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等一下》懿书生

3、第三章

　　那天鬼使神差答应了司褚以后，方盈就又后悔了。
　　她把司褚说的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好久，纠结着要不要告知统一战线上的司思。最后，她还是凭着最拿手的应对方式，果断冷冻了此事。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好了。

　　一切好像都是照旧。
　　司褚打来电话，方盈就念叨他好好学习。司思找她瞎扯，她也照旧听她抓狂吐槽。
　　只是，后者的频率却远远赶不上后来居上的司褚。

　　快到期末的时候，司思打电话跟方盈抱怨：“怎么你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这种消息，司褚那小子都比我知道得早？”
　　方盈无言以对。

　　熬完了第一学期各种不明所以的考试，终于等来了寒假。
　　因为高三假期补课，方盈和司思司褚只在过年时候聚了一回。

　　三个人围着热乎乎的火锅边吃边聊。
　　和方盈当初发现的一样，司褚的理科成绩进步神速。
　　司思不大服气，说自己早先没看出来司褚这小子竟然也是个隐藏的学霸，成绩都快赶上她这个复读生了。
　　方盈忍不住嘚瑟：“也有我的功劳啊。”

　　她还发现，司褚同学好像对她的大学生活无比感兴趣。学校风景，教授风采，课堂秩序，同学关系，甚至每天的课程安排他都问得清清楚楚。
　　她忍不住问司褚：“你是不是特别期待大学生活？”
　　“嗯，特别期待。”刚从锅里捞了一筷子羊肉的司褚，隔着腾腾的热气看着她，认真地跟真的似得。
　　倒是方盈被他难得的直白弄得有些不大习惯，转头问司思，是不是自己让他太早展望未来，回头该不好好念书了？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之后和高考搏斗的一百天里，司褚同学的成绩一直稳步上升。考前最后一次模考，他的总分已经超过了方盈的高考分数。

　　方盈瞅着屏幕上司褚发来的成绩单，之前那种看着自家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的乐观态度，蓦地被一种自己身为一只猫却给老虎当了老师的危机感取代。
　　再等几个星期吧。她想着，等他考完了试报好了志愿，她这个老师就得赶紧爬树遁逃了。

　　夏天，高考，估分，报志愿……这些对考生来说重要无比的事，好像也和其他人的其他事一样沿着时间顺理成章地滑过了。
　　志愿上交成绩出来，一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司褚才告诉方盈，他要到与她相同的城市里来。他报的那所理工大学距离方盈的学校只有几站地。

　　得知消息的方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司思。因为担心成绩不够，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报这里的学校，一个人去了上千公里开外的南方城市。
　　这下不但身为人师的重担没甩掉，恐怕还要再多一个长辈的替代身份。

　　暑假里，司褚回了异地的祖父母家。或许是知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打给方盈的电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多。
　　方盈没事抱着安静了不少的手机，总要想起往时隔三差五就在屏幕上闪啊闪的司褚的名字。
　　她开始有点弄不清，到底是像现在这样清闲点好，还是一如既往地任劳任怨点才更心情舒畅？

　　因为要安排社团招新，方盈不等开学就早早回了学校。
　　临走的那天，司思去车站送她。

　　一路上，俩人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七零八碎地闲扯。
　　方盈觉着死党今儿个说话不少，却总好像还藏着啥，拐弯抹角地说不出来。

　　直到她取了车票要进站了，司思才忽然拉住她：“要是司褚去找你，可得对他好点。”
　　这话交代得奇怪得很，方盈一时无解：“……我什么时候对他不好了？”
　　司思不吭声，冲她含义莫名地笑笑，就一把把她推进了检票口。

　　新生报到的第一天，方盈和社团的一帮狐朋狗友刚安排完招新的准备事宜，拿着还余下的经费去吃顿犒赏大家的“工作餐”。
　　今天刚到学校报到的司褚打来过电话，她说还在外面吃饭，会早一点回寝室去。
　　可最后还是等到夜色转深街灯闪亮，一群人才带着微醺的酒意勾肩搭背七扭八歪地结伴离开。

　　方盈住得远，最后只剩下她和一个同级的男生顺路同行。
　　俩人正瞅着满校园挂的迎新横幅感叹时光飞逝逝者如斯长江后浪推前浪，方盈突然就瞧见远处寝室楼院外的路灯下，已经行人寥寥的小路上，还有人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人一手拎着什么，一手插着口袋，随心随性地倚在路灯上的姿势，怎么那么像……司褚？

　　方盈正走神，冷不防那人回过头来，朝她这边望过来，正看见同行的男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问她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
　　方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认出那就是司褚的一瞬间一下子从那男生的身边跳开去，还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往上冲的血气，直撞得她发晕。

　　司褚没开口，就那么远远地看了看，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方盈想也没想，跟身边的男生敷衍地招呼一声，抬脚就追。
　　她追着看似大步流星实则不紧不慢的司褚跑出去挺远，才想起在心里狠狠骂一句：大爷的，怎么弄得跟个三流言情剧似的。

　　她气喘吁吁地喊司褚：“喂，站住。”
　　前面的人竟然真就乖乖站住了。
　　方盈：“……%@#%&”早知道她还费劲巴拉地跑什么。

　　司褚回头。几个月不见，好像瘦了一些的脸上挂着那种初次见面生人勿近的表情。
　　方盈知道他傲娇的脾气，也不哄他，伸手就问他要手里的东西：“你拎的是什么？是不是给我的？”

　　司褚没动，比她高了半个头的视线朝她来的方向瞥了瞥。
　　方盈好笑地解释：“那是我社团的同学。”

　　司褚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她不客气地接过来。打开看看，是一小盒甜点蛋糕，是她去面包店最喜欢买的口味。
　　她乐呵呵地收下：“你是来拜码头的么？”
　　“……”
　　“来了干嘛不给我打电话？还在楼下等这么久。”
　　“……”

　　奇怪得很，以前尽管也是在电话里比面对面更多话，可也没到这样一句话也不说的地步。
　　方盈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好像又长高了的司褚：“跑了大老远来，你就不想说点啥？”
　　司褚低头摸摸脖子：“本来想说的，现在不想了。”

　　啧，矫情。
　　方盈盯他半天：“要是不想说就赶紧回学校去，待会儿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说完转身就走，刚到手的甜点袋子被甩得哗啦啦响。
　　背后竟然没有再传来熟悉的声响，转角时她忍不住朝后面望望，司褚瘦高的背影已经走出去好远。

　　她这才注意到，司褚今天的穿着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方盈又想起了第一次在司思家见到司褚的情景，那白净的皮肤和骨节分明的脊梁，现在都被那件灰色的衬衫遮得踪影全无。

　　他就那么一直走远，一次也没回过头来。
　　啧，真是翅膀硬了。
　　方盈心里没来由地酸溜溜，触景生情地想起所谓的“人生三大错觉”来——手机在震动，有人在敲门，他在喜欢我。

　　她老大不痛快地拎着手里的甜点，一步一晃地回到寝室。
　　有两只室友傍晚才到，收拾了一摊行李床铺，已经是筋疲力尽饥肠辘辘，闻见刚进门的方盈手里巧克力加奶油的香甜味儿，立刻饿虎扑食似的扑上身来。

　　方盈犹豫了一下，摸摸微涨的肚皮，还是选择发扬国际主义风格，把甜点塞在了室友手里。
　　室友抱着甜点，瞅着搭上了毛巾准备去洗漱的方盈笑眯眯：“放心，我们一定给你留点儿。”

　　方盈挂着一脸“这事儿我真不信”的表情抱起脸盆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还在进食的两只，嘴上沾着黑乎乎的巧克力粉朝她笑得灿烂又暧昧。
　　她躲会传染的疯子一样躲她们：“干嘛笑得跟神经病似的？”

　　室友把吃剩的甜点盒子举到她面前，垫在里面的油纸上，只剩下一口分量的小小一块。
　　“……我就知道剩不下了。”
　　“不是让你看这个。”室友说着，伸手把那小小的一口也塞进了嘴里。
　　方盈：“……”

　　室友厚颜无耻地把盒子又往她眼前凑了凑：“这个，是怎么回事？”
　　她终于看见那张油纸上，写着一串体态妖娆的英文——To Be Mine。黑乎乎的线条染开了色，显然是什么人手写的笔迹。
　　室友锲而不舍地追问：“你刚才说，这是谁送来的？”
　　……

　　司褚从口袋里摸出震动的手机，公交车窗外闪过的灯光映在屏幕上，是方盈的名字。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的声音有些故作轻松，还能听见还有其他人的嬉笑：“还没到学校吧？”
　　“嗯。”

　　“那个……你送的蛋糕我吃完了。”
　　“嗯，怎么了？”司褚看见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
　　“……”他听见听筒里传来的深呼吸，“那张纸上的字是你写的么？”
　　他把目光转向车窗，看见里面有些紧张的倒影。他看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是写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