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十三章 朝廷之争误灾情 瞒上欺下饿殍魂 ...

  •   离开尚药局,离开京城,来到乡间原野,孙真人这才感觉到在尚药局授课不知不觉已数月,来京城时刚刚撒播的稻种如今已成长为绿油油的稻禾,再过一段时间,禾黄稻熟,又将是一个丰收年。
      顺着驿道他们来到黄金县,看着驿道两旁梯田里,茂密的稻禾正要抽穗扬花,一阵阵微风拂来,绿波碧浪,使人清新振奋;他顺着稻田向山坡望去,看见梯田上面的山坡顶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木中间夹杂着青翠欲滴的竹丛,一星半点的雾岚由树林竹丛中升起,犹如冉冉炊烟飘飘渺渺。
      “起雾哟,雨来了!”知道坡顶树林起雾岚就意味着快下雨的薅秧人,他们在层层梯田中此起彼伏的呐喊着,同时用脚踩除杂草的速度加快了。
      吕顺顺着薅秧人的呐喊举目向上,只见一缕缕雾气像轻纱,似烟岚,缠绕着树木竹丛,眨眼间雾气汇集成一朵朵如云似絮的雾霭,山坡上的树木竹丛在雾霭中忽隐忽现,雾霭越来越多,聚集成团团云雾向坡下弥漫,吞噬着经过的所有东西。
      薅秧人看见山坡顶被白茫茫的云雾遮挡,知道云雾中夹杂着雨滴,马上就会有细雨飘洒,他们将背在背上的斗笠戴在头上,又将披在身上的蓑衣紧裹身体,这时稻田中有人带头唱起薅秧歌来:“薅秧秕稗兮披蓑戴笠来哟喂,林中起雾兮雨丝润禾田哟喂。”随着领唱者的薅秧调,更多的声音汇集一起附和着唱:“刺水穿泥兮秋敛粮仓满哟喂,丰稷稻粱兮祭祀乐祈年哟喂。……”
      吕顺听见那高亢豪放、婉转悠扬的歌声回荡在丘陵地带的梯田上空,惊飞捕鱼捉虾的白鹭、朱鹮,打断黄鹂、八歌清脆悦耳的鸣啼。从未经历过稻田耕作的他,将眼光投向那些粗犷旷达的薅秧人。
      他看见手足胼胝以养其亲的薅秧人在各自的稻田中,为了大春丰收,不辞辛劳,手驻锄把,一脚站地,一脚在稻棵间穿梭,将杂草踩在烂泥中,他们重复地将脚由泥水中吃力地拔出,又刺入水踩入烂泥,随着一步步前行,一棵棵秕稗杂草被踩入烂泥除掉。他仔细聆听,捕捉每一句歌词:
      薅秧秕稗兮披蓑戴笠来,
      林中起雾兮烟雨润禾田;
      刺水穿泥兮秋敛粮仓满,
      丰稷稻粱兮祭祀乐祈年。
      他回味着优美的歌声,赞叹着眼前的劳动场景,看见健壮成长的稻禾,他仿佛看见秋后五谷丰登,男欢女笑祭祀诸神的欢乐情景。
      随着白茫茫的雾气,空中飘起毛毛细雨,药王孙真人看着似雾非雾,似雨非雨的霡霂中,那些脚踩稀泥的薅秧人,不辞辛苦继续进行稻田管理的最后一次薅秧,为了今年的丰收,为了减少明年的杂草滋生,必须将即将进入扬花结籽的秕稗、杂草除掉。
      那密集的烟雨般的霡霂钻进薅秧人披着的蓑衣,润湿了他们的衣衫,寒气包裹着因劳作而汗流浃背的薅秧人。药王孙真人知道,在这样的气候环境中,最容易引起风寒感冒。
      “阿哥哟,薅秧忙,阿妹也,热饭鲜菜哟暖身来哟喂。”
      “饭热哟,菜鲜啰,怎比嘞,情意萌萌呢哥心暖哟喂。”
      一阵阵犹如黄鹂的歌声打断了吕顺的遐想,顺着歌声,他看见村妇、村姑相约而伴,冒着霏霏细雨,携饭带菜,来到田间地头,寻找一块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呼喊着亲人休息、吃饭。此时田间地头开始热闹起来。
      “赵大叔,赵大婶送什么好吃的饭菜来?”
      “双娃子,一起过来尝尝你大嫂的烹艺。”
      熟识的人们互相招呼、邀请,聚集一起吃饭。
      年轻的小伙、姑娘在休息中释放出青春活力,他们三五成群对起歌来。
      “哎哟呦……,张家小伙也,无人心疼欸。”
      “李家小妹哟携饭送何人哟呦?”
      “哈哈……,小妹携饭莫脸红哟呦。”
      “咿…也…,小伙深情需表露呃呦。”
      “情郎情妹噻相聚叙情话哟喂哟呦。”
      在俚歌声中,人们忘却了劳作的辛苦,在欢声笑语中,村姑、小伙打情骂俏,俚语、荤词互相开涮。
      担心劳作的人们受寒感冒,药王孙真人他们向送饭的人群走去,选了个背风挡雨的地方,垒起三块石的简易灶,吕顺找来枯树枝,又拿出药篓里面的锅,孙真人盛水放姜熬了满满一锅姜汤。他的徒弟吕顺高喊着:“大叔、大婶,小伙、村姑,快来喝呀,这是药王孙真人熬的预防风寒感冒的姜汤。”
      “药王孙真人来了。”薅秧人重复着吕顺的喊话,他们纷纷来到孙真人面前,顺便也带来自家的饭菜递给孙真人和吕顺,大家围坐一起吃饭聊天,村民们喝着热乎乎的姜汤,拉起了家常话,谈论着家中老老少少的身体状况,他们将平时经常遇见的风寒感冒,头痛脑热,筋骨疼痛等病症一一告诉药王孙真人,向孙真人请教如何诊治,孙真人一一耐心回答。
      人吃五谷杂粮,不时会有小痛小病,就在田间地头,药王孙真人又将简单易学的防病治病方剂告诉大家。顺便询问毗邻的洋州县及稻香村的情况。
      “唉,我嫂子就是稻香村人,她娘家今年可遭殃了,她父亲、兄弟被抓杂徭,房屋被匪徒焚烧,庄稼没有劳力耕作,稻田里面的粳谷奴稻因缺水、无人管理而生长得稀稀拉拉,稻香村被抢劫一空的日子难熬。”一人唉声叹气、连连摇头说道。
      “稻香村天灾人祸呀,洋州县也好不了那里去。”
      “安乐公主因为袁恕已在朝廷揭露了她在洋州县肆意抢掠、聚敛无度,以至官吏百姓怨声载道的行径。她自持尊贵,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迁怒洋州县,侵害那里的百姓。”
      “也不知道咋啦,朝廷一会派袁恕已阁老来,一会派韦温阁老来,这段时日,洋州县衙象走马灯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官员。”
      “哼,除了县衙换人,朝廷也是来人视察不断,前后几茬官员,除了五王他们为老百姓着想,韦皇后母女手中的官员,那个来了不要孝敬银两?!”
      “唉,可苦了洋州县老百姓,勒紧肚皮的他们,苦不堪言,狗官韦巨源还设卡不让外乡人进入洋州县……。”
      薅秧人七嘴八舌地述说着洋州县的情况,有亲戚、朋友住在洋州县的人,更是连连摇头,唉声叹气。想到亲人受苦受难,哀泣、哽咽之声不绝于耳。
      赵履温得到任命自己为司农寺仓储监的信息,他离开筼筜坞匪帮,摇身一变,恢复为朝廷官员,返回京城长安,叩谢安乐公主,由安乐公主带进皇宫叩谢韦皇后,韦皇后授予他陛下亲笔所书圣旨,口述玄机,由他亲自去太平公主府宣旨。
      太平公主正准备起辇车亲自去稻香村视察,看看那里发生何事,却被司农寺仓储监赵履温堵在公主府大门口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稻香村皇家御苑由殿中省尚食局划出,转由司农寺仓储监管理,即日执行,钦此。”
      镇国太平公主听见皇兄圣旨中将自己管辖、经营多年的稻香村皇家御苑,由殿中省分出,归属司农寺,就知道这是皇嫂的馊主意,想到皇嫂刚刚封为皇后,就卸磨杀驴,剥夺自己的权限,心中十分不满的她,匆匆赶去皇宫,面见皇兄讨个公道!
      洋州县令,在韦皇后一道懿旨下,被县尉韦巨源接任,韦温巡视洋州县,询问韦巨源当地情况,韦巨源明明知道,洋州县被安乐公主加派杂徭后,老百姓日子难熬,田地、庄稼也无壮劳力耕耘、管理而荒芜,如今田间地头劳作的皆是妇孺老人,稻田间稗草疯长,稻禾矮小羸弱而倒伏田间,可为了升官,他昧着良心掩饰着这一切,不让人们将灾情禀告朝廷;他谎报朝廷洋州县一派升平,秋收又是一个好年成。
      药王孙真人凭着通关御牒来到洋州县境内,看见因劳力严重匮乏,地里的庄稼是苗瘦杆细,半死不活,稻禾因无人管理,没有按时灌水、除草、施肥而严重营养不良,矮矮的稻禾,在干裂的稻田中枯黄,仅存活的稻禾,稀稀拉拉地在干枯的稻田中苟延残喘,扬出的稻穗因水、肥不足而成为秕子,用手捏去,徒有其壳的稻穗凄惨地咧嘴,露出瘪瘪的颗粒,有的稻田里稗草疯狂生长,茂密的稗草比稻禾还多。荒芜的庄稼预示了大春作物的歉收,沿途倒毙的饿殍,凸显出洋州县县令不顾百姓死活的凶残无情。
      孙真人、吕顺师徒俩来到洋州县城,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市,如今寂寥冷落。穿城而过的师徒俩,在吕顺表舅家落脚,从他口中得知:“小春因安乐公主抓杂徭而无法收获,使本因丰收的庄稼霉烂在了地里,大春也因百姓躲避杂徭误过农时。现在青黄不接,闹起饥荒,可县令韦巨源不仅不开仓赈灾,却伙同县司仓佐娄钊岫,将仓储粮库的粮食偷偷拿出,高价出售,使得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的民众那有余钱购买商品,导致商铺经营惨淡,可韦巨源开的典当铺却异常红火。为了活下去,人们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到典当铺抵押,贱卖,换得的铜钱又到娄钊岫开的粮铺高价购粮,值钱的东西全变卖完了,就卖房卖地,卖儿卖女,沦落为乞丐,街头巷尾乞讨的人们打着莲花落要饭,往往为了一块窝头,一口饭,而争得头破血流;年迈的老叟、病妇、小孩,因无力争抢,奄奄一息待毙街头,那凄惨的街景让人悲戚。更有甚者的稻香村,听说那里发生了人吃人的悲剧!”稻香村的悲剧让药王孙真人心急如焚,他们师徒俩起身告辞了吕顺表舅,加快了脚步,向稻香村方向走去。
      孙真人师徒二人,来到稻香村的向阳坡,远远望去,层层梯田的稻禾稀稀疏疏,黄绿间杂,走近一看,因蓄水池被破坏,致使溪流水少,本应顺流而下灌溉梯田的溪水,也因水浅而不能流进梯田,疏于管理的稻田因此龟裂出数寸的裂口,稻田中的稻禾因旱而发黄,本应该抽穗的禾苗却因缺水而导致无法扬穗,成为含苞禾叶中的稻秕。如此情景让孙真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与吕顺匆匆向村里奔去。
      时值晌午,孙真人和吕顺来到王大石家的院子,看见在残墙破壁的房屋旁边,有个简易搭建的窝棚,他们弯腰进了窝棚。
      药王孙真人一眼看见面色黯黄的王大爷,六十来岁的老人,因长期饥饿而得了浮肿病,他那肿胀部位的皮肤仿佛快被撑破,只要用手轻轻一压就会起一个深陷的窝,他正和失去爹娘的梅家四宝围坐在一张破桌子旁边,饥不择食的他们手捧着碗,喝着榆树皮和葛根熬的树皮汤。
      “太爷,孙太爷,你吃饭。”梅欣乖巧地从桌子旁站起,将自己盛有树皮汤的碗递给孙真人,那深陷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住碗中的树皮汤。
      孙真人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情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难道是自己数月前来过的地方?!孙真人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药篓里面的熟食干粮,几个窝头拿出来,分给老人和孩子充饥。
      梅湜一把抢过窝头,他狼吞虎咽,三两口就消灭了手中的窝头,窝头因吞咽太快而干咽在嗓子眼,憋得梅湜喘不过气来,他一面拿手顺着胸口,将噎在胸口的窝头顺下,可那饥饿的目光却死死地扫视着其余人手拿的窝头。
      王大爷手捧着窝头递给儿子王大石说道:“吃吧,孩子,你可是村里的顶梁柱,俺村不能没有你。”他知道儿子为了让自己和孩子多吃一口树皮汤,而假借不饿,不肯上桌。
      “爹,俺不饿,你吃。”口说不饿而吞咽着清口水的王大石推辞着不肯接窝头。
      “爹,俺们年轻,能抗住。你老年纪大,得吃点东西,否则怎么抗饿。”刚刚进屋的芊巧沁说道,接着她告诉王大石:“唉,当家的,俺寻觅了好多地方,找不到能吃的食物,能吃树叶的树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榆树的皮也被村民剥光了,这不,只好采摘些松针、蕃巴头充饥,为了肚子不饿,人们开始吃观音土(饥荒时期曾被饥民当成食物充饥的泥土,吃下暂时解除饥饿感)。路边、丛林,处处能见到饿晕倒地的人,荒郊野外,觅不到食而饿死的人比比皆是。”
      “唉,婆姨,我也是,跑了好多路,才寻觅到这么一点点榆树皮和葛根,回来看见俺爹和孩子们饿得东倒西歪,实在没有力气动弹,就赶紧熬汤让他们充饥。”
      梅欣和梅乾两人共同分着一个窝头,懂事的兄妹看见收留他们的王家正在互相推让仅有的一点食物,于是将窝头递给王大爷,“王大爷,我们不饿,你吃。”
      “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需要吃饱好长身体,可如今碰上灾荒,唉,没有办法,窝头你们吃吧。”王大爷摇摇头叹息道。
      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吕顺将药篓中不多的大米拿出来,说道:“这是我们全部的干粮,你们熬粥吧。”
      “谢谢这位萧郎,你贵姓?”王大石接过大米说道。
      “我是孙真人的徒弟,免贵,姓吕名顺。”吕顺自我介绍。
      “谢谢孙真人,谢谢吕顺兄,感谢你们送来的及时雨,我把这些米熬成大锅粥,让断顿的乡亲每人一碗,让大家填填饥肠,暖暖胃。”说着王大石忙里忙外张罗着熬粥。
      稻香村的父老乡亲,得知药王孙真人进村,他们陆续迈着因饥饿而发虚的脚步,拖着浮肿的身体,颤颤巍巍来到王大石家的院子。
      正在坐月子的张家媳妇,实在抗不过饥饿,不顾坐月子忌风寒的禁忌,抱着生下刚两天的婴儿,掺扶着浮肿的婆婆来到王大石家,随便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下。
      张家媳妇怀抱的婴儿,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个大脑袋,耷拉着的头靠在母亲左手臂上,嘴无力地吮吸着,舍不得松口的孩子吮吸着那蔫巴的没有奶水的□□,始终吸不出一口奶的婴儿最终松开口,有气无力地发出蚊子般的啼哭声,那一声声微弱的啼哭声强烈地撕裂着母亲的心扉。张家媳妇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心中滴血的她低头使劲揉捏着干瘪的□□,看着自己因饥饿而无法分泌乳汁的□□渗出了丝丝鲜血,她将滴血的□□塞进婴儿嘴,鲜血顺着婴儿的嘴唇沁进口腔,饿得皮包骨的婴儿,感觉有液体进嘴,连忙裹紧□□,狼吞虎咽地吮吸着,吮吸着那赖以活命的红色乳汁。
      聚集一起的村民向药王孙真人诉说着这几月村中的情况:
      “唉,村中劳力被抓杂徭,稻田只有老弱妇孺栽种、管理,如今田地荒芜,秋收已无所盼,村民熬不过来年。”
      “可恶的董虎、董豹,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烧毁村庄,毁掉蓄水池,安乐公主强行征派杂徭,致使稻香村失去壮劳力。如今稻田因缺水而干旱,禾苗因缺水而枯黄,害得我们缺吃少穿,现在头无遮风之瓦,腹无裹饥之粮,断顿的乡亲已有一些时日未见一星半点的粮食影子。”
      月月一声惊呼,打断了村民的陈述,聚集一起的乡亲,目光纷纷投向坐在一个角落,正在喂奶的张家媳妇,张家媳妇强忍着疼痛,怜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说道:“谁让我没有奶呢?!也没有替代的食物,唉,就让我的鲜血延续孩子幼小的生命吧。”
      “唉,张家孩子也够可怜的,他爹被抓安乐公主府邸服杂徭不能回来,他婆婆被饥饿折磨得全身浮肿,孩子打在娘肚子就营养不良,好不容易干精瘦猴活着出生,被饥饿吞噬的孩他娘,哪有奶水呀!看看这前天刚刚出生的宝宝,也不知道能否熬过鬼门关。”芊巧沁向孙真人简单地述说。
      大伙看着张家媳妇忍饥挨饿,竭尽所能,庇护新生的婴儿,为了让这条幼小的生命能活下去,她百般无奈地将自己的鲜血替代乳汁而无不动容,村民纷纷为这份伟大的母爱而感慨不已,又为村庄普遍存在的饥馑而议论,他们自然而然地跟孙真人谈论起村中饥饿的状况。
      “是呀,可怜的孩子,刚一出生就跟着大人遭罪。”
      “可不吗,大人饿着肚子那来的奶水喂孩子?!”
      “这孩子,起码还活着,你们知道吗?吴家刚刚出生几天的孩子被活活饿死,听说断顿数日的吴家把孩子煮来吃了。”
      “唉,造孽呀。”
      “想想也是,吴家好几个不足10岁的孩子,那些不谙世事,成天叫饿,要吃东西的孩子,真可怜。看着他们面黄肌瘦,骨瘦如柴,饿得脖颈支不起头,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背,蹒跚行走如老人的模样,真叫人心疼,用死尸换来奄奄一息孩子的性命,也无可非议。”
      “最可怜鲁大爷,拖着全身浮肿得向发面的身体去野外觅食,饥饿的他头昏眼花四肢无力神志恍惚,倒在浅水沟边,你知道吗,水深不到两寸呀,谁会想到,两寸的水竟然把一个大活人活活淹死,他死不甘心,死不瞑目呀。”
      “孙真人,你知道张老丈吗?就是被狗官韦巨源抢走粳谷奴稻种的张老丈,他眼看秋收无望,为了活命,带领全家老少外出逃荒,竟然被县令韦巨源派出的衙役拦截,拖回县衙,当街示众,苛以酷刑,酷刑之下,含冤而亡,死后竟然被狗官韦巨源警示洋州县民众,不得逃荒!以免被朝廷知晓洋州县饿殍遍野的情况。”
      “如今,青黄不接,全村那家不在挨饿,一个月前,还能见着老鼠、青蛙,山上还有可充饥用的动物、野菜。现在这些都被饥民用来充饥而绝迹了。”
      村民七嘴八舌谈论起因饥荒而饿死的人们。唉声叹气的他们愁云满布,大家都为如何生存下去而绞尽脑汁。看见用孙真人带来的米熬粥的他们,一边谈论,一边自觉地排队,等候粥好。
      粥好了,怕热粥烫着饥民的药王孙真人,连忙指挥将粥锅浸泡在凉水中散热,他听见张家媳妇那嗷嗷待哺的孩子犹如蚊蝇般的啼哭,知道孩子饿得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出声来,看着孩子那眼珠深陷的眼眶,不忍心的孙真人连忙去队伍的前面,熬好粥的锅里,撇开锅上面的清汤,从锅底捞出点稠米汤递给张家媳妇,说道:“张家媳妇,这里有碗米汤,你先拿去喂孩子。”
      张家媳妇接过碗,两眼含泪,看着怀中的孩子,动情地说道:“孩子,有救了,孩子,可以活下去了!孩子谢谢孙太爷!谢谢乡亲四邻!”
      抱着孩子的她,向周围的人们施礼,充满感激地说道:“多亏了你们这些好心人,也是这孩子命大,才能延续活到现在。”紧接着,她连连向碗中的米汤吹气,将温温热的米汤一勺勺喂进饥饿的婴儿口中。
      村民们依序排队领粥,排在头里的村民钱靖世,他那一双干筋筋,瘦得皮包骨的手紧紧捧着粥碗,粥碗马上紧贴着久未尝粮食味的嘴,咕噜噜,饥肠辘辘的钱靖世捧着刚刚发的一碗稀粥,连气都没有换一口,就马上喝进了肚。
      “奉御郭吉平呢?”看着挨饿的村民那面黄肌瘦的形象,孙真人问起了管理稻香村的奉御郭吉平。
      “郭奉御向朝廷呈报灾情,迟迟得不到奏疏的批文,也不见朝廷赈灾。他将朝廷发放俸禄的粮食拿出来救济村民,可是杯水车薪,这点粮食哪能救全村人的饥荒,这不,他去京城拜见司农少卿赵履温,请求司农寺赈灾稻香村,时至今日未回。”王大石回答。
      稀粥很快就没有了,晚到的人们眼巴巴地看着空锅而不愿离去,少不懂事的孩子们拿手在锅里抹了又抹,又将手送进嘴里,仿佛他们手上沾着山珍海味似的用力吮吸……吮吸……。
      大人不敢目睹瘦骨嶙峋的孩子们,聚集在空无一物的锅前围着不散,他们红着眼圈过来带走被饥饿折磨的孩子。
      一个孩子哇的一声哭叫着:“娘,他咬我。”
      只见一个饿急眼的孩子拼死命地咬住另一个孩子的手不松口,并使劲地吮吸伤口流出的鲜血,很快俩孩子被大人分开,可咬人孩子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仍死死盯视着那另一个孩子的伤口,眼中射出豺狼般的凶光;他那沾满血迹的嘴却不停地咂吧着,津津有味地嚼着。
      人们惊叫着连忙去掰那孩子的嘴,可也晚了,孩子已经如饿狼般地将咬下的一块人肉咽下了肚。
      看见孩子如禽兽般饮血茹毛,痛心疾首的孙真人连忙将受伤孩子的伤口止血、包扎,处理完伤口,不忍心再发生如此惨状的他环顾着饥民说道:“村中谁能划船?我们一起沿汉江水路去毗邻的城固县运粮。”
      “孙真人,自从稻香村被匪徒烧毁,如今穷的叮当响,那有钱买粮食?”王大石实话实说。
      “是呀,何况韦巨源在水路上也设有关卡,也不让通行。”有村民补充道。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我有前朝高宗帝赐予的通关御牒,先去赊一些粮食,等你们度过这个难关,再想办法还粮食。”药王孙真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稻香村村民听说可以先赊一些粮食救饥荒,能动弹的劳力带上口袋,在王大石的带领下随同药王孙真人师徒俩划船去了城固县。

  • 作者有话要说:  “药王孙真人来了。”薅秧人重复着吕顺的喊话,他们纷纷来到孙真人面前,顺便也带来自家的饭菜递给孙真人和吕顺,大家围坐一起吃饭聊天,村民们喝着热乎乎的姜汤,拉起了家常话,谈论着家中老老少少的身体状况,他们将平时经常遇见的风寒感冒,头痛脑热,筋骨疼痛等病症一一告诉药王孙真人,向孙真人请教如何诊治,孙真人一一耐心回答。
    稻香村王大石家窝棚张家媳妇怀抱的婴儿,细细的脖子上顶着个大脑袋,耷拉着的头靠在母亲左手臂上,嘴叼裹着蔫吧的□□无力地吮吸,吸不出奶水的婴儿松开口,有气无力地发出蚊子般的啼哭声,那一声声微弱的啼哭声强烈地撕裂着母亲的心扉。张家媳妇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心中滴血的她低头使劲揉捏着干瘪的□□,看着自己因饥饿而无法分泌乳汁的□□渗出了丝丝鲜血,她将滴血的□□塞进婴儿嘴,鲜血顺着婴儿的嘴唇沁进口腔,饿得皮包骨的婴儿,感觉有液体进嘴,连忙裹紧□□,狼吞虎咽吮吸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