己也会来到这块看一眼就会抽风的地方。
密密麻麻排了一格一格,历年理财的卷宗和族内所有的大事被尘封在发黄的纸内,与过期的万年历一起发霉。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像他的那些父辈祖辈们一样,为着祖业慢慢变成一抹灰尘,一条记录。
他忽然觉得想透了,回过头来忘记了自己想透了什么。
其实……谢瑞安撑着头看着族谱想,把这个位子让给别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也许那人还会歌功颂德。
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抛弃这个不切实际而且相当消极的念头。
谢家人的确是多,随着宗系名字排得密不透风。让岳老拣出了掌握了一定财业的一些名字,略略排了一下,主子似乎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浓密的睫毛垂下,似乎很快就会倒下睡着然后流口水。
然而,他始终翻着名字,眉头也越来越紧,书卷半捧,倦意朦胧却带着丝微凌厉。
掌握家业最多的,无外乎是两个旁系。
一在柳州,二在金陵,看起来似乎都与本事毫无联系。镖局是家主直接经营,听闻当时谁都没有意识到少了两箱,到了蜀中清点时才发现出了大岔子。谢瑞安听见这个消息涵养很好得没有破口大骂,但连日来没有睡好的脸庞苍白,显得一旁额上的青筋愈发明显,他忍了忍,终于评了一句:“狗娘养的!”
岳老在一旁还是见怪不怪地沉默。
谢瑞安皮笑肉不笑,“岳老,那这么说,这大大的两个镶金箱子,竟是凭空消失的了!?”
岳老不语。
谢瑞安愤懑:“难道他们连夜赶路都不停脚的么,停一次都要清点是猪都知道的常识!”话说到后来,真是气急了的口不择言。但这次镖局的镖师着实做得忒不敬业,将搜寻的难度平白扩大了几十倍。
谢瑞安喝了一口岳老递过来的茶,终于冷静了下来,想到了什么,“看来这批镖师有问题。先换下来,叫别的人替上,再者,把那些人叫过来,我亲自过问他们。”
岳老退下。谢瑞安对着那些像鬼画符一般的名字越看越不顺眼,甩下书本到院子里散步去。
夏日里荷花开了满池,又有一些像丝绸般细小的鱼苗在眼光下半透明地翻着眼白,下午的太阳太过刺眼,透着池反光,引得谢瑞安一阵眼晕耳鸣的昏眩,连日来的疲惫侵袭而来。
一个踉跄没站稳,却撞上了在假山后走过的某人,勉强站稳立定,还在泛着金光的眼睛略半眯着,随着刚才紊乱的气息,朦胧蛊惑得勾人。
那个人自然是下人,手上端着的一盆芍药摔在了地上,朱红色的盆子碎片散开来,血一般触目惊心。花瓣上沾着碎屑,红色称着红色,在午后的微风中轻轻颤抖。
那个人拍拍灰尘心疼似的拾起芍药,娃娃脸上的眼睛透过莫名其妙夺目的光彩,手微微颤动。
谢瑞安被吓到了。他难得有良心地说:“那个……”
那个人似乎快要哭了出来似的:“…………
……
我的储备粮~~~~”
这次谢瑞安是真的被吓到了。难道谢家赔了二十万两后连下人的月钱都付不起了么?竟然连花都啃了啊这样下去整座院子会寸草不生的……
拉过那人,问道:“你是哪里的下人?”
那人用脏兮兮的手捧着芍药,颤悠悠地指了一个方向。
明白了,柴房。
继续问:“你很面生,新来的么?”
不明前面是少爷的某人受了极大委屈似的把嘴一撅:“不就写了一篇要提薪的折子么,这个谢家大少爷忒的小气,就这样把我丢到柴房来了!靠,这社会到底有没有人权!”
谢瑞安这次是真的记起来了。前面那人原来就是有着三岁小孩六十岁老母漂亮老婆的洋洋洒洒文章的作者,于是细细打量了一下。但无论横看竖看,此人绝对还是一个娃娃脸的少年。
少年还十分幽怨,眸子就这样打量过来:“……你也十分面生,唔,穿的还这么好,是哪里的?别忘记赔我的粮食,没有粮食赔钱也成,我不介意的……”
谢瑞安指了指刚逛出来的书房,用奸商的脑袋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那个少年八成是个财迷,二成是个神经病,为了钱财出卖自己母亲的年龄和自己未来妻子的容貌,今天又拿院子里的芍药做幌子诓钱,比自己的脸皮更有前途。
少年顺着方向两眼发光:“你是少爷房里的?帮我拿几幅画来使使,我要求不高,除了赝品以外都能接受,这事就算完结,怎样?”
果真是要有钱没原则得很。
少年喃喃自语:“这下发达了……我还混什么谢家,出去开个店成了富翁我裴炎也算没白穿越一趟~”
谢瑞安斜着眼对裴炎笑了笑,就这么大刺刺地走进了书房,坐在了位子上,挥一挥手示意还蹲在外面的少年进来,撑着头又开始惯常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