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霜冻

12、冬天的海

　　自从那次幸福的毛片经历后，我一连几天都乐呵呵的。老八来找我吃饭，我在饭桌上，突然想到那天晚上的一个细节，就傻乎乎的笑了。
　　“这孩子咋回事啊？怎么几天不见就弱智了？”老八惊奇的摸了摸我的头。
　　“去！你才弱智哩！”我骂他。
　　“没事就好。呵呵。”老八自从知道我和陈辉在一起了，就很少来找我玩，说是怕打扰了我们的二人世界。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终于可以毫无内疚的甩开我了。
　　“说吧。你今天找我啥事？”我看他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就知道有事。
　　“小七，你来C城都一年多了，就一次都没打过电话回家？”老八犹犹豫豫的问我。
　　“靠，什么小七！叫七哥。”
　　“你干嘛不打电话回家呢？”老八不理我。
　　“又没啥事，打什么电话。”我低头扒饭。
　　“你妈妈昨天打电话给我了。她连你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她担心你，问我你是不是一切都好！”
　　“她怎么知道你的电话？”我诧异的问。在Y城念书时，老八经常去我家玩，我妈觉得他很油滑，还不怎么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打听到的”，老八很严肃的对我说：“小七，你这件事就做得不对了。对自己的父母怎么能够不理不问呢？”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他……”
　　“不管你爸对你怎么看。你终究是他们的儿子，就算你是个杀人犯，也还是他们的儿子啊！”
　　“……”我无语了。
　　“听我的，回去后往家里打个电话！”老八拍拍我的肩膀。
　　结果一直到快放寒假了，我才往家里打电话。是我爸接的，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很平静的问我生活的怎么样，吃的习不习惯，身体好不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末了，他把电话递给我妈，我一听我妈的声音就知道她哭了。那会儿，我心里也特别难受，觉得内疚。
　　“阿树，过年回不回来啊？”我妈在电话里问我。
　　“我可能回不去了”，我一说完，就更加觉得自己狠心，赶紧补上：“要不爸妈你们过来玩吧。坐飞机过来，很快的。”
　　“回来吧，阿树。回来看看你爸，你爸今年上半年还犯了一次心脏病。”我妈刚说完，我就听见我爸在那边咆哮：“你毛病啊！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挂了电话，我用手揉眼睛，不想让在旁边玩游戏的陈辉看见我哭。他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柄，不安的看着我。我拉过他来搂住，心里好受了一点。
　　“颜树，要不今年我们去你家过年吧？”过一会儿，陈辉悄悄的在我耳边说。
　　“真的？”我大喜。
　　“真的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哩。我去你们家。你带我去看海。”陈辉抬头看着我，很向往的说。
　　“好啊。当然好啦！”我紧紧的抱着他。
　　期末考那几天，我一直很担心陈辉，虽然前段时间，总逼着他看书，但毫无成效。他大二本来修的科目就多，又加上去年重修的，实在够呛。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完全没当回事，还是悠哉游哉的。我数次在他打游戏的时候，夺过他的手柄，催他去看书。他若生气、翻脸、和我争执，还算好的。我最怕他嬉皮笑脸的爬到我身上，在我耳边吹气，撒娇的说：“看书真无聊，要不我们看电影吧？”
　　看电影在我们之间早已有了另一个特别的意思。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什么立场都没有了，立马投降。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只有到处去打听哪些课老师划了范围和重点，或者去找学生借笔记，复印查资料。有时难免感慨，这个大学好像又重念了一遍。然而那个小霸王一点都不领情，拿回来的资料扔得到处都是，就是没有看过。
　　考试时，门门科目，我都会去考场看陈辉。结果每次都发现他答题答得飞快，好像很轻松的样子，诧异的不行。“我是天才啊！”，考完试后，陈辉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敷衍我。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笑容、坏坏的眼神，我根本责备不起来，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学校里一直规定不能搞师生恋，陈辉哪里还知道我是他的老师！
　　放假后，陈辉催着我去买火车票。我说不急嘛，到过年前两天再回去也行啊，而且坐什么火车啊，那么远！他立马把枕头被子都扔我身上，说要么现在就去，要么就不去了，而且一定要坐火车！和陈辉在一起，我就没赢过。坐火车要四十几个小时，一天下来，我已经不成人形了，悔恨得要死。卧铺需要预订，陈辉说没关系，上车再补，结果上车后根本没有卧铺可补。两个大男人挤在硬座上，腿都伸不直。到了晚上，只有坐着打盹，车厢里很吵，越睡越清醒。陈辉靠着窗，脚放在我身上，倒是舒服得很。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满身的不自在，为了不去厕所，一口水都不喝。陈辉一直瞅着我笑，不停的捉弄我。到了凌晨，他倒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抱着他，车厢里的空气很浑浊，什么气味都有，但我还是能闻到陈辉身上舒肤佳香皂的香气。我看着他宁静的睡颜，突然打心眼里觉得幸福。只要陈辉是高兴的，还要求别的什么呢？自从我们在一起后，陈辉比从前快乐了许多，我感觉得出来，他没有了从前的阴郁，而是常常在笑着，活泼而捣蛋，就像个宠坏了的小孩。我希望陈辉能永远是这个样子，在火车上的那个凌晨，我发誓，我要用我所有的力气让陈辉一直像个孩子一样的任性而快乐！
　　回家前，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我要带朋友回家。我不知道他们明白没有，反正我是不打算再隐藏了。我已经快30岁了，我想要坦然的生活，至少我的亲人应该理解我。
　　到家的时候，我爸不在，我妈说他去买菜去了。我纳闷了，平时不都是我妈买菜的吗？我想大约他是怕尴尬，先让我妈挡着。
　　“妈，这个是陈辉。”我拉着陈辉的手，一边给我妈介绍。
　　“阿姨好！”陈辉有点拘束的说，很腼腆的笑。
　　“好，好啊！”我妈更紧张，一直搓着手。
　　“来，来先把行李放下来。”我妈夺过我们的包，把我们带到我以前的卧室：“我前两天就收拾干净了。你们就住这屋吧。本来客房大一些，但我想阿树住惯了这间的。”我妈看着我，完全是一副怕我不满意的神色。我突然很难过，赶紧过去揽住她：“谢谢妈妈！”。揽着我妈才觉得她比从前似乎更瘦更矮了，泪水就掉下来了。正忙着掩饰，就听见我爸沉重的脚步声，钥匙响了响，他肥胖的身体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
　　“爸。”我叫他。
　　“回来了，回来了！”我爸也很紧张，看看我，又看看陈辉：“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像逃也似的就躲进了厨房。
　　我妈做饭的手艺很一般，平时虽然她做菜，但一旦有客人或是过年过节，便由我爸主厨。那天中午的菜很丰盛，完全像年夜饭的架式。最令我感动的是，我爸不停的给陈辉夹菜，他和妈妈什么都没说，就是争着把陈辉的碗弄得满满的。
　　晚上，我去书房的电脑上网发邮件，瞥见书柜里放了整整一排的关于同性恋和性方面的书，比如王小波、李银河的《他们的世界》、《同性恋亚文化》等等。我拿出来一本，发现书页都皱了，一定是被看了好几遍的，书上有的地方还用红色的笔认认真真的划着记印。我站在那里好久，这些书我也只是随便翻过而已，没想到我爸会去买回来，还这么认真的看了。他是一个思想保守的人，我可以想象到他的努力。回到屋里，陈辉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我走过去抱住他，他诧异的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哪里都没去。就在家陪着父母聊天、看电视、逛街。很快，陈辉便赢得了我父母的欢心。陈辉要是装起可爱来，这世界上真没有人能比他更可爱。我父母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一天到晚都小辉长小辉短的，“小辉睡了没？”、“小辉去哪里了？”、“小辉吃这个，小辉尝尝那个”、“小辉，喜不喜欢这个？”……。过年前，陈辉说想去看海。我爸妈便找出了地图和各种旅行社手册，在网上查，到处问，忙着想地点、出主意。两个人煞有介事的坐在沙发上讨论，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是省地图、市地图和花花绿绿的旅行社宣传单。陈辉在旁边吃着零食看电视，不时的对他们的讨论结果提意见、发表看法。
　　“阿树，去海南怎么样？”老爸问我。
　　“那么远？！”我可不想大过年的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小辉说要去就去最漂亮的地方。”老妈帮腔。
　　“是啊，阿树！”陈辉也凑过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们参加那种四天三晚的旅行团，还能赶回来吃年夜饭哩！”
　　“那么赶！爸妈怎么受得了！”我嗤之以鼻。
　　“我们以后再去嘛。这次你们俩去好好玩玩。”老爸老妈马上异口同声的说。
　　陈辉开始举着我的胳膊摇了，眨巴着眼睛。
　　那次海南之旅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次旅行。直到现在，许多画面还常常萦绕在脑海里。实际上，到了海口的第一天我们就离开了旅行团。我和陈辉坐着岛内火车，随性而至，喜欢就下车。我们一个有名的海滩都没去，倒是去看了一天渔民们捕鱼。尽管是冬天，海南仍然很热，我和陈辉没多久就晒黑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便“黑鬼、黑鬼”的乱叫。晚上，我们住在很便宜的旅馆里。房间十分狭小，墙面都在掉灰。没有热水，我和陈辉两个人挤在卫生间里，互相泼凉水打闹。那时，湿透了的陈辉，晶莹的水滴挂在发梢，他的笑容、他的眼睛，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日月湾，真的非常美丽，我和陈辉从白天一直呆到傍晚都舍不得离开。夕阳一点点在海岸上下沉，那红色的光浸染着海水，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来到我们脚边。我们手拉着手站在海水里，潮水一波一波的打在腿上，我们一动都不动，静静的看着夕阳被海水吞没，黑夜一点一点的浮上来。
　　“回去吧！”，当空旷的海滩上只剩下我们以及我们的影子时，我拉着陈辉往回走。
　　“我不回去了。”陈辉却甩开了我的手，退后几步站着，他微微的侧着头看我，眼睛一闪一闪的，比我们头顶上的月亮都还要亮。
　　“啊？”我没反应过来。
　　“我不回去了。我要永远呆在这里！”陈辉向后沿着沙滩跑，一边跑一边喊，一遍遍的喊，对着我喊也对着海喊。
　　我笑了，知道他小孩子的脾性又发作了。我去追他，跟在他后面跑。陈辉穿着一件大大的体恤，风把它吹得鼓鼓的。我好不容易抓住他，却只揪住了衣服。他一缩身，竟然从衣服里钻了出去。我大笑，抓住他的空衣服弯下身喘气。
　　“大叔，不行了哦？”他跳回来嘲笑我。
　　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到在了沙滩上。他像一条最光滑的鱼，我使出全身的劲才牢牢的把他圈在怀里。
　　“你不回去了，我怎么办？”我问他。
　　“你也不回去了啊。”他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说完看着我笑，湿润的嘴角浅浅的扬起。他年轻的身体就在我身下，我触摸到他光滑健康的肌肤，再也忍耐不住，狠狠的吻了下去。我从来没有吻的那么用力，仿佛用光所有的力气，我感觉得到我咬破了他的嘴唇，血腥在我们嘴里弥漫开来。可是，对我来说，世界上最甜蜜的莫过于这一吻。

作者有话说

　　终于有亲评论了，我还以为没人看哩。than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