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流年》玻璃泪珠

2、女鬼

　　我出了迪吧，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拨通日本的电话，不多时，清脆稚嫩的声音从电话线那头传过来，说着流利的日语，好听得把我的心都听化了。女儿太小，不能用手机，家里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所以即便心里知道是我，她也很礼貌地用日语问候。

　　小家伙今年三岁了，中国话和日本话说得都好，把我骄傲地不行，我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上幼儿园，有没有听奶奶的话。她只说想我了，让我给她讲讲中国的人和事儿，让我问候欣桐姑姑，让她有时间去横滨陪她玩儿，这话听得我有点吃醋，我说“小乔，爸爸出门在外，心心念念得惦记着给你打电话，你居然不想爸爸，心里想着别人！”她说你是男人，心胸要开阔一些，然后叮嘱我好好吃饭，应酬聚会的时候不许喝醉酒，我笑着说女人真啰嗦。

　　挂了电话，对着墙角背风的方向点了一根烟，烟是刚刚出来时在旁边的便利店买的，实际上有了小乔之后我就戒烟了，但偶尔还是想抽一支，比如今天，我遇见了那个讨厌的人，想起十年前我们在云港，在桃源中学的时候，我们几个坐在后排，数学课物理课总是作天作地的胡闹，有时偷偷喝白酒，有时用草纸点树叶当烟抽，有一次点燃了扫帚差一点把教室烧了，被教导主任抓住到操场罚站。罚站的时候太无聊，我偷偷问那个人：“苏沐，你说咱们班女生到底谁最好看？你说实话！”，我用余光瞥见他用手绞了好几圈衣角，脸上红得都快炸了，他在那偷笑了半天，才说“在我心里，当然是林染，漂亮，有才华，还可爱！”我看他脸上得意又欢喜的表情，心里如释重负，我感觉我似乎也笑了，而且笑得比他更得意。

　　迪吧散场之后我一个人搭车去了美院，美院和音乐学院离得很近，两大艺术院校，附近有很多又文艺又小资的餐馆酒吧，相比繁华喧嚣，满是韩国气息的西塔我更喜欢这里，安静又忧郁，适合我这样流浪的人，我找了一家居酒屋，点了酒和简单的宵夜。辗转回到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我喝得有点脸上发烧，想起小乔不让我喝醉，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恍惚间看见床头，橘色的灯光下，有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红色的和服，跪在那，背对着我，头发盘在脑后，墨色的发髻上整整齐齐地插着三根簪子，修长的脖颈从白色的和服内衬里露出来，显现出迷人地蝴蝶骨，从脖颈到耳畔所有的皮肤都细嫩而苍白，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我一个激灵，连忙摸索着起身，迅速地从背后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用脸摩挲着她的耳际，我抱着她，喃喃道“你终于回来了，真好，真没想到今晚能见到你，真好”忽然间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我猛地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没有穿着和服的女人，也没有橘色的灯光。我仍醉眼朦胧地躺在床上，窗帘没有拉，房间里只有外面透进来的灯光和楼下隐隐地车声。我按开手机屏幕，是欣桐，她告诉我已经把苏沐送回家了，苏沐和她说我有点反常，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他这么问让我觉得有点恶心，我回欣桐说我没事，让她放心。

　　放下电话我起身，去茶台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坐在茶几前，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我莽莽撞撞地跑到一个女孩儿家的楼下——

　　我说：“跟我去日本吧！”

　　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苍白地脸上带着礼貌，疏离，还有若有若无地歉意，摇摇头对我说“崔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