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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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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好快!”江生脱口而出,看着身边的人。
“可不是很快吗?”卜爸笑:“一转眼就三十多年了!你妈总是跟我说,‘这是我儿子!’想来也是,我总觉得这小子就是突然蹦出的,一堂课的功夫而已,过了很长时间,我才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这件事。”
“你这算好的!”不知不觉间,江爸已经吞了对方一军一马,道:“我当年下乡,一去就是一年,走的时候,江江妈还没显怀,可我回来的时候江江都能站了。他没见过我,死活都不让我抱,他妈急得直哭,他就跟着哭,哭得我头都炸了。”
说到这儿,他自嘲的笑了,无可奈何的翻了江生一眼,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精怪劲儿,我一进门他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我这辈子,被人撵出去的经历估计就那一次,有家也不能回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碰上等待生产的时候,两个父亲是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说的人已经释然,放过了自己,听得人却各自心潮澎湃。
每个人都是这样生产,长大变老的。
难怪人们总是说,不当母亲,不知道母亲的爱多么的宽宏。
几个年轻人都看向产房,里面有两个的母亲,还有一个即将步入母亲的行列。
她们都是了不起的人!
江爸一个恍神,丢了一炮一相,卜爸笑道:“瞧,动情果然误事!”
“哎呀,你这个老卜,趁人之危!”
“……”江生摇头,拿这两个老小孩没办法,拉着卜方站到另一边,和姚晓旭说话去了,殷宁和骆骁的手也没有松开过,在姚晓旭的另一侧,都期盼着另一边的消息。
知道佛弥搭乘的那趟火车已经进站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长辈二人已经收了棋盘。
“还没生啊?”
几人应声望过去,都站好了,“张姨!”江生喊了一声,这一次没有过去扶她,因为她身后有人。
“我睡不着,就想着还是得来看看,我儿子不放心,就陪我来的。”张姨身后的年轻人弯着嘴角冲大家打招呼。
“……”谁都没想到张正义居然来了!
她转身对年轻人道:“你去找外科的程医生,把胳膊包扎一下,都文职了,怎么还受伤!”
“妈,这伤没事。”
这边话还没说完,殷宁冲张姨点头,几步越过她,“父亲,你怎么也来了!”骆骁慢一步,立刻跟上了殷宁的步伐。
“嗯!”殷佬哼了一声,并不多言,显然他也担心的睡不着。“皓清有空,我就没让你们来接。”
二人感激的冲陈皓清点头致谢,从他手中将殷佬接过来。这边卜爸和江爸也都站起来了。在殷佬面前,能坐着的人可没几个。
“坐吧,这是医院。”
“师兄,我以为你……”
“……”殷佬不说话,在卜爸身边坐下,坐下。三个父亲共同霸占了一张长椅。
张姨打发陈皓清带张正义去包扎伤口,看二人走了才转身,江生过去,陪着她坐在邻近的那张长椅上,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不小了!”
她这才收回黏在儿子身上的目光,眼睛回到面前的产房,想起什么,她笑道:“我生正义的时候,就在这里。”
“那时候也这么辛苦吗?”
“没骆黎这么幸福,有这么多人盼着!”张姨笑了,见众人都好奇的看她,又道:“他们都忙,我和皓清妈看着日子就住进来了。预产期也一天,我们就说,先生的那个享福,有人陪。”
“哦?还有这事?!”江生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姨,期望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接生的就是你李姨。”张姨冲骆骁示意了一下,怀念道:“我生正义的时候麻烦一点,皓清妈一手支着腰一手还抓着我,小李急的直把她往外撵。”
“隔了一天皓清妈就生了,我一听说她进产房了,赶紧抱着正义赶过来,那一天啊,偏偏又是小李轮班,这回她又急着把我往外撵,我拽着皓清妈不放手,我们三个人闹成一团,正义还在我怀里嗷嗷的哭。”
“然后,我们突然就听见哇的一声大哭,皓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了!快得我们三个都懵了,哪儿有这么省心的事?我一直以为生孩子都跟我那样,得熬上几个小时呢!”
“哈哈哈!”她笑的眼泪都出来,抹了一把道:“小李后来常说,这辈子再没见过这么混乱的生产现场!”
“……”确实有够混乱的!殷宁有点想笑,别人生孩子跟打仗一样,她们倒好,跟抢一样。
“生的快的好像都省心些,慢的好像多少都有点闹心啊!”骆骁偷偷道:“那我姐这……十几个小时,岂不是会很闹心?”
他的声音不大,可该听到的都听到,殷佬掀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到:“也不一定。殷宁那时候闹腾了一整天才出生,他倒是好养的很,一点都不闹心。只是……这孩子跟多长了个心眼一样。”
“……”这是在夸他吗?殷宁不太确定,只觉得因为父亲这句话,所有人看他的时候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老爷子这话跟骆黎原先说过的倒是一样,骆骁牵着殷宁的手,捏了捏,心眼多又如何,他喜欢!
张正义和陈皓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听到这话的时候,也各有所思的看向殷宁。
“我们那时候在邻省,追那个‘枉死者’的传说。”卜爸接了一句,似乎也在回想当年的事情。
“后来呢?”殷宁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这些事情,很有些好奇。所有人都说他的母亲是难产,生了他就去了,可现在看这二人的反应,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师兄不顾上头的命令,冲冠一怒当即大闹了一场,拿着处分也坚持要回家。”
“可我回来的时候还是晚了。”殷佬道:“她把你推给我,就走了。”
“……”
一家人的牵绊会有多深?要怎么样的缘分才能成为一家人?这个问题谁都回答不了,总归不过一句:缘深缘浅。
几只手悄悄的两两握在一起。
而这深浅莫过于“信任”二字。
“不说了,佛弥会回来的!”殷佬率先打破这凝重的沉默。
“嗯,年代不同了。骆黎又是个有福的,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呢!”张姨接道。
然而这句话带来的安慰很快又被冲走了,师娘和江姨从产房走出来。
“亨伯特是谁?”师娘抽了一下鼻子,道:“或者你们谁假装是亨伯特一下?”
亨伯特是谁?怎么假装?殷宁摇头,这个梗他玩了那么多年,都没能骗到过佛弥,又这么骗的了骆黎。
江姨淌了一脸泪,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好意思哭。江爸让开位置让她坐下,悄悄握她的手。
“我生江江的时候,还能想着你在电视里植树造林,她怎么办啊!”
“没事的,佛弥在来的路上了……”
“师姐……”骆骁急红了眼,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姐这鬼门关闯得很艰难了。
“我再打电话催催……”姚晓旭拿出手机,又开始打电话,这个号码她打过很多次,可今晚的接通率是有史以来最低的一次,打十个有九个半都没有人接听。
“嘟——嘟——”她下意识往电梯方向走,他们到了也会从电梯过来。刚走了没几步,她被人一把拉住了。
还没回过神,陈皓清已经站到她面前,面对着电梯方向,他将姚晓旭护在身后了。
紧接着张正义站到他身侧,填补了陈皓清无法兼顾的另一半空白,并挥手示意所有人后退。
紧张的空气瞬间凝聚在走廊里,一触即发。
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产房里孱弱的哀嚎愈发明显。
“姐……”骆骁哇的一声,跟着骆黎哭了起来,听得人心酸。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
随着电梯门打开,陈皓清放松了戒备,退了半步,与此同时,张正义也撤了半步,二人将护在身后的姚晓旭放了出去。
只有各自藏口袋里握紧的手,能证明他们二人其实都没有真正松懈戒备。
电梯里,一个穿着黑色短夹克的年轻人,她有着刚毅的脸和浅薄的唇,还有□□笔直的身躯,所有这些都让人看不出任何女子特有的柔软,反而带着些煞神的可怖。脚上那双厚底铁钉,踩在地板上发出刺耳叽叽声,更像是死神之曲,在夜半三更的医院里,听起来更觉得渗人。
可这个可怖的人正推着一台轮椅,轮椅上瘫着的人,正是佛弥。
他闭着眼睛,看上去毫无知觉,似乎陷入深眠之中。他黑瘦得像一块全是缺口的碳,让人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推着轮椅的人开始往外走,却被人拦住了:“将军,这不合规矩。”说话的人警觉的瞟向电梯外走廊中那两个人。
那人抬头,冲那二人歪了一下脑袋。
陈皓清和张正义放松戒备,开始往后退,一直退到产房的另一头,以示不争不斗的诚意。
可那人依然不放行,仍道:“这不合规矩!”
这一回推着轮椅的人不再理睬他,直冲冲往外走。不过几步,她身后跟着的人全部冲出电梯,九个人将轮椅和推轮椅的人围了个圈。
被围住的人扫了一圈,冷笑道:“王某今日一定要将这人送进产房。一切后果我负责。信得过我王平的往后退一步,列队等候。依然要阻挠的,王某奉陪到底。”
“!”这话太决绝,引来很多意义不同的目光。
无论是认识王平的,见过王平的,还是听说过王平,第一次见王平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原来工作状态中的王平是这样的:刚毅的脸上像是盖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面具,她冷成了冰块,让看到她的人都汗毛倒立。她说出来的话都像是冷冽的陈述,不带任何情绪,连那双大眼睛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
在场的人都没有见过寒如利器的人,瞬间紧张起来。围着她的人即便习以为常,也忍不住动摇三分。
姚晓旭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冲出来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哪里知道这件事会这么麻烦!怪不得那么要强的她会再三说不行。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指了一条路,给了所有人希望,并且将人带来,兑现了自己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