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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七 ...

  •   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
      ——《庄子·秋水》
      心恨太TM多动。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神秘藏剑。

      当时间城活泼好动的光之子还没出生时,只有时间城主和光使饮岁相依为命。某个风和日丽的平静下午,城主兴高采烈地宣布时间城很快将会收获新的成员。
      饮岁:“因果可不是那么好清理的哦。”
      城主:“对无处安放的灵魂而言,时间城正是最好的归宿。”
      饮岁:“神神秘秘,那本光使是不是有同事,不用时不时客串掠时使者了。”
      城主:“当然啦……咦,推时械人又要上油了。对了,再来一份茶点。”
      饮岁:“……”

      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是因其极难做到、不同寻常。万灵在时间掌控下轮回,却有这么一个灵魂,生来具有掌控时间的高度。
      奇迹又多是短命的。人间惨剧莫过于四维心三维身。从世界起源到终极,庞大的数据量对接上一个普通的人类灵魂,开启惨无人道的长期强制输出。而时间洪流洗刷不曾打散的灵魂,千锤百炼,配上寻常孕育的婴儿,便会身心脱节无法降生。这时候,就是城主闪亮登场,救回孤魂野鬼的时机啦。
      日晷吱哟哟地转呀。
      十年后,其母一命换一命,诞下西洲浥尘。
      二十年后,无法与外界沟通的痴呆患儿西洲浥尘在当地声名远扬。
      五十年后,喜怒无常不可捉摸的西洲浥尘进入学海无涯学习,在搞出个大新闻后扬长而去,三年后重新入学,认识了可以抄作业的疏楼学长。
      二百年后,西洲浥尘前尘尽忘,出任儒门四大名锋,走上人生巅峰。
      时间城主:“咳咳!此子能磕磕绊绊成长,乃是一大幸事啊。”
      饮岁:“那我的幸事什么时候来?”
      城主:“你不是已经有帮手了?看,一大一小刚刚好。”
      饮岁:→_→
      最光阴:→_→
      晷司:→_→
      城主:_(:з」∠)_

      在西洲浥尘短暂而不辉煌的一生中,最困难的事是保持自我,最火大的事情是只能看小伙伴们聊天而自己在虚无中保持掉线。唯一一次上线秒秒钟被粉红气泡精神攻击,连报个平安都来不及就吓到继续掉线。
      等他终于从虚无解脱,又因为时间旅行强度太大严重失忆,继续掉线。
      衍生出的本我们打打闹闹,自我的怀中护着一卷纸在菜市场艰难前行,淹没在社会底层,不知何时能重掌主权。相对于辉煌的阅历宫殿,这卷纸太单薄,正面是黄包车日志,反面是不断补全的前世种种回忆。

      当时间城主来敲门。
      “掌无限于掌心,驻永恒于片刻。”
      【时间城主,耶。】正常相。
      【还有最光阴,还有晏……啥?】长期混乱相。
      【无趣。都死掉好了。】厌世自毁相。
      【萧无人!萧无人!】狂热粉丝相。
      【还没出生吧。遵守时序人人有责……】循规蹈矩相。
      【啊啊啊啊啊杀了愁落——】发疯癫狂相。
      “阁下是?”脑子里的嘈杂早已不影响西洲浥尘做一个外表正常的人,他甚至觉得精分出一个世界的感觉还行。
      “时间的残影。很高兴遇见一个同类。”
      “残影?我不是。”
      “难道你还保有属于自我的记忆吗?”
      “……”

      一道近似于无的屏障,泾渭分明的两边。时间城主屈指轻弹,小巧的杯盏便从圆桌上腾起,送入另一侧的虚空。风暴静止暂停,金色的神秘藏剑在黑暗中熠熠闪光,他抬起手接住了茶杯。
      就在此时,平地起惊雷。
      某个生命的结束,如同一颗恒星死亡形成黑洞,并不影响人们欣赏夜幕的繁星。
      然而死掉的是情缘,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怎么没早点想起来白薇他们呢。
      西洲浥尘屈指弹回茶杯,退入黑暗。
      “我不是同类,再见。”

      悬浮奇谷的主人一向独来独往,又常年隐居,几乎与世隔绝。他屈指可数的朋友列表里,剑子仙迹是来的最勤快的。当圣踪发现剑子仙迹的访问量竟然超过一梦浮生时,不由追悔莫及。
      一个风和日丽的平静下午,一梦浮生收到了来自圣踪的邀请。在路上时,一梦浮生反复迟疑纠结,而当他应邀拜访,见到圣踪的第一眼,一切仿徨都在逐渐落定了。

      “许久未见,近来还好吗?”圣踪摆上茶点,含笑看着一梦浮生。
      “挺好的。”后者干巴巴地说道。
      仍是寻常的对话,由圣踪控制着话题,聊些经历故事。从前这种平淡自然的气氛,一梦浮生是很喜欢的,今日却越发感觉疏离冷淡,茶饮也索然无味。他神思游弋,恍惚听得圣踪说要去取样东西,随意应了一声,手里握着白玉杯,眺望远方。
      飞瀑韬映,流霞成彩,无愧奇谷之名。
      圣踪回来的很快。
      一梦浮生接过木匣打开,是琴弦。
      “这是我近来寻到的……想想制成琴弦应该很合适。”圣踪道,“换上试试?”
      拨弦,三三两两的琴音响起,一梦浮生心头一震。
      “谢谢……师兄。”下定决心,一梦浮生迟疑开口道,“我想问……”
      “你我之间,言谢反而生疏,”圣踪兴致颇好,“师兄理当照顾师弟嘛。”
      一梦浮生提高音量打断:“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话音越来越低,仿佛自己也意识到莫名的心浮气躁。也许夏天应该喝冷茶降降火吧,一梦浮生心想。
      圣踪被突然打断,也不生气,大方问道:“什么问题?”
      一梦浮生反倒拘谨起来,垂首盯着慢慢凉掉的茶里起伏的茶叶,也因此错过了对面之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寒芒。
      “前些时日,武林发生了一起案子。”一梦浮生道,“佛门高僧,一莲托生大师委托住持将著作《兰若经》送往鎏法天宫做交流展览。在护送宝典中途,护送的僧侣和钜锋里高手全部惨死当场,兰若经被不明的凶手所夺。”

      圣踪:“这等血案,惨绝人寰啊。”
      一梦浮生:“我平时四处走动,和钜锋里也有过来往,因此也比常人多了解一些内|幕。”
      圣踪:“内|幕?听闻血案嫌疑犯是邪影,难道此案另有隐情?”
      一梦浮生:“是。我今日前来,也是想验证一下猜测。”
      话一旦挑明,汹涌的暗潮便松快许多了。

      圣踪:“说到这个份上,想必猜测已验证好了。”
      一梦浮生:“这倒……还没有。”
      圣踪:“是吗?我还以为我已是千真万确的凶手了呢。”
      一梦浮生张口欲言,而圣踪摆了摆手。
      “好啦,我不想听你那些长篇大论。”圣踪意兴阑珊,“为什么呢?”
      随即他自问自答道:“因为你太透彻了。”
      “师父一直觉得你天赋平平,对我寄予厚望。但真要算起来,我圣踪的天分又有多高呢?”
      “我们还没出师的时候,师父他老是粗心。有次给我们带——什么来着,第二天他自己便忘了放哪。还是你记得之前师父在进山门前还挂在腰上,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就没了。厨房院落转了一圈,在门后面找着了。”
      一梦浮生补充道:“是东岭那儿的松墨。”
      “对。”圣踪不甚在意,接着说,“后来有一次,我印象特别深刻。眼看你要错过盼了大半年的限量琴谱了……”
      一梦浮生眉眼稍稍松懈:“是啊,其实我只提过一回……”

      那年突来大雪封山,还未踏入先天境的一梦浮生想想暗自关注了许久的琴谱,再掂量掂量自己这小身板,决定还是暂时搁置个人爱好,好好修炼。
      那年圣踪悄悄记下师弟闲聊时提过一句的琴谱信息,偷偷凭借着还不熟练的化光出山,在人海里排队从天不亮排到太阳下山,回来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被出门找了半天没找着他的师父用拂尘追着打。
      师父冷哼一声:“本事大了啊敢一声不吭跑去外面,你知道外面多危险吗?你现在这水平,江湖上随便一个三流人物就能教你做人!”
      圣踪一边跑一边扮鬼脸:“师父我要是说出门给师弟买琴谱你肯定不放啊。”
      师父停下来喘口气:“你小子,我收回前言,就你这跑路水平,真遇上麻烦了寻常人也留不下你。”
      一梦浮生赶紧拉上圣踪给师父顺气:“是极是极,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师父两眼一瞪:“那个什么大师也就糊弄糊弄你们这些小孩子,自个儿琴音尚未入道呢还敢出书?”
      圣踪耸耸肩说:“谁让师弟喜欢呢?您是入道了,教了好些年师弟还是天天弹棉花,指不定看一眼这个他就开窍了呢。”
      圣踪将琴谱翻得哗哗响:“师弟你看,大师真迹啊!”

      圣踪特别郁闷地说:“说起来,我的术法无懈可击,师父你是如何辨别出来的?”
      师父摸摸浮生小朋友的头顶:“这嘛……还是你师弟慧眼如炬,一眼就认出那是个假人喽。”
      一梦浮生回想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真的,师兄你以后放假人能不能逼真一点,我被吓得不轻还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圣踪十分激愤地拍着假圣踪:“哪里不逼真了啊?看看这脸!这衣服!还有这身段!哪里不逼真了?”
      一梦浮生抱着琴谱:“脸上的汗毛颜色浅了,衣服上起的球位置错了,动作细节出入也很大……”
      他看着很受打击的师兄,补充道:“其实我第一眼就是感觉上不对劲,然后对照记忆慢慢找出差别的。”
      师父:“看到了吗!浮生小小年纪就如此见微知著了!”
      圣踪:“那是见微知著吗!那是过目不忘到恐怖了吧!”

      回忆结束,眼前雪景不再,流霞漫天。当年的琴谱,眼下的琴弦,不禁使人生出物是人非之感。
      奇谷现奇阵,隔断了外界。
      “所以我时常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热心又犀利的师弟而伤脑筋啊。然而你又实在不够聪明,既然诸多蛛丝马迹已经指向真凶,为何还能和和气气喝茶?为何还敢换上新弦?为何不直接动手?”圣踪无喜无悲,一甩拂尘,歇剑现世,“怪只怪你知道太多。让无遗剑来消灭你的迟疑。”
      一梦浮生无声落泪。
      清茶化消真元,琴弦不伤人先伤己,一梦浮生踉跄后退,青白相间的服饰溅上猩红血点。
      精心准备的时间,精心准备茶点,精心准备的礼物,构成精心准备的局。一梦浮生有不少明里暗里的朋友,那就在他向朋友们提起前下手。无论他是否挖掘出真相,圣踪都不会手下留情,从他和钜锋里有过交流起,就注定要死。
      其实根本无必要如此缜密,圣踪想,这个敌人实在弱的不能称之为敌人了。

      最先是十指血肉消磨,露出皑皑白骨,一梦浮生抽了口冷气:“因为,毕竟是猜测啊。”
      “所以想着,大概是搞错了……?没办法,我还是不相信师兄是做出那种事的人。”
      圣踪攻势迅即猛烈,很快一梦浮生就疲于招架,无心开口了。他勉力催动盈缺。青玉流早因为琴弦不能用了,盈缺也已伤痕累累。
      再来是剧毒蕴身,筋脉寸断,脏腑杂糅。
      最后当胸一剑,是贯穿伤,也是致命伤。像是在上好的纸张上挥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圣踪甚至有闲心欣赏了一下杰作。
      “无疑剑……是叫我肯定真相,没有遗憾的死去吗?”
      “错了,是我算无遗策,手段通天。”

      一梦浮生被眩晕笼罩,用最后的力气拄着盈缺,胸口汩汩流淌着冷意,又有些发烫,也许是先前喝下肚的热茶。可惜桌子都掀翻了,茶自然也不能幸存。
      “师……兄……你还……是太白了……”
      都快死了,还止不住这想东想西的习惯也是够了啊。耳边迷迷糊糊传来熟悉的音调:
      “不染天下不染尘,半分形迹半分踪,圣贤不过笼中影,身游潇洒文武风。”
      圣踪仍然是纤尘不染,洁白无瑕。另一方已经染成血人。
      一梦浮生就这样死去了,默默无闻,静悄悄倒在悬浮奇谷的土地上。

      但是且慢,在他完全跌落尘埃前,一双手扶住了他。
      天麻接住了白薇。
      时间重新开始流淌。这在圣踪眼里,就是凭空多出一个人,明黄的衣着,少年模样却是白头(神秘藏剑:这是尊贵的白金色!),半抱着倒下的尸体,跪在血泊之中。
      “你是什么人?”圣踪谨慎问道。阵法还在运转,怎么会有人闯入?然而他毕竟成功消灭了最大的泄密可能,因此心情还不太糟糕。
      西洲浥尘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唉……我都想起来了。大家一直想把我找回来,现在我想起来啦。可是等他们知道你死的这么惨,又这么莫名其妙,肯定又得气死了。”
      “做人不能太天真啊。你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
      “所以还是赖我咯,早点醒过来,不就能提前告诉你圣踪的真面目了。”
      圣踪听到这里忍不住了。他想出口、出招,却惊觉口不能言、力松劲懈。他猛力一挣,西洲浥尘听见动静,极为吝啬地赏了他一个眼神:“你的命这么长啊。”
      语毕,白衣白发,全身洁白的圣踪化作白骨,然后崩毁。
      头顶有雷电聚集,因为笼罩整个悬浮奇谷的大阵还在运转,一时竟劈不下来。
      游客手册第一章第一条:不得以不合理的方式打乱原住民生活,破坏严重者后果自负。
      圣踪和西洲浥尘,理论上是八竿子打不着。

      西洲浥尘一想到弄死个人还这么多屁事就很气。
      如果再来一次,没有了记忆的白薇大概是还会傻乎乎的相信他的好师兄,迟早再次死于知道得太多。
      所以嘛,不如玩票大的。
      他捧起逝者的灵魂,比起身体的惨状,闭目沉睡的魂体安详多了。推着莹白的魂魄,西洲浥尘在时间长河里逆流而上。
      要找个能第一时间联系上大家的点。要找个灵魂波动平缓的点。
      找到了。

      西洲浥尘踩着轻快地步伐踏入逐月天,一梦浮生此时正在睡觉。他将载着记忆的魂体向床上的人覆盖去。
      越是靠近,阻力越大,时间越凝固。待覆盖完成,西洲浥尘的折叠也开始了。身躯逐渐碎裂,他在虚空中眺望:四个老司机安安稳稳地呆在窝里准备开会,只有辛夷为了一条新的线索寻找自己——而所谓线索皆因这次愉快的时间倒流,所以他注定发现不了什么。他看着辛夷身侧的空间因为蝴蝶效应逐渐开裂,心中念到:sorry,阿门,祝你平安。
      既然属于未来的一梦浮生回到了眼下,那么关于未来都将重新洗牌。这对神秘藏剑来说就像平稳的数据流突然来了一次强力刺激的脉冲。
      于是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意识彻底崩毁,西洲浥尘毫无障碍自杀成功,灵魂碎成万万片。

      时间城主尴尬地接住茶杯,看着缓缓闭合中的黑洞,心中悲苦。
      饮岁:“看,人家根本不想来。”
      城主:“至少我们已经愉快地交流过了。等他记忆完全恢复,我不介意再多来几次交流,然后我们时间城就多了一个强力盟友,后盾!”

      然后,以开启“天麻搜救行动讨论大会”为起点,未来崩毁并重构了一次。
      饮岁晃晃头:“奇怪,我刚刚是打盹了吗……竟然梦到日晷崩毁了,好可怕。”
      时间城主闪电般出手,在黑洞完全合上之前捞出一小捧神秘藏剑。他忧郁地望着彻底失控的时间操纵者,期望剩下的灵(定)魂(时)碎(炸)片(弹)不要太难找。
      “也许你没做梦呢?这不是更可怕。”
      饮岁:“……所以发生了什么。”
      城主:“大概是一个没学会走就跑起来的惨剧,如此如此……未来不是那么好更改的,除非来自未来的人插入过去的时间里。所以现在搞不好就是时序大乱。”
      饮岁:“这么严重吗?!”
      “是啊,无躯体束缚,又无心智意识,他现在就是最大的不稳定源,怎么影响世界都不稀奇。╮( ̄▽ ̄")╭ ”
      “你不是说盟友后盾吗这打脸速度也太快了吧!⊙_⊙”
      “没啊,那是未来的我信口开河。⊙ω⊙”
      “城主。”饮岁无奈道,“那你要怎样解决。”
      时间城主胸有成竹:“万事万物都遵循因果,因此只要顺着那名来自未来的人追寻,就能联系上这位碎得彻底的朋友。”

      然后,一梦浮生进入巴黎圣母院,亦即不存在的空间。
      饮岁:“……你找到了吗?”
      城主:“为什么好好一个人要往虚空跑啊!”
      真是气急败坏,气急败坏。

      [天麻搜救行动第一阶段总结大会]
      应到成员:7
      实到成员:6
      开会成果如下。
      第一、初步判断天麻非死亡状态(离线)。
      第二、初步已知天麻能力范围。
      第三、深入调查天麻联系人群。从他出生起,相关人群的八辈祖宗都仔细关注,构造更丰富立体的人物形象。毕竟我们TM没一个有幸见过他的真容。
      第四、从长计议,弄死圣踪。
      以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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