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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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天兵迅速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好在此宅位于深山，未被人为破坏，尸骨的边上散落着摆设，皆覆着厚厚的灰，地上还有一层黑色极厚的血迹，两具尸骨的边上与身上，都有不少的蛆壳，蛆壳上的灰也是厚厚一层，想来这两具尸体已经死了很久。
俯趴着的尸骨身量较小，骨盆矮且宽，四肢蜷缩，头朝着另一具尸骨所在的方向，身上的道袍虽说布满尘灰，但能看出在胸口的位置有血迹与利器刺破的痕迹，破口前宽后窄，小心地拨开尸骨的衣服，能看到与胸口的伤口相对的是靠近心脏的两根肋骨，两肋骨上均有暗红色的裂缝，乃生前损伤，血液渗入导致，与衣服上的伤口相符。
再看那具仰面躺着的尸骨，身形骨架较之前者较大，骨盆高窄，双手保持着捂住脖子的动作，道袍的领子被黑色的血染透，传说中从不离手的拂尘掉在身旁裹满了血液与灰尘，尸骨的颈椎几乎被利器砍断了一半，截面呈鲜红色，应是在生前便断的。
说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天庭查案时发现尸体的第一步不是勘察现场，而是保护现场后派人到酆都城里走一遭，趁着投胎前把死者的魂魄提出来询问，用此法时常遇到死者已经投胎的情况，到了后来几乎每次去都问不到人。玉琼曾经随陆曜前往酆都数次仍无功而返，后来陆曜忍不住去问赏善司：“为何如今地府魂魄轮回这般快了？”
哪晓得那赏善司闻言长叹一声：“我们也不想这般快的，还不是那些凡人，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一定得生个男孩，世袭的位置就这么些，哪来的这么多皇位要继承，孩子多了还养不起，生了女婴便溺死，要不就扎死掐死，刚给了汤送上去的鬼转眼又下来了，刑狱司虽说没了死者魂魄只是办案难些，我们已经是连汤都不够了，凡间又有那么多孩子要出生，这可如何是好呀……”
听了赏善司的抱怨，破案的问题顿时显得容易许多，之后陆曜又带着玉琼回到现场，教她解剖之术，毕竟这种方法比探索人类到底在想些什么来的客观直接多了。
除此之外两具尸骨上再无查验出其他异处，想必那胸口一刀、脖子一刀便是二人的死因，玉琼猜想。霍辜从断墙处进来，告诉玉琼：“我们向周围的百姓们打听过了，已经有近百年没有人见到过这二位仙家出现。”“辛苦了，还请诸位兄弟再查查这近百年来进到这深山里的人。”玉琼回答，她看着屋内架子上散乱的物件，明明架子摆的位置极为端正，上面的东西却乱七八糟，应当不是打斗时撞坏的，怕是人翻动找寻所致。
有这一屋子的奇珍，极有可能被人觊觎财物，玉琼与一群天兵在屋内搜了半天。一位天兵小心地拨拉开地上一团黑土，用竹箸从土中夹出一节冒着不明物体，兴奋地叫起来：“你们看，想必那歹人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看不出那是什么，那人得意道：“瞧此物上的五彩纹路，还在发光呢，这其实是五彩灵芝的柄。闻一闻延年益寿，饮一口洗了的水包治百病，吃一口就算是神仙死了也能活过来，那贼人肯定是割了灵芝就想跑，被人发现了，才杀人灭口的。”
此时霍辜来回话，拿出一张名单递给玉琼：“这是近百年来到山里的人，那些百姓们说，最后一位说前往山里见过鹧云道长的，是岳和山的白髭老叟，说是来借五彩灵芝给百姓治病的，百姓说后面来的人都说没有能成功拜访的。”
“这五彩灵芝世上只有五朵，陛下有一朵，老君一朵，黎山老母一朵，后土娘娘一朵，还有一朵便是被鹧云道长收藏了。我前些日子有幸随叔父鉴赏奇珍时，见到了黎山老母的那一朵，这光泽与纹理简直一模一样。”天兵继续说。
玉琼听了霍辜回话，又问那天兵：“此话当真？”“当真！”她忙与霍辜组织天兵将证据收好回到真武神殿。
现在看来白髭老叟有些嫌疑，但那白髭老叟虽说是凡人，因其乐善好施学识广博，在三界皆有名望，更与哲孝大仙私交甚笃，有的小辈神仙见了都得行礼作揖，直接去说他有嫌疑不大妥当，玉琼决定前去请示陆曜。
刑狱司内，陆曜捧着案卷思忖许久，将其交回身边仙吏的手中，说到：“天兵虽说是神仙，但也不是一出事儿就能到现场的，既然天兵不在，受害人可以自己出手阻止对方行凶，减少了犯罪带来的侵害，又没超过限度，便不算作互殴了。”
仙吏接过案卷退下，玉琼将事情禀报了陆曜，陆曜想想玉琼辈分太小，便自己带着人往岳和山上去了。
却说那白髭老叟不知为何，或许是年逾九十人已老，近日里总是睡得不大踏实，时常梦到自己年轻时游历四方行侠仗义时的情景。今日梦到的，是那年把五彩灵芝煮出的汤水倒进井中，患病的百姓饮下井水后纷纷康复，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分明是一个好梦，白髭老叟却从梦中惊醒，坐起来舒舒气，缓缓的穿好衣衫，一推门便见灰蒙蒙的天远方飘来一朵乌云，云中隐隐有雷电游走，熟悉天庭的人一看便知是天兵下界，他曾经一见到那乌云就心悸，再后来期盼那云里的天兵在岳和山下来，再往后觉得这云里自自己有生之年怕是不会有人下来了。
可现在那云里的天兵还真就降落在岳和山，还是在自己的面前，为首的还是那个常被故友弹劾的宣肃真君。陆曜领着数位天兵来到白髭老叟面前，稍作问候，说明了查案的来意，还请白髭老叟到真武神殿回答些问题。
白髭老叟听了此话，倒也不惊讶，只是伸手自地下招来一只小山妖，嘱咐他在自己离开时看好屋子，山妖虽说修为尚浅不谙世事，却也觉得白髭老叟此去怕是难回来了，扯着老叟的衣角不让走。
白髭老叟万般无奈地将山妖哄好，这时又有一人疾步而来，朗声唤道：“先生莫要去！”那人乃是献惠元君的表弟，哲孝大仙的宝贝侄儿文清神君李嵩，远看一身白衣无装饰，走近了方看清葱白衣裳上用银丝绣了岁寒三友，手握着把未完全合上的湘妃竹折扇，两条柳叶眉微蹙，桃花眼下露三白，神色匆匆，想必是一听到山上来人的消息便赶来了，由于跑的过急，一停下来便不住喘气。
“先生……先生莫要随他们去了！我适才听说那什么山上死了两个道士，有人怀疑是先生干的，他们便来捉人了。先生的为人大家都晓得，绝不干不出那谋财害命的勾当，多半有人技艺不精，查不出来硬是胡乱报个人交差，这群兵痞谁还不知道，到了那里只怕是没罪也给拷问出罪来，先生切莫与他们去了，”
说罢颇有敌意地拦在白髭老叟与陆曜之间，陆曜作为与文清神君同站文官之列的兵痞，自然当替其他人说句话：“神君说笑了，我等不过是请人回去问些问题，在事情清楚之前，无人可说谁有罪。”
文清依旧不让，陆曜继续劝道：“既然神君觉得他无罪，更应当让人与回去以证清白，若能再回忆起来些有用的线索，相信这位先生也是愿意见到让杀死二位道长的元凶归案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文清想要拒绝也是难了，白髭老叟对文清作了一揖：“有劳公子担忧了，还是让老夫去了，了了此案吧。”
文清仍不放心：“先生就此去了，莫要害怕，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若有人逼你说什么，哄你说什么，尽管不说便是，我与衔玉山的神仙们都不会让先生蒙冤的。”白髭老叟闻言双目泪涌：“多谢公子了。”说着从他身边绕过，随天兵驾云而去了。
那白髭老叟才踏入大门进到了神殿里，便转头对陆曜道：“那二人是我所杀，真君将我治罪吧。”声音虽不大，却让殿里其他人吓了一跳。待仙童将毛笔蘸饱墨汁，白髭老叟开口将七十多年前发生之事到来。
遥想当年白髭老叟正值少年，游历到了乌枚镇，镇里正闹瘟疫，染病的百姓一个个面上布满红丝，双目赤红眦近裂，骨瘦如柴肉痉挛，看来十分可怖，随着病加重逐渐失去作为人的意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见了东西就咬，最后精疲力竭倒在地上死去，此时如果尸体碰到了什么东西，干薄的肌肤就会裂开，猩红色的肉酱便流了出来，人若不慎碰到了肉酱，便要步那肉酱主人的后尘。
白髭老叟当年眼瞧着前一天还忙前忙后照顾病人的少女，今日就缩在角落里抽搐扭曲，翌日便化为一滩肉酱，他哪里见得了这般惨剧，想方设法寻访联络从前那些道门友人杏林圣手，却没有一人能治疗此病，眼见着这病已经传播到了下游的镇子，白髭老叟急得焦头烂额。
终于，一位好友告诉他，离此处不远的山头上，住着一对道侣，那道侣手上有一件宝贝，唤作五彩灵芝，凡人只消的吃上一点汁，便百病不生。白髭老叟闻言大喜，忙问那对道侣现居何处，他欲前往讨些药来。谁知好友又摇摇头，说那对道侣中的鹧云道长脾气颇为古怪，为人极为吝啬，真是如杨朱一般宁可不利天下亦不能损一毛之人，平日里用钱都紧巴的很，更何况这世上难得的宝贝，还是放弃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