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霜冻

10、幸福的模样

　　（十）幸福的模样
　　我在床上呆坐了半天后，拿起电话给周明打过去。
　　“喂。”他很快就接通了。
　　“今天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还在外面，我听见有汽笛的声音。
　　“你在哪里啊？”我问他。
　　“和朋友在一起。”他不愿意多说。
　　“你别放心里，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继续解释。
　　“没什么”，他打断了我：“那个人是谁啊？”
　　“是我的学生。”
　　“哦。你去找他没？他要是到处去说怎么办？”
　　“他不会的。他早就知道了的。”
　　“他早就知道？”周明诧异的问我。
　　“放心吧，他不会乱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哦。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没别的事了吧？那我挂电话了。”他问我。
　　“哦。好的。再见。”我答应他。
　　我挂了电话。那是我们最后的一通电话。
　　我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我睡了一天，根本没有睡意。抽了半包烟后，突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毕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在屋里翻了一遍，一点可以吃的东西都没有。我想了想，便拿起钥匙出门去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看见前面花丛旁边有团黑影。我本来没放心里，走过去后突然怀疑是不是周明，我以为他原谅我了。我赶紧走回去，等我走近一看，原来是陈辉。他抱着头蹲在那里像睡着了一样。
　　“陈辉。”我蹲下来，拍拍他的肩。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那么无助的表情。
　　“我看见他走了”，他很内疚的说：“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没关系。”
　　“他生你气啦？”
　　“啊？!没有啊。”
　　“我看他走的样子像生气了。”
　　“你以为你特异功能啊？你看人家背影都能看出生没生气？”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衣服褶皱压过的痕迹。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他突然说道。
　　“怎么啦？”他的语气让我觉得好心疼。
　　“我跟我爸吵翻了，他要打我，我就跑出来了。”他皱着眉头，很难过的说道。
　　“你们吵什么呀？”我问他。
　　他不吭声，把头低了下去。
　　“你爸气头上肯定比较粗暴！”，我安慰他：“过了就好了。你别怕。你要是不敢一个人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不回去。”他把头偏到了一边。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和爸妈呕气，还学会了离家出走？”我忍不住说他。
　　“我走的时候，他自己说的我有种就别回去。”陈辉说着说着就开始哽咽了。
　　他红了的眼圈，拼命压抑抽泣声，我赶紧抱住他，一边拍他的肩膀，一边安慰他：“别哭了，跟小孩一样。你都是个大男人了，好不好？乖，不哭了，好不好？”
　　他到底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孩子，他抓住我的衣服，在我怀里毫不掩饰的哭起来，眼泪鼻涕抹了我一身。
　　即使在我最大胆的幻想里，也没有想过能和陈辉靠得这么近，能把他抱在怀里，他的头就搁在我肩膀上，我的鼻子贴着他的颈项，我能闻见他身上男孩子特有的清香。这是陈辉最难过的时刻，但是对我来说，我觉得很幸福。
　　“乖，不哭了。”
　　我一遍一遍的安慰他，十几分钟后，他终于停止了哭泣。他还是靠在我身上，轻轻的吸着鼻子。
　　“我今晚就住你这里，行吗？”他小声的问我。
　　“好。”
　　我刚答应完，就听见他的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
　　原来有人我和一样饿了。
　　“我没吃晚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带着他回到屋里。我告诉他卫生间的热水怎么放，给他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我让他先洗个澡，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整个过程中，他一直很乖的听我指挥。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听话、一声不吭、任人摆布的陈辉。
　　学校里的商店都关门了，我只好走到外面的街上去找。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终于找到一家餐馆，本来已经打烊了，但是在我的哀求下，老板最后给我炒了两份炒饭。我提着装着炒饭的塑料袋兴冲冲的回到家，却看见陈辉早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
　　我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叫他起来吃饭。他很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嘟囔了一句不吃了，又睡了过去。我只好一个人胡乱吃了几口，已经饿过头了，也吃不下去多少。等我洗了澡出来，又开始犯难了。房子因为是学校安排的，我没打算长住，所以没有置办任何家具，连沙发都没有。屋里能够睡觉的就一张床，陈辉很没形象的趴在上面，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去和他挤。我想了想，决定就在椅子上坐一晚上好了。刚坐下来，电话就响了。
　　我接起来，是陈辉的妈妈。我赶紧告诉她陈辉在我这里，让她放心。她说她找了一晚上，吓坏了。我怕吵醒陈辉，便没有和她多说。我挂电话的时候，他妈妈还在说着什么，我也没听清。
　　椅子是竹椅，很硬，磕得我很难受。我换了好几个姿势，折腾了半天才终于睡着。没多久，我听见陈辉叫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站在我面前。
　　“你去床上睡吧。”他拉我的胳膊。
　　“没事，你睡吧，我在这里凑合一下就行了。”
　　“床这么大，可以睡两个人的。”他还是使劲拉我。
　　“没关系，你快去睡，明天星期一要上课。”我催促他。
　　他拉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我只好站起身。那张床确实比较大，即便睡两个大男人，也是没有问题的。躺下后，我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便背对着陈辉，尽量缩紧胳膊和腿，不碰到他。没过一会儿，我觉得我都快睡着了，陈辉用指头戳了戳我的背，我立马清醒过来。
　　我转过身，正好对着他的脸，他呼吸的气息都能传过来。
　　“你怎么了？不困啦？”我问他。
　　“颜树，我们说会儿话好不好？”他央求我。
　　“没大没小的，叫老师。”我一边骂他一边打哈欠。
　　“说什么？”我问他。
　　“说一说你为什么喜欢男的。”他直直的盯着我。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我没好气的说。
　　“为什么你要知道为什么就好了？”他继续发问。
　　“靠!”，对这种白痴问题，我忍不住骂脏话了，一边笑着用手推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想到他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我动了一下，他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怎么了，陈辉？”我意识到不对。
　　他抓住我的手，慢慢的放到脸上，他呼出的细细的气息弄得我手心痒痒的。
　　“你的手有烟的味道。”他说。
　　我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摸了摸那我想了很久的光滑的脸颊，捏了捏他的鼻子，他就像只宠物狗一样的乖乖的看着我。
　　“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啊？”我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他。
　　他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他的嘴唇即使在黑暗里，也看上去是那么的诱人。我不是柳下惠，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我吻了下去，一开始只是很轻的触碰，他的嘴唇很柔软，我忍不住开始吮吸，噬咬他。他一直紧闭着眼睛，屏着呼吸。我一边亲他，一边用手摸着他的脸，我叫他放松一点，不要害怕。我想用舌尖挑开他的嘴唇，但是他死死的咬紧牙关，浑身都是僵硬的。我搞不清楚他只是在紧张，还是在忍耐。最后，我终于停下来了。他的额头都浸出了汗水，打湿了刘海。他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我觉得他的眼神里透出一种绝望。
　　“颜树，我要是也喜欢男的怎么办？”他问我。
　　天晓得，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我就怕他不喜欢，他要是和我一样，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他追到手。
　　我伸出胳膊，把他搂进怀里，他没有反抗。
　　“陈辉，没关系的。不要怕，喜欢男的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我们是不是不正常？”他在我怀里闷声闷气的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说：也许吧。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恍惚中还以为是做了一个美梦，侧过头却真的看见陈辉睡在旁边。他喜欢趴着睡，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他嘴巴轻微的张着，我又想亲他了。我低头的时候突然看见旁边的闹钟指针已经指着八点了，赶紧叫他起床。他睡得正香，根本不理睬我，被我叫得烦了，干脆拉过被子盖住头。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好在他耳边喊：你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
　　他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我眨了眨眼，脸红了。我很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终于起床了。那天上班事情很多，学校要搞个演讲比赛，系里推荐我去做指导老师。我一边忙，一边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吻，脸上忍不住挂着笑。学生会的会长一个劲的跟我说，他没见过我这么亲切的老师。
　　晚上下班后，他们又叫着一起吃了饭，大概八点多了才回去。走到门口，看见陈辉蹲在那里，一看见我，他立马站起来不耐烦的说：“你怎么才回来？等你好半天了。”
　　“你今天还是不回家吗？”我问他。
　　“不想回去。”他撇过脸去。
　　“那你跟你父母打电话没？”
　　“没有。”他更加不耐烦的说道。
　　那天晚上，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陈辉都住在我家里，一点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最开始，我觉得像中了彩票或者天上掉馅饼，慢慢得开始担心他和家里的关系，后来不管是开心、担心，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因为陈辉从第二天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抱怨。他抱怨我住的地方太小，卫生间热水器有问题，洗澡不方便；抱怨电视收不到好看的节目；抱怨床太硬，睡了全身都疼；还抱怨食堂的饭不好吃；抱怨这个，抱怨那个。
　　我其实也对这个住处不满意很久了，早就想搬，但是一直没下决心。被他说烦了，我第二天就去找了学校外面的租房中介。我拖着陈辉跟我一起去看房，他很开心。我们看的第二家，是一个两室一厅，装修得很好，家电一应俱全，但是价格偏高。我本来还想再看看的，但陈辉一个劲的劝我就租这一套，我被他说得头脑发晕，稀里糊涂的就签了约。
　　到了晚上，拿到钥匙后，我开始后悔了。预交的一年房租和押金，花光了我几乎所有的积蓄。我的工资本来就低，我平时也没有储蓄的习惯，还是来C城后，交际圈狭小，除了基本生活开支外没有别的什么支出，才存了一点钱。
　　“别想了，这里住着多舒服，花点钱有什么关系。”陈辉躺在客厅的沙发里，舒舒服服的嘲笑我。
　　我叹着气，走到他旁边坐下来。
　　“太贵了。学校里的房子条件虽然不好，到底不要钱啊。”我还是不甘心。
　　“你这个人真没劲，人生就是要享受，不然活着干什么！”陈辉伸出脚来踢我。
　　“享受完了就该哭了！”我唾弃他的言论。
　　他继续踢我，完了还把腿放我身上。
　　开始我没注意，后来他动了一下。我才发现他把腿放我肚子上了，好死不死的压着那个地方。他人躺在沙发上，我一抬头刚好能看见他衣服和裤子之间露出的一小截光滑的腰。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继而发展到那个部位开始不受我控制的膨胀。我为了掩饰移动了下位置，想离他远一点，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也许是我的掩饰太明显了，他终于还是发现了我的变化，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他急急忙忙的说：“我们该去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他一声不吭。我以为我吓到他了，万分恼悔。快吃完的时候，他突然问我：颜树，那天那个人呢？怎么没见你和他联系？
　　哪个人？我莫名其妙的问他。
　　你屋里的那个。他脸红着结结巴巴的问我。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周明。
　　我想了想，为了不多解释，只好胡乱的回答到：我们分手了。
　　他有些惊讶的盯着我。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闲事。”我想堵上他的嘴。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我：颜树，你觉得我是小孩子吗？
　　我被问住了。他确实只是个孩子，那我算什么？只喜欢小男生的色情狂大叔？我不仅比他年纪大了许多，还是他的老师，我这个样子不是在犯罪是什么？
　　他一句话问得我一时心情糟糕透了。
　　“待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家吧？”我自暴自弃的问陈辉：“你妈妈这几天每天都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
　　他不吭声，脸色很难看。
　　吃完饭，我们走在路上。天已经很晚了，还有点凉。他缩在自己的外套里，走在我后面，一句也不提要回家。
　　“陈辉，你究竟要和你爸妈闹多久的脾气啊？”我忍不住停下来问他。
　　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头，好半天，他才说道：“我爸，我爸骂我是变态。”
　　“为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见了我电脑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似乎不想说，顿了顿又加了句：“就像你电脑里的北京故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说他没我这样的儿子。”他的眼圈又红了。
　　我把他拉到怀里，我听见他说：颜树，我和你是一样的。他甚至说不出同性恋这三个字。
　　那天晚上我们又回到了我的住处，他去洗澡的时候，我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想我该不该，能不能。但是，我对他的执念还是战胜了一切。我下定决心后，跳起来冲到了卫生间。卫生间的门本来就是坏的，不能锁，我直接打开门进去。他已经洗完了，正拿着浴巾擦身体。他健康美丽的身体近在咫尺，这些都更加让我坚定了决心。
　　“你干什么？”他有些害怕的看着我。
　　“陈辉，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的，对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我走过去，抱住他，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
　　我拉掉了他的浴巾，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他一直在发抖，整个过程中，一直在抖，抖得让我心痛。
　　到周末的时候，我叫了两个学生帮我搬家。陈辉有一门重修的课要上，他没有帮我。不过，我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会儿就搬完了。我正在屋里清理东西的时候，接到了陈辉妈妈的电话，她问我住哪里，我告诉了她新家的地址。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我打开门一看，陈辉的妈妈提了两个巨大的包站在我面前。
　　我一时诧异的说不话来，她便自顾自的进来了。她进来后，把包放在地上，拉开其中的一个包，一边从里面拿东西一边对我说：
　　“这是陈辉的游戏机，他没有这个饭都吃不下。”
　　“这些是他的书，他考试要用。”
　　“这个是他的CD机，还有几盘他最喜欢的碟。”
　　她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包：“这里面的都是他的衣服。”
　　“阿姨，你，你这是干什么啊？”我问她。
　　她抬起头来严肃的看着我，她说：“他住你这里，这些都需要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歉疚的告诉她：“阿姨，我一直在劝他回家。他说他暂时不愿意。我再劝劝他……”
　　“颜老师”，她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对他的心思。”
　　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接着说道：“你老是给他打电话，老是来家里找他，我以前一直认为是你热心。后来那一天晚上，那么晚了，你还在楼下叫他出去，我才觉得不对劲。”
　　“我也不是怪你带坏了他”，她看我的表情变了，又换了语气：“我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很多事情，我也是明白的。”
　　我后来很多次想起当时的情景，我自己的反应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一直记得陈辉妈妈脸上的表情。她真的是一个涵养非常好的女人，大多数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想杀了我都不一定。但是她没有谩骂、没有怨恨，只是责备的看着我。
　　“本来这不全是你的责任”，她说：“但是，现在你收留了他，他就是你的责任了。”
　　“不且说你是他的老师，你年龄比他大那么多，他不懂事，你应该懂事。”
　　她说着说着，语气变成了恳求：“你照顾好他，好不好？”
　　她望着我，从她的眼神里，我完全能够看出她有多爱她的这个儿子。
　　“他爸爸那边，我在做工作。不管陈辉是什么样的，他终归是我儿子，我不希望他受委屈。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轻轻的把泪水擦干。
　　两分钟以后，她冷静下来，开始到处查看房间的情况，她不停的给我分配任务：“陈辉每天早上都吃两个鸡蛋的，他只吃荷包蛋。”
　　“他每天晚上都要喝瓶酸奶。可以到超市买了来冻着，反正你这里有冰箱。”
　　“他挑食，不吃蔬菜，你一定要劝他吃。”
　　“他经常打游戏打很久，你要管着他。要经常锻炼，别老坐着。”
　　她一直不停的说，说到后来，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担忧。
　　“阿姨，对不起。”我想得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
　　她走的时候，我告诉她，请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陈辉。
　　就这样，我和陈辉开始了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