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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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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至韦驮第一次见到缎君衡,是他刚刚收到师父交给他的负业法门之时。
楼至韦驮的师父是在善恶归源修行的老僧,他于很小的时候,被师父捡到,就开始跟着师父修行。
关于修行,连他的师父都对他的悟性啧啧称奇,佛经相比于其他典籍更为晦涩难解,楼至韦驮却大多一点即通,即便有所不解,也不会因为艰涩的词语而退缩。
最初只是听师父讲经,后来变成了自己学习,武学也随着佛法的精深而日见增长。
这段修行的日子十分单调,楼至韦驮却十分适应,仿佛从来都是如此生活。
十八岁时,师父问他,可愿持戒。
他点头,作为孤儿,师父于他,如师如父,他愿意继承师父的衣钵,也未曾想过要有其他的生活方式。
他的师父在善恶归源的地位很高,虽然善恶归源的人很少,但他的剃度仪式仍然很隆重,在剃度结束后,他的法号定为楼至韦驮。而他的师父将负业法门交给他。从此以后,他将背负万罪,发无上愿力为修持法门。
成为楼至韦驮的那天晚上,他依旧坐在蒲团上打坐,却听到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清脆的童声说道,“大哥,这个给你,我们下次还一起出去玩哦。”
孩童的手被拍开,一个文雅的声音却吐出尖刻的词句,“闪开,以后整个缎家都是我的,你这个连控灵术都不会的废物不要来打扰我!”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未在自己的屋子中,而是一个小花园里,被骂的孩童哭着跑开,留在原地的人手不自觉的想去挽留,又十分克制的收回。
楼至韦驮轻轻走过去,“你明明很喜欢他,为什么要拒绝他的靠近?”
缎君衡被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是与自己年岁相近的青年,顿时有些好奇,“我未曾见过你,为何你会出现在缎家的花园中?”
楼至韦驮双手合十,低声念佛号,“阿弥陀佛,我也不清楚。”
“原来是位小师傅,”缎君衡笑起来,“这里不许佛法传教,我想,你定然是游魂却不自知。”
楼至韦驮呆呆的,“这是何意?”
缎君衡被对方的表情逗笑了,其实他也才入缎家不久,但是作为纯灵体,他在控灵术上天赋甚好,大概有些猜测,“你要么是人还活着,灵体误入此界,要么就是人已经死了,但是因为佛力的缘故,会在这里停留,不过,能误入五大控灵家族的缎家,也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楼至韦驮也不慌张,于他而言,何处皆是修行,只是,“你为何要拒绝刚刚那位小友呢?我见你其实很喜爱他。”
缎君衡叹气道,“有的时候,越是喜爱,就越要远离,这对他,是一种保护。”
越是喜爱,就越要远离吗?楼至韦驮明明不懂对方的意思,却被对方语气中的深沉所打动,转而自我介绍道,“贫僧法号,楼至韦驮。”
缎君衡看着这个虽然面容艳丽,却十分单纯的和尚,也笑了,“我叫缎君衡。”
见对方有些站立不稳,脸色苍白,楼至韦驮将人扶到一旁的树下,“你先坐下休息。”
缎君衡随意的向后靠,被疼的一个激灵,才想起自己后背还有被父亲惩罚的伤。
楼至韦驮再次扶住他,“对不住,我不知你有伤……”
“没事,我自己都忘记了。”缎君衡满不在乎,很快想到正经事,“奇怪,为何你没有被人发现?”
楼至韦驮未曾在意缎君衡的话,只是坚持,“你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缎君衡挑眉,这些伤,他都已经习惯了,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但也许是恶趣味发作,也许是难得有一个人在一旁愿意扶持他,所以他故意将大半的重量放在那人身上。
楼至韦驮感觉对方的虚弱,顿时有些着急,他停住,在缎君衡面前半蹲下,“我背你,你指路给我就好。”
楼至韦驮有些感慨,缎家一定是一方显赫,从花园到缎君衡的房间,他们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进屋将人放下,楼至韦驮问道,“有伤药吗?”
缎君衡点头,“在那个柜子里。”
楼至韦驮翻到药,走过来,“你趴好,我为你上药。”
缎君衡趴在那里,感觉对方小心翼翼的撒药,有些犹豫是否要将对方的灵魂控制起来。
自己刚刚故意指错路,让人多走了一半的路程,也未见到这个呆和尚有什么反应,看来确实对缎府没有了解,无意中到来的可能性最大。
而且,刚刚对方后背的温度似乎还留在自己的胸口,缎君衡扶额,自己真是没办法拒绝一个对自己有着善意的人。
终于包扎好,楼至韦驮松了口气,“你怎么样了?”
也许是楼至韦驮的动作太轻柔,也许是缎君衡太累了,连药粉对伤口细细碎碎的灼痛都没有影响到缎君衡,他之前就已经睡着了。
发现了这点的楼至韦驮未再出声,只是轻轻的将被子为缎君衡盖上,自己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轻声呢喃经文,希望梵音可以让床上的人有一个好梦。
再次睁开眼睛的楼至韦驮,发现自己仍然在善恶归源的修室中,之前的经历恍若黄粱一梦,楼至韦驮闭眼,接着打坐。
待到楼至韦驮起身,才发现自己的头发长出来了,可惜不是从前的黑发,而是白发,两鬓有几个法螺点缀,楼至韦驮随意的将头发高冠束起,然后,便走到了师父的修室。
只是昨天的事情太过奇异,楼至韦驮自己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将这件事咽了下去,转而请师父为他昨日修行之时的难题解惑。
接下来几日,都未曾出现异状,只是可惜刚刚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便没有了音讯。楼至韦驮的心思多在修行,这次却也难得开始查阅一些与灵魂有关的典籍。最后只是于一本杂书中,看到有人误入一个叫中阴界之处的记载,此处是灵魂中转之地,多数阴魂入此地后,会偿还罪业,入轮回。
中阴界之处,有损于命格,记载中推断道,曾进入中阴界之人,多数横死。楼至韦驮倒是不怕这些,天命如此,焉知所谓命格的折损不是天命注定呢?
修行之途,十分寂寞,楼至韦驮也耐得住寂寞,但到底年纪还小,对于朋友的存在有些向往,也许自己真的是魂游了一番,才会有这番奇遇。所谓奇遇,可遇不可求,大概以后再难见面了,而且,也不应该再见了。
师父发现了楼至韦驮的异常,唤他来询问,“近日多见你在藏经阁中,可是对负业法门有何疑问?”
楼至韦驮摇头,“楼至韦驮有负业的决心,愿以守护佛家三千法门为责。只是最近对大千世界有些不解……师父,除了苦境,这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境界吗?”
大师点头道,“你年纪尚小,一直专注修行,未曾多涉尘世,是我疏忽了。若要出世,必要入世,以后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我为你讲解。”
楼至韦驮点头。
师父念声佛号,之前一直希望楼至韦驮不涉入红尘,待到修行有成再入世,然而徒儿已经对尘世有好奇心,就没有必要强行阻止,反而有碍于修行。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页一菩提。苦境并不是唯一的存在,除此之外尚有集境、灭境、道境等等,知晓名称的便有许多,何况还有未知之地。每一境都有各自的特点,但是想要相通却是困难。”
楼至韦驮大致明白,中阴界想来也是一方奇特的世界,就是不知自己为何会误入其中。“那,可有误入其他境界之人?”
“为师未曾见过,但有所耳闻,世界与世界直接,可能会存在空间通道,这通道可长可短,可能危险,可能安全,大多数通道都是被看守封印的,普通人想要进入十分困难,也会有所谓的空间缝隙,但是误入的风险极大,九死一生。”
楼至韦驮沉思一番,“师父……我前日似乎魂入一奇异境界,醒来却无任何痕迹,不知是梦还是真实。”
师父微微笑道,“昙华……你着相了。”
楼至韦驮闻言神情一凛,陷入沉思,俨然已经入定。入定的楼至韦驮已入自己灵台,灵台上有五朵八叶石莲无风而动,楼至韦驮觉得有些亲切,想上前一步却从入定中醒来,他睁眼看向师父,“徒儿明白了。”
与缎君衡的见面,让楼至韦驮产生了无端的期待,这期待让他对于缎君衡,中阴界产生了执着,动了凡念。可是,楼至韦驮固执地认为这是不对的,负业法门,负万千业障,不应该动任何的凡念。
若楼至韦驮再执着的如此否定自己,时间长久之下,于修行有碍。师父一言点明,让楼至韦驮有所顿悟而入定。
修行与执念,不在于强逼而在于自然。
师父看着楼至韦驮,不禁一笑,如此变故看来对于楼至韦驮来说,反而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