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庭深雨潇潇》阙寒

19、第19回

　　京中一连下了两三天的雨，好不容易才放晴了，中午于钧柏兄弟俩便带着闻浩阳拎着树苗、铁锹、水壶来了兰芷院。由于闻浩阳提前打过预防针，闻喜雨倒没有太吃惊，只是奇怪居然连老太太也来了。

　　原来是于钧柏始终顾忌着男女有别，怕影响闻喜雨的名声，便想着得请个长辈同来，考虑到大太太是个高龄孕妇，于钧柏便把老太太请来了，老太太乐呵呵地拉着闻喜雨说道：“来雨丫头，咱俩就站在一边儿，看他们捣鼓去。”说完又朝于钧柏他们说道：“真能种好的话，老太太我可有赏啊！”

　　于钧书最调皮，朝老太太做了个鬼脸儿，大声喊道：“老太太您就瞧好吧！”惹得老太太又哈哈笑了起来。

　　清姐儿最近正忙着学管家，大太太交代过，以后清姐儿需要将重心都放在俗务上，诗书和针线只需要趁空暇时间在自己院子里练练就好，闺学就不必专门再去了。清姐儿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暗地里跟闻喜雨诉了好几回苦。

　　虽然是雨后初晴，可中午的日头仍然不容小觑，如姐儿怕晒黑了便没来凑热闹，静姐儿见没人相陪，便也带在自己院子里没过来。只有温婉柔一人笑盈盈地来了兰芷院，给老太太请了安后，便俏生生地站到于钧柏面前，羞答答地行了个福礼，声音娇娇柔柔地：“柔儿见过表哥。”

　　谁料于钧柏兄弟俩正忙得热火朝天，也没空睁眼看她，只擦了把汗，仓促回了一礼便又低头忙活去了。温婉柔见自己媚眼儿抛给了瞎子看，委委屈屈地站回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眼睛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不多久，有过经验的于钧柏几人已经麻溜儿地把树栽好了，老太太瞧着他们一脑门子的汗，心疼地招呼他们去兰芷院里最敞亮的左厢房去坐坐。

　　老太太坐了上首，于钧书走进屋子直接蹭到老太太身边，吩咐婆子到：“快去搬两个冰釜进来，热死了。”

　　老太太赶紧伸手拦了：“不可，你们刚流了汗，突然一受凉容易得伤寒，还是先忍忍吧。”

　　“哪就那么娇贵了。”于钧书耐不得热，刚想再磨两句，突然想到阳哥儿年纪小受不得凉，便转了话题：“我们把树种好了，老太太可说了要给赏的，快拿来给孙儿开开眼。”

　　“哦……”老太太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忍着笑吩咐一旁的丫鬟：“快去端碗桂花绿豆汤来给你们二少爷，老太太我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于钧书故意要逗老太太开心，瞪大眼，夸张地大喊：“哎呀老太太可不能这么小气，一碗汤就要打发我了吗？”说完只拿汗涔涔的脑袋往老太太身上靠，老太太立马“嫌弃地”东躲西躲起来。一时间，屋里欢声笑语一片。

　　等众人止了笑，温婉柔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感慨地说道：“以前我总是在担心明天能不能吃饱，我多做点活儿，大伯娘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一点，从没敢想还能过上如今这样快活的日子。上有老太太、大太太将我当做自己的晚辈一样教导疼爱，下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一同作伴玩耍，更有先生教我读书识字、针凿女红，你们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感激……”

　　温婉柔怕惹怒老太太，故意没提二太太。尽管二太太已有对策，但她心里对于二太太是否会被休弃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这番话的目的就是求老太太的一句保证，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可以让她继续留住在于家。

　　老太太叹了口气，不得不出言安慰道：“好孩子，快别难过了，以为纠结过去只是徒添烦恼而已，人这一辈子都有自己的缘法，早就注定好了的。”老太太语气温和，却没有搭她的话茬。

　　温婉柔心知这个目的达不成了，暗骂了句老虔婆，装作感激的样子：“多谢老太太指点，柔儿记下了。”

　　于钧柏不晓得内宅的这些道道儿，他只觉得温婉柔真是身世凄苦，又有那样的一个姑母，实在是太可怜了，自己作为于家的长子，这时候于情于理都应该劝慰一二的：“表妹不用太过伤心，既然来了咱们家，只管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安排不周到的只管跟母亲说，哦如今大妹妹正学着管家理事，表妹去找大妹妹也是一样的。”

　　这个呆子！——这是老太太和闻喜雨共同的心声！
　　大哥（表哥）说得对！——于钧书和闻浩阳赞同地点头。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表哥你果然是喜欢我的！——这是喜不自胜的温表妹。

　　温婉柔打蛇随棍上，先是一脸欣喜地谢了，一双秋波暗含濡慕地看着于钧柏，又期期艾艾地说道：“雨表妹院子里的桂树我好喜欢，表哥能不能也给我种一颗呢，过几年我也好做桂花蜜给大家吃。”

　　种个树并不费什么事，于钧柏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看着温婉柔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正准备答应下来，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发话了：“我看这事儿也不着急，只是这大热天的别中了暑气，等天凉些再说吧。”

　　“是，还是老太太考虑周到。”温婉柔柔顺地应了，心里又把老太太骂了一遍。她知道今天自己的言行有些明显了，也许老太太会看出来，但她等不得了。男女有别，她养在深闺，于钧柏却整日待在外院，连请安的时间都错开了，下一次再见他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因此她必须得冒险，她得不顾一切地让于钧柏尽快爱上自己。

　　老太太回到寿安堂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屏退了丫头，对李嬷嬷问道：“刚刚你也在兰芷院，你觉得温婉柔对柏哥儿有没有点不对劲？”

　　李嬷嬷试探地问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可把二房的娘家侄女养在府里，给大房少爷作妾，这传出去实在是难听啊，外头还不得说我们府上乘人之危么？”

　　老太太冷哼一声：“作妾倒也罢了，就怕她心思太大了。你去把大太太叫来，就说我有事商议。”说完又想到如今儿媳妇正怀着孕，还是别让她来回跑了：“罢了，还是我过去一趟吧。”

　　大太太知道自己婆婆对自己这一胎很重视，连她的晨安都免了，这会儿来看自己倒也不稀奇，便招呼道：“母亲打发个丫鬟来就是了，怎么亲自过来了，母亲快坐下歇歇。”

　　老太太呵呵笑了，仔细问了大太太的饮食起居，听一切都好后才屏退了旁人，对大太太说道：“柏哥儿也不小了，今年不如就将他的亲事定下来。你身子不便，就有我这个做祖母的跑跑腿，相看相看吧。”

　　“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原本早就打算为柏哥儿相看了，可谁知道这档口上怀了身孕。母亲的眼光从来没错儿的，若是您亲自为柏哥儿操心，我正是求之不得呢。”大太太高兴得道。

　　老太太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她也担心这个一向聪明的大儿媳妇会突然犯起糊涂，让闻喜雨做于家的长媳。此刻听了大太太的话，老太太也高兴起来：“等中秋节后，我便接着做寿的由头邀些老姐妹过来，你也给平日里相熟的夫人们发张帖子，到时候咱娘儿俩仔细看看。”

　　于大太太来了精神“嗯，就按母亲说的办。虽说娶媳妇应当低娶，可咱们家这是娶长媳，而且我娘家实力单薄，所以我估摸着还是得给柏哥儿找个得力的岳家才好。这样以后柏哥儿仕途上有岳家帮衬着，我们老爷再拉拔拉拔，柏哥儿的路会好走得多。”

　　儿媳妇和自己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老太太深以为然：“不错，我也是这样考虑的。”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有些迟疑：“其实，还有件事儿……今儿我瞧着温家的姑娘看柏哥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就怕她心思大了，我可是被她姑母闹怕了。不管温家姑娘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们都得防范这些，柏哥儿的事儿得尽快定下来才好，省的再出什么幺蛾子。”

　　大太太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她竟没看出来温婉柔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温婉柔的出身和于府长媳的身份实在是差太多了，她怎么敢如此肖想呢！不过一想到她的姑母二太太，大太太相信了，柏哥儿虽然聪慧，可在这些人事上还很稚嫩，可千万不能被骗了。

　　于大太太打定了主意：“母亲说的是，这种事儿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过好在二弟妹出了这档子事儿，到时候温婉柔肯定是得跟着她走的。”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老太太跟吃了苍蝇似的：“刚刚在雨姐儿院子里，温家姑娘就拿话套住柏哥儿了。”接着老太太又把当时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亏我们清姐儿还在我跟前说了她不少好话，我还真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深！”大太太秀眉一拧：“除了柏哥儿的婚事，我看趁早也把这位表小姐的婚事也定下来才好。她不是一心想留在我们府里吗，于情于理她的婚事也该是我们做主呢，大不了陪副嫁妆而已。”

　　大太太和老太太三言两语商定了方案，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