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质清闺》一日壹生

4、第四章

　　“派人看着点那吴氏。”宋远清回到清玉院，呆了半晌才对桂嬷嬷开口。
　　“奴婢知道了。”桂嬷嬷点点头掀开帘子往外走。
　　宋远清站在窗门口，手上捧着一杯新茶，温温热热的。但她却四肢冰冷，心脏在左边还是跳动，一下一下的。告诉她她并不是这荒芜世界的一缕孤魂。不安的感觉如涌泉一般，蔓延了全身。吴氏的回答，举止，太过镇定，仿佛早就知道早就料定她一定会到北厢房寻她。如果…吴氏当真早就知道…那么…可不可以证明她就是于姨娘的人？！宋远清轻轻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凉了。宋远清皱皱眉毛，将余下的茶尽数倒在了窗口的花草上。茶水在叶脉上流动的痕迹，像是花草的血液，生生世世，永不停留。
　　“小姐，可要传饭？”一个看起来十岁出头的女子，掀了帘子，柔声问道。
　　“阿泉，现在几时了？”宋远清笑了笑，还没有等阿泉回答，又顺着说下去，“传吧，左不过也是这个时间吃。”昏黄暮色下的宋家大院，像是与暮色融为一体，显得格外的静谧庄重与说不出的诡异。

　　倚兰院中，沈阳兰一手扶腰，一手把玩着一个琉璃盏。姣好的面容带了意味不明的晦暗，一双原本流光溢彩的美眸在重重灯晕下竟有了枯败之感。“夫人，人到了。”花嬷嬷掀开帘子，身后跟着一个妇人，“门口也有人守着，是放心的。”沈阳兰满意的点头，眼前人若是宋远清在定能认出那就是今天的吴氏。
　　“抬起头来回话，今日是否见过大小姐？”沈阳兰站在吴氏面前，落在吴氏的眼中却是一双镶了金丝银丝的绣花软底鞋。吴氏尊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温顺的回话：“大小姐今日来过北厢房见过奴婢与另外两人。”沈阳兰双眸扫过吴氏，眼底浮起讽刺，冷笑两声开口，“如今只有我你花嬷嬷，你这般姿态，是做给谁看呢？秋娘。”吴氏依旧顺着眼，仿佛听不见沈阳兰的嘲讽，“奴婢现在不是秋娘是接生婆子吴氏。夫人是奴婢的东家，奴婢对夫人尊重，是奴婢的本分，不是做与谁看。若真真要这般说，也是做与奴婢自己看。”“真真是那人的婢子…”沈阳兰半蹲下身子，单指挑起吴氏下巴，“她用你害了多少姬妾？如今…连我也不放过了…”吴氏跪坐在地上，低声道，“奴婢不懂。”“你懂不懂是你的事。我只问你，若我求死，你能否保证我腹中胎儿安全？”沈阳兰垂下眸子，语气平淡只言片语中就将自己的未来决定好了。
　　吴氏脸上掠过诧异，却又很快将自己的情绪掩藏，“一切都是夫人选择。”沈阳兰嘴角勾起，“你此话我便当你应下了。”吴氏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模样的东西，里面有一丸药。花嬷嬷颤巍巍地接过药丸，药丸在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沈阳兰接过，握在手心，笑的笃定，“这便是我的选择。”
　　吴氏行了一个礼，“夫人好胆量，这药吃了不到十二个时辰自是可以生产，可以造成难产假象。到时候奴婢自会保全夫人腹中孩儿。”
　　“你退下吧。”沈阳兰眼神波澜不惊，在吴氏堪堪出门时，又开口：“你替我与那人带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她该为她的子女积点福。”
　　吴氏愣了一下，低声回道：“是。奴婢自会带到。”

　　沈阳兰看着吴氏走出了房门，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花嬷嬷双手附上沈阳兰的手，双眼含泪，“夫人你当真想好了？大小姐才十岁不到的年纪，这大院里的妖魔鬼怪真要大小姐一个女孩来扛？夫人啊，你当真不心疼大小姐吗？没了母亲的小姐在这地方还不是仍人揉捏？夫人……”
　　沈阳兰双手紧紧扣住帕子，全身轻微颤抖，她又何尝不希望能看着她的远清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府院里的肮脏？她又何尝不希望护着她的远清长大，不让她受伤害？这天底下哪一个母亲会甘心忍心自己放手？
　　沈阳兰带了颤音，“嬷嬷，你自我还未出阁便在我身边，看着我如何一步步名动京都，又看着我如何一步步被逼下嫁。嬷嬷，若我不死，她不会安心的。挡得了一个秋娘挡不了十个秋娘。嬷嬷，从此以后的日子我便把远清和我腹中孩儿交于你和桂嬷嬷了。”说完，便将药丸咽入，“嬷嬷，这真相到时候再告诉远清。你把我的嫁妆，庄子，商铺…还有那个墨玉坠子，都理出来。明日就可以交给远清了。”
　　花嬷嬷得令去沈阳兰的梳妆盒中取出一打纸票，恭敬的交给沈阳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沈阳兰素手扶上小腹，两滴热泪滴在手上。烛火还在燃，吞噬尽所有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