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爱年华》曾公子

20、番外（青龙篇）：苦恋愧疚

　　本来，我已经决定不再与朱雀相见。但无奈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在九重山上，我对他的思念还是越来越深。
　　忍不住将以前在人间听到的诗句念出，以解相思之苦。
　　怎料，我坐在湖中中央的小舟，却看到他穿着白衣翩然降临。
　　那一刻，思念如海，淹没了我的双眼，淹没我的心，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我主动地扑入他的怀里。
　　可惜，等我冷静了下来，心里却疑云不散。

　　朱雀曾经问我：「四神的力量不相伯仲，你没有可能看破白虎神君的幻化之术，到底你怎样看出？」
　　我无奈一笑，世间上没有女子会认错自己喜欢的人。
　　就算是双生儿，尽管外貌一模一样，但喜好习惯，行为举止都不相同。何况，朱雀如寒冰一般的冷酷，即使是神，也难以假装。
　　白虎神君佯装的再像，也会在安静沉默之中，保持一抹淡泊飘逸。
　　如果说朱雀是寒冰，那么白虎就是夜空之上洒下的温和月辉，淡然儒雅。

　　可是……
　　他明明不是朱雀，为什么要佯装成朱雀？难道，他想要利用朱雀让我做什么？
　　白虎和朱雀是天神最看中的两个候选人，他们之间的瓜葛，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事情一定不单纯。
　　我将心中所想如实告诉朱雀，他却回信告诉我。
　　「白虎神君，钟情于你。」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我难以相信。
　　不过九重山上的日子苦闷，困在这里，我被剥去自由，无人来探望，只剩下从天而降的白虎，难不成我要赶走他？
　　解解闷也好吧！
　　即使朱雀威胁我要欺骗白虎神君，但是实际上我只是佯装答应，并没有刻意讨好白虎。
　　毕竟，无论白虎是否对我有情，也不该被利用。

　　老实说，相处之下，我真的觉得白虎这个人很不错，而且……
　　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我虽是女儿身，性格却很大咧咧，经常无意地拿他开玩笑了，尤其知道他酒量不好，更喜欢滚醉他。
　　只要他一醉倒，本性就露出来了，变成一头白虎在地上打滚，雪白的毛在地上滚来滚去，将原本有尘埃的木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
　　事后，他醒来，脸上总是乌黑黑的。

　　又或者，有时候，我看着他佯装朱雀的脸庞太像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说出心底的话。
　　「怎么办？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看着他的脸，想着另一个男人。同时，我在心里鄙视自己。
　　可是明知道我说的不是他，他却还是露出一丝的紧张，脸上露出害羞的红晕不说，连带幻术也有点影响，偶尔还可以看见他背后那条又长又细的毛茸茸尾巴。
　　呃……连带我也为他紧张，生怕他暴露出真正的身份了。
　　幸好，他通常都会很快发现，趁着我不注意，就收回尾巴。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我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开始期待他的探望。因为，良好行为的记录，天神取消了雷鸣电击的惩罚，还配了两名侍女给我。
　　只不过，我依旧要留在九重山上。
　　渐渐地……
　　我不知不觉在逗弄之中，加入了一丝真心。
　　「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
　　我看着他的脸，不再想着另一个男子的脸，而是想要看看他真实的容貌。明知道白虎他不会回答，我还是傻乎乎地一再问道：「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
　　他僵硬着身躯，眼里含着淡淡的哀伤。

　　是我让他这样的神情吗？
　　望着窗外淋漓的雨水，我暗忖，嘴上向侍女询问：「翠儿，你说今天他来不来？」
　　「神女大人，神君殿下一定会来的。」
　　我轻叹了一口，有点自言自语：「好奇怪哦，以前我心里只想着一个人，现在我却想着两个人。或者说，另一个人的身影，我想的更多。」
　　「神女大人，你这是绕口令吗？说的我昏头转向的。」
　　我不耐烦地回答：「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翠儿放下手中的鸡毛撢子，拿了一件外套，向我走近，为我披上。然后，她忽然眼睛一亮，伸出指了指窗外。
　　我一看，淋淋漓漓的雨幕中，一抹举着油纸伞的青衣身影玉立在湖水边。
　　既然来了，又为何不入室内呢？
　　忽然胸口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疼痛，思绪一转，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回头对着翠儿吩咐道：「我感到有点困意，等一下有谁求见都不必通传。」
　　翠儿恭敬地回答：「奴婢明白。」
　　我留恋地瞄了一眼窗外的人，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卧室里去。

　　关好了房门，我检查了一下房间四处，才安心按下床边的暗处按键，使用秘密信道去见朱雀。

　　朱雀坐在密室的桌子前，专心批改着文书。
　　见我一来，头也不抬，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不应该来见我。」
　　因为怒愤至极，连自称也忘了，我毫不在意地走向他，直接使用「我」字，「那你也不应该在这样。你明知道我会找你，才在此等候。」
　　然后在桌子前停下脚步，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好一个朱雀神君，既然将人心玩弄在手上。」
　　语毕，扯下脖子上带着的项链狠狠地扔向他。
　　朱雀眼疾手快地接住那条项链，声音不含温度地说道：「你不应该将我送你的东西乱扔。」
　　室内微弱的烛光之下，可以看见银白的项链上挂着一根耀眼的赤羽。

　　我眼睛一红，绝情地说道：「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生怕被对方看到狼狈的自己，于是转身背对那双冷冰冰的双眼，哑声道：「你竟然在赤羽上加上自己的鲜血和溢青草，控制龙儿的心神！」
　　如果只是溢情草，神不会迷惑心智，顶多使用成催情作用。
　　但是加上神之血，那就不同了，可以操纵人心。
　　难怪最近看到白虎神君……
　　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爱慕，就像爱慕眼前这个冷血的的男人一样。

　　我听到背后传来他站起来的声音，然后气息逐渐逼近，「如果你不将项链带在身上，让赤羽贴近你的心脏，我的计划也不好这么容易成功。」
　　一丝苦笑无奈涌上心头。
　　原来……
　　是我咎由自取吗？

　　感觉他缓慢地帮我戴上项链，然后从背后搂住我的腰部，低声道：「我忽然发现你还挺漂亮的，尤其是生气的模样，很……」
　　一个轻吻落在耳边，伴随一声低沉浑厚的赞美，「迷人。」
　　我惨然一笑，竟然还可耻地为这句话而心动。
　　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环手抱住他的颈部，生怕掉下过。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他仍在床上，而他压在我身上。
　　那双冷眸锁住我的身影，强势地宣称道：「我想要你，现在，立刻，马上。」
　　即使话里带着赤裸裸的求爱，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安静地等候我的回答。
　　毫无意料之下，我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巴掌。
　　「你不要再玩弄人心！」
　　他还不在意地看着我，「你说错了。你不是人，是神。」
　　「难道神就不该有心吗？就不该有情吗？」
　　强忍的眼泪终于还是脆弱地落下了，我低下头，喃喃自语地说道：「天界都说我们四神是冷血冷心，如同石头一样，但是我们比谁都清楚，我们才不是这样……不过……」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也许，你是这样。」
　　朱雀冷然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我拥入怀里，激烈地吻着我。
　　混乱之中，还撕破了我的衣服……

　　我紧紧捉住身体上少的可怜的布料，咬牙道：「无耻！」
　　他停下手下的动作，挑眉道：「生气了？」随后，将我的头强行按住在他赤裸温热的胸膛上，「我已经打算肉偿了，你还生气？」
　　那宽厚的胸膛因为他的呼吸而一起一伏，我的脸贴在上面，瞬间红了。
　　然而不到一秒，又听到他那让人哭笑不得的发言，我真的悲喜交集。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我不用你偿还，我只要你放过白虎神君。」
　　他抚摸我头发的动作一顿，猛地，推开我。
　　「你为他求情？」
　　他眼神一冷，一下子，连室内的温度也似乎下降了不少，「还是你后悔爱上我？」
　　我摇摇头，「我爱你不关任何人的事情，不要连累无辜的人。」
　　他冷哼一声，果断地回答：「他不是无辜的人，他是我的敌人。」

　　胸口里怒气又涌上了，我脱口而出地反驳过去，「你的敌人，不等于是我的敌人！」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干嘛分得这么清楚？」
　　「偏要分得清清楚楚！」尤其知道你根本不爱我。
　　我快速地站起来，走下床，捡起被仍在地上的衣服，背后传来他喜怒难分的声音，「你这张嘴巴还真厉害。」
　　我穿好衣服，转身面对他，指着心脏的位置，「我这颗心也很珍贵。」
　　「你要背叛我？」
　　我也想。可惜……
　　「我背叛不了自己的心。」
　　朱雀听出我的弦外之意，「既然这样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他的发……全是我心心念念，全是我深爱的。

　　他的眼里没有我，我的心里唯有他。
　　明知道爱的越深，伤的就越大，却……无法停止。
　　我的价值是可以被他利用的工具，是唯一的价值，是唯一的在乎。
　　那么也好……
　　最少，有那么一点在乎。
　　虽然，这份在乎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朱雀，我能为你对不起别人。可是，」我加强语气道：「千万年后，你别对不起我。」
　　临走前，我放下了话。
　　而等我离开之后，朱雀才从风声中传来回答：「我定不负你。」

　　当年，祭天之日，被朱雀救下的我，他的一个眼神使我沦陷，而沦陷的痛却要一生承受。
　　现在，我对他的爱无增无减。
　　只不过，多了一份恨意。

　　我深爱着他，为他心痛，心却怜悯另一个男人。我知道白虎神君很在乎我，甚至观察入微，连我最爱是什么花也知道……
　　朱雀，你又何曾留意过我喜欢什么？
　　一想到，我的爱上如此地卑微，要祈求他的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爱……
　　我就觉得自己很可怜。

　　泪水忍不住脱眶而去……
　　不经意滚入凡尘，造成危害数万人民性命的灾祸。于是，天神愤怒，夺去我的神籍，降为凡人，打入轮回之道。
　　也好。
　　我正在为了寻借口跑去跳轮回之道而苦恼，现在一举两得。

　　可是，座下的七星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却拦住我去路，不许我遵从天神的命令。
　　他们要求我躲起来，然后他们其人之中会找一个人顶替我去跳轮回之道。
　　我极力反对，但是还是被他们用计迷昏了。
　　等醒来之后，角宿已经顶替我跳下去了。
　　我隐身在地府，感到无力与无奈，却不敢辜负他们的心意。说到底，他们为了我牺牲了一条人命。

　　但是正当我准备离开，寻地方隐姓埋名之时，我却看到一抹白衣身影。
　　冥界阴寒，寒风滚滚翻动，卷起他翩翩白衣……
　　我忍不住主动走上前，躲在殿前的柱子背后，细细观看其容貌。
　　第一次我认真地看清楚，仔细打量白虎神君的模样，雪衣墨发，风流倜傥，儒雅不凡，千万华丽的诗词歌赋，都形容不了，都抵不了……
　　他的一抹风流不羁。

　　难道天界盛传他何其多的风流韵事啊。
　　无论红尘女子或者仙女，都对他倾慕至极。这样的人竟然会主动接近我，竟然会在我面前露出木纳笨拙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
　　只不过……
　　即使对我有情，我也只是他百花丛中的一点红吧？
　　但，为何他现在又露出悲痛欲绝的模样呢？
　　难道……
　　真的是，为了我吗？

　　冷不防，他转眼间幻化成朱雀神君的容貌，然后毫不犹如地从轮回之道跳下去了。
　　来不及阻止，连一块衣角也捉不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样的男子不设防地消失在眼前。

　　我脑海轰然作响，过去的一幅幅画面冲入心房……
　　他微微的一笑，他皱起眉头苦恼的模样，他写字画画的小动作……还有九重山上湖水小舟里的一个拥抱。
　　当时他的手颤抖地，轻轻地回应着我的拥抱。

　　一剎那，我才明明白白，他的真情真意。
　　他不惜用着其他人的身份，只求站在我最近的距离，却也是最远的距离。
　　他是多么傻啊。
　　竟然为了心里根本没有他的我，做到这种地方？
　　这是需要付出多大的深情，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做到？

　　朱雀利用我对他的爱，而伤害我。我利用白虎的爱，而去伤害他。
　　这样的我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已经成为自己曾经所讨厌的人了。

　　「白虎神君，如果我一开始所爱的人就是你，那该有多好啊。」
　　我站在轮回之道的顶端上，喃喃自语。
　　不久，伸手慢慢地拉开衣领，扯下脖子上的赤羽项链，然后毫不犹豫，还不留情地扔在地上。
　　我爱的人想要我死，我不爱的人，却为了我而死。
　　这真是一场笑话啊！可是，我却笑不出，心如刀割，愧疚难言，我对不起白虎深沉的爱慕，对不起白虎为我所作的一切一切……

　　「白虎，龙儿来陪你。」
　　语毕，我闭上双眼，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