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男主进化中》青知姜

15、2-8

　　□□他们离开后的第三日，天空下起细细的小雨。
　　薄薄雨幕中，满城城民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城主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面无表情的率领着送葬队伍从城主府一步一步的走到城门。
　　天是灰的，雨是灰的，送葬队伍也是灰的。
　　在队伍中央的棺材被人抬着，走在两旁的人撑起一方白布顶在其上，挡住了那方薄薄的雨雾，也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谁死了？
　　城民面面相觑，心中惊异，却因队伍的凝重悲凉而不敢发出一声多余的声响。
　　满城寂静。
　　偌大的主街道上，只能听见步履落地的声音。少许积起的水潭被人毫不留情的踏过，在几息之间便融进新落下的雨水里，平凡得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也就是在这种寂静中，那马蹄声显得分外明显。
　　队伍已经行至城门口，却被远处匆匆而来的骑队拦了去路。
　　装备精良身形高大的马匹立在队伍面前，胸前的盔甲在雨水的清洗下愈发冷寂。
　　“尹城主这是要去哪儿？”
　　略带凉意的声音从马上传来。
　　尹峰眉头微动，心中哀叹劫不可免。
　　勉强柔和了眉目，他向前两步抱拳躬身，压抑着声线哑声回道：“恭迎乾王。”
　　那声音中是压不住的嘶哑，像是三日未睡也未饮水后造成的。
　　杨乾挑了挑眉，从马上跳下，盯着尹峰颓废的眉目半晌，轻笑了一声。
　　“城主这是要去哪儿？”
　　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棺材上，杨乾眸色沉沉。
　　接到暗探消息的时候杨乾就觉得有点不对，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突然暴毙？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临时转道再回姚北一探虚实。
　　“回乾王殿下，”尹峰示意放下棺材，“臣要去城西荫山，安葬小女。”
　　丧服，棺材，死人。
　　杨乾盯了一会儿，突然眉眼一低，唇角微颤，狭长的眸子溢满伤痛，“怎会……”
　　踉跄几步上前，他摸着钉死的棺材，暗中使力推了一下。
　　很重。
　　像是真的装了个人。
　　杨乾转过头，视线牢牢的锁住尹峰的双眼，“什么时候的事？”
　　那副深情悲戚的模样，仿若棺材里躺的，是他一生的挚爱。
　　“昨日……突染重疾，凌晨时分便去了……”
　　杨乾脚一软，身子瞬间矮了几分，扒住棺木才不至于坐到地上。
　　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随着尹峰去了荫山。
　　看着棺材入土，他神情几转，最终定格在严肃上。
　　尹峰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面对乾王。
　　再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城主离开了姚北。
　　他们只知道，加税征兵的圣旨接踵而来。
　　他们只知道，姚北，要毁了。
　　士农工商，士不再入姚北，商弃了姚北商业明哲保身，农工能走的都走了。
　　人去楼空，大概就是如此景象了。
　　整个姚北，唯留世代居于此处的城民独自挂起白绸灯笼。当满城染上白色，尹峰死讯即至。

　　听她们说完，尹锦沉默了很久。
　　她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一遍又一遍的翻动尹峰的笔墨，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表情。
　　日升月落。
　　她这样枯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端着粥推门进去。
　　房内没有点灯，略有些黑暗，尹锦就坐在案前，看着□□进去，眼波灰寂。
　　□□看得心一痛，强稳心神微微笑起，走过去道：“来，喝点粥。”
　　尹锦没有应声。
　　她全身如同被人定住一样，只有眼睛随着□□的动作缓缓转动。□□心中震颤，抿了抿唇，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瘦削的双肩。
　　“锦儿！”
　　尹锦身子微颤，终于眨了眨眼睛。注视着□□的双眼，她突然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
　　□□表情一凝，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叹息。他不愿意她经历世事的龌龊，他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如今，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还让她直面其中。
　　避无可避。
　　“锦儿，”□□双手紧了紧力道：“城主不一定已死！”
　　尹锦眼睛亮了亮。
　　“他们只知城主被带走，”□□一边分析一边说着，“以及死讯被人传回来。那个传讯人是谁？城主如何亡故？他们都说不清楚！”
　　“所以，父亲他不一定……”尹锦接话。
　　“对！”□□赶忙应到。
　　“我们去都中，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那我们走！”
　　重燃飘渺的信念，尹锦和□□马不停蹄的朝都内赶去。

　　赶到都中时，恰逢晚霞弥天。
　　迎着橙红的天际，尹锦看着不远处高高伫立的城墙，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后悔。
　　转头看向□□，她不安的道：“镇哥哥，是我鲁莽了……”
　　如今临近都城她才惊觉，之前她一腔惊怒，竟没有丝毫思索安排就拉着□□赶路。
　　看着□□虽然笑着却也难以掩盖满脸疲惫，她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被□□止住了。
　　“无碍，”他笑着摇头，“我们进去吧。”
　　进了都城，人群熙攘。
　　街道两侧全是客栈小馆，人头攒动，竟分外热闹。
　　“我们先找地方休息。”
　　将尹锦护在怀里，□□左右张望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标志，赶忙走了进去。
　　看这急切的动作，再看看两个男人搂在一起，路过的人都神色怪异了——龙阳之好？
　　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如此明目张胆。
　　不过□□他们是没注意到了。
　　还没踏进客栈门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兴奋的呼声。
　　“桓台又开了，大家快去看啊！”
　　一瞬间，本来杂乱的人群竟然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如同奔腾的河水，飞速的流向同一个地方。
　　对视一眼，□□尹锦也随流而去。
　　那桓台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竟让这些人如此热衷。感受着他们身上溢出的奇怪的热情，□□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也不是所有人都随着人流一起，有少数人坐在客栈酒楼二层，看着下面的人群表情各异。
　　感受到扫视的目光，尹锦微微仰头，看了右侧上方一眼。
　　就算是在人群里，就算男装打扮，尹锦仍旧出色。
　　看到尹锦那抹灰色，坐在窗边的男子啄酒的动作一滞，瞳孔微缩，愣了半晌。
　　回过神后，他朝身后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待人离开，他盯住尹锦，久久不移视线。
　　没有走多久，桓台到了。
　　被高墙围住的巨大场地外，一道青黑巨门立在那里，开了一半。两旁座列篝火盆，熊熊火光升腾。巨门之上，是一块暗红的牌匾，上书“桓台”二字。
　　一走进去，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虽是圆形露天场地，占地广阔，却还是弥漫着难以言说的味道。地面铺满青石，平整得发光，被火光一照，映着天上的橙霞，泛起淡淡红色。
　　在场地正中央，一个一人高的平台伫立在那里，上面还立着几根一人半高的木桩。
　　上面也染着晚霞的暗红。
　　狰狞异常。
　　越往前走，尹锦不由得掩住口鼻，眉头皱起。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动作，她身旁的人却不知为何都看向她，表情变换了几番，突然齐齐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看得尹锦不寒而栗。
　　走近高台，所有人都自发的围成半圈，站在地上的白线之外。
　　若从高空看下去，这些人就像眼睑一样，围住了高台这颗“眼珠”。
　　尹锦和□□站在最外围，看着前方的人群，莫名觉得心寒。
　　没等多久，高台另一边传来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入口处也涌进一队戴着漆黑金属面具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站在墙边，手握弯刀，围了半圈。
　　等他们站好，马车也到了高台旁。
　　看不到具体情况，只知道高台之后有什么东西被运上来。几息之后，看到那被运到高台上的“东西”，两人俱是一震。
　　那居然是个人！
　　他头发凌乱，衣衫布满血污，被锁链捆着脖颈，踉踉跄跄的在高台上走着。动作慢了，前方牵着锁链的士兵手猛的一扯，把他直接扯倒在地。
　　天色愈发的暗，晚霞慢慢褪去。
　　暗黑侵蚀的天幕上，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
　　只有火，明明灭灭，烧在□□眼里，心里。
　　将人绑在木桩上，远处传来沉闷的一声鼓响。
　　士兵朝身后躬身后，从腰间摸出一张明黄的布卷。
　　“皇帝奉天诏曰：宁运城张海云，任城主三年，行谋逆之事两年，入狱后毫无悔改之心，朕甚悲，惟代天作罚，诛其九族，佑我杨朝！”
　　字字通俗，句句易懂。
　　但如此圣旨，丝毫不和古教礼法。
　　不过谁在乎呢？
　　天完全黑了下来，火燃得更加猛烈。在这样的明暗对比下，远处墙中央的一抹亮光是那么明显。
　　又一声鼓声传来。
　　人群齐齐跪倒在地——
　　“天佑吾皇！”
　　□□尹锦随着跪下，埋头看着脚下青石，心中如同赘了一方大石。
　　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鼓声再响。
　　人们起身，高台行邢。
　　有人端上一方正在加热的油锅，有人递上长长的顶端尖锐的铁棍，把铁棍放在油锅里，他们将一堆铁屑倒了进去。
　　□□突然知道了他们要做什么。
　　却很是不敢置信。
　　时间缓缓走过，他们将铁棍夹了出来，将铁屑也盛了出来。
　　□□瞳孔骤缩，一把把尹锦揽进怀中，紧紧的捂住她的双耳，将她压在胸前。
　　“啊——！”
　　短暂急促的尖叫声划破天空！划破寂静！
　　人们像疯了一样齐齐大吼“天佑吾皇”！
　　□□心中震惊，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又返回直冲脑门！
　　就算在大姜，也不会有人用上这种丧尽天良的刑法！
　　更不敢置信的，是这一群城民的表现——他们没有人性吗？！
　　还没等他回过神，远处传出“嗒嗒”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