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暧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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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能听听卫衡的暗恋史的话，说不定会唏嘘着夸他一句圣人。因为他的喜欢不求回报，也绝不逾矩，整个就是个多年来心里规规矩矩定着一条界线的苦行僧。外人根本想象不出那些暗恋的年岁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他不在意，因为他的心思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心甘情愿。
但是这种克制的奉献精神，在和孟辰宇同桌的那一年开始慢慢溃堤，孟辰宇对他比别的朋友都要好，好得不同寻常也没有理由，甚至可以用过分来形容了。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去思考一个“朋友”之外的可能性。
而这个可能性，在高一下学期期末，文理分科结束后达到了最大。
高二的十一，学校只给放三天假，剩下的时间每天都要补半天课。卫素雪跟着葛兰定了一个稻城深度游，没工夫理卫衡，恰逢孟家夫妇二人也抛弃了要补课的儿子，于是孟妈妈和卫素雪合计一商量，决定让两个小孩晚上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
卫衡和孟辰宇听见大人都这样说了，更是高兴极了。补课就只补半天，剩下的时间两人还能一起玩儿，简直不能更爽。
于是十月四号，两个人就开始了放肆的同居生活。
中午下了课，两人先是去超市大肆采购了一番零食，而后路过KFC，又买了个全家桶，这才回家准备吃饭。
酒足饭饱后，两人收拾了一下餐桌，孟辰宇挣扎着起来，要去写作业，却被卫衡拦住了。
“先玩一会儿吧！”
孟辰宇想着现在毕竟还在放假，也就没拒绝，两人打了一会儿实况足球，孟辰宇却实在是因为没做完作业而心不在焉，卫衡也没再好意思继续玩耍，提议还是先把作业写了。两个人没法挤书桌，于是一人占了餐桌一头，相对而坐写作业。
卫衡第一次坐在孟辰宇对面写作业，写的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抬眼去瞟一下孟辰宇，而对方不愧为学霸，做事有条不紊，丝毫不受干扰，于是卫衡也就愈发放肆起来。
“你在看什么？”孟辰宇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但却像是头顶长了眼睛，唬地卫衡一愣。
于是他赶忙低下头，佯装没事的样子说道：“没啊，我就写作业。”
对方倒是不太像拆穿他，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笑着摇摇头继续写作业去了。
卫衡也不敢再肆无忌惮了，强迫自己收心，勉勉强强还是做完了几科作业，不过正确率嘛，看他心猿意马的样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时间慢慢就来到了傍晚，作业也写的差不多了，卫衡炒了个炒饭两人一起吃，吃完后孟辰宇很主动地捡过了碗筷洗碗，再后来两人对作业收了个尾，打算找一部电影看。
卫衡把自己的碟片翻来覆去地找，终于找到一张没看过的，标题叫《武士风云》，是部日本电影。
结果看了之后才发现是部烂片，男主长得丑就不说了，很多情节发展的真是莫名其妙，男主的父亲莫名其妙就切腹自尽了，男主莫名就爱上女主了，女主莫名就哭了……总而言之卫衡看了半天，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他是被孟辰宇叫醒的，孟辰宇已经洗好了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温热的气息痒痒地拂过他的脸。
“你也快去洗澡吧，明天早上还有课呢。”孟辰宇拿胳膊肘戳戳他，说道。
“啊？啊好的”卫衡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反应了半晌，才愣愣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准备去洗澡。
结果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孟辰宇不在客厅里，他心底却忽然生出一些害怕，怕对方不打招呼就这么回家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唤了孟辰宇两声，但是没人回答。
打开两人常呆的书房的门，发现对方也不在，卫衡心下有些慌了。结果一个个房间找过去，在自己卧室时，才发现了带着一副眼镜，坐在床边看书的孟辰宇。
“怎么了？”孟辰宇见他有些慌张，便抬头去看他。
卫衡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慌乱来得莫名其妙，但是看见孟辰宇，心却又奇迹般地又平静了下来。他摇摇头，只是笑着往门边一靠，提了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没什么，你在看什么？”
“什么《读者》的散文合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班主任拿给我的。”
卫衡有些不解：“啊？为什么给你这个？”
孟辰宇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他说什么过几天，读者要组织一个什么比赛，问我能不能参加。”
好吧，卫衡大概是弄懂了这位班主任所认为的“看了《读者》再写文章，就能被《读者》编辑赏识”的心态了。
他刚才为了找孟辰宇，都没有来得及穿上上衣，木质门贴着才洗完澡的皮肤，让因燥热和焦急升高的体温稍事得到了下降，孟辰宇倒是没看他，但是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对方面前裸着上半身，脸微微有些发烫，遮掩似的走到衣柜前找能穿的衣服，嘴上还不忘岔开话题问道：“那你现在看的这篇讲得什么？”
“讲的是作者从来没有给她妈妈剪过指甲，结果有一天她妈妈做了白内障手术，让她帮忙剪指甲的事情。”
卫衡一面在柜子里翻找到一件长袖T恤，一面问道：“这有什么好写的？”
孟辰宇却摇摇头：“我倒是觉得写的挺好的，她讲说她帮妈妈剪指甲，她妈妈一个劲喊疼，但她老觉得根本没剪多少，然后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她妈给她剪指甲的时候她也喊疼，最后想表达的意思大概是那种‘你所认为对对方好的事情，其实不一定真的是好，有时候亲近的人之间把握不好尺度。’这样一个意思吧。”
卫衡挣扎着从衣领中钻出自己的脑袋，这个时候还不忘回孟辰宇：“那感觉这种事都能想这么深，作者写得还挺好的。”
而后，他终于换好了衣服，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不算很长，再看看脚趾甲，好像有点长了，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说：“我也该剪剪指甲了。”
说罢，从床头柜里翻翻找找找出了指甲刀，坐在床上准备剪指甲，结果原本正在看书的孟辰宇竟然也把书合上，跑到床边来坐着。
“你干嘛？”卫衡抬头盯着他看。
孟辰宇：“看你剪指甲。”
“……这有什么好看的”卫衡有些无语，“你又不是没剪过。”
孟辰宇却摇摇头：“我确实没有给别人剪过。”
大概是洗完澡之后的体温升高烧坏了卫衡的大脑，也有可能是环境太过于放松，孟辰宇又真实地坐在他家，给了他两人关系已经到达某种地步的假象，再或者是孟辰宇的话太过暧昧，像是故意在把话题引到某个方向，总之他第一次把自己锁死在大脑深处某个牢笼的想法放了出来。
他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那正好啊，你不是我哥吗，不如你也给我剪一下？”
说完他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再去看孟辰宇的反应，没想到对方没有马上就说出拒绝的话，反而也愣住了，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半晌都不说话。
“我开玩……”卫衡正打算辩解，却被孟辰宇打断了
“好。”
“我开玩笑的……”卫衡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答应，只得讪讪然把脚往后面缩了缩。
孟辰宇却直接伸手拿过了他手上的指甲刀，说道：“我没开玩笑就行了。”说罢，丝毫没有嫌弃地捧起了卫衡的脚，开始剪指甲。
卫衡第一反应是惊吓，赶忙想抽回自己的脚，没想到刚一抽出来，孟辰宇的手又不依不饶缠上来。
“别闹，到时候受伤了……”孟辰宇稍稍使了点力，固定好他的脚，卫衡也被这句话闹得不敢乱动，怕伤着自己也怕伤着孟辰宇。
这时他才能从经历核爆的大脑里分出点精力去注意孟辰宇，他的手掌很大，在他脚趾旁围了一圈，之前为了固定自己，力道比较大，现在倒是慢慢又松了下来；比起他刚刚洗过澡的体温，孟辰宇手上的温度显得有些凉，但是熨帖着脚掌心，却没来由让人感到舒服；奇怪的是卫衡却一点没感觉到疼，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身边指甲钳的声音还带着一定节奏清脆作响，这并不是梦。
他不动声色去看孟辰宇的表情，对方倒是专注，没有发现卫衡灼热的目光都快把他盯穿了。
孟辰宇少有地带着眼镜，看起来书生气息更重了，视线再跳到对方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这样的眼神，这样一双手，竟然屈尊帮自己剪指甲，卫衡不得不去思考一些“朋友”之外的可能性，但这个气氛实在是太暧昧了，暖黄的灯光，脚下带着体温的棉织料，除了清脆的剪指甲的声音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怎么会一点都不痛啊，那个作者骗人。”卫衡想找些话题来缓和一下此时的气氛。
孟辰宇还在帮他剪指甲，听到这里也笑了：“我剪得比较小心。”
卫衡却沉溺在了他的笑容里，不经思考地说出下一句话：“说明你对我的好，是真的为我好，不是书上写的那种把握不了尺度的好。”
孟辰宇没说话，听见这话连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下来了，抬起头来看着他。
卫衡看见了他的眼神，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觉得自己刚才就跟个傻子一样，赶忙抽出自己的脚说道：“右脚剪完了，左脚还是我自己来吧……”
孟辰宇却不理会他岔开的话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望着他：“小锦，刚才我……”
卫衡看着孟辰宇那双把自家灯光聚收眼底的亮得惊人的眼睛，心道：真要命啊。
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却在这时突兀地响了，非常没有眼力见唱个没完，卫衡却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悄悄舒了口气：“啊我去接电话！”话还没说完，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做贼似的跑了。
是卫素雪来的电话，询问一天的情况，又叮嘱了他一番，等到没穿鞋的他身体都凉透了，才挂了电话。
回到卧室，却看见孟辰宇已经上了床，坐在床头，上身斜斜地靠着，也在给家里人打电话。
“嗯，吃的肯德基，晚上吃的炒饭，小锦炒的。”
“嗯，知道了。”
“好，嗯，那你们也早点睡吧，嗯。”
“好，晚安。”
等到孟辰宇挂了电话，就看见卫衡又抱了一套被子上床，并振振有词道：“我睡相不好，怕你晚上被子被我扯走了，要着凉。”孟辰宇听完反倒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笑什么！”卫衡觉得自己被人看穿了，色厉内荏地发问。
孟辰宇却忽然收了笑容，板起一副脸孔，有些凶恶地说道：“下次洗澡记得把脚丫子搓干净。”
说罢就躺了下去，也不管卫衡什么反应。
卫衡却像是被晴天霹雳劈中了。
自己的脚臭不臭？会不会孟辰宇忍受了他脚上味道很久了？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却忽然听到被窝里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接着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了啊小锦。”
“好哇，宇哥！你还骗我！”卫衡终于察觉到自己被耍了，跳上了床，两人扭打作一团。
但那天晚上，卫衡在仔细观察了孟辰宇放缓的呼吸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头钻进了被窝，以一个诡异又十分柔韧的姿势观察自己脚掌观察了半晌，当然，黑漆漆的被窝里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于是他又凑近脚掌闻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味道，还带着点沐浴露的香气。
但是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闻不到呢？卫衡还是不能放下心地胡思乱想着。
最后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的他郁郁地睡着了。
高二那一年的寒假，南方很多地方竟然反常地下起了雪。卫衡一起床，就听见卫母说：“你看外面下雪了。”
他赶忙跑到窗子旁去望，其实那雪很小，但是却是卫衡十七年来第一次看见雪，他连脸都没洗，慌忙地披了一件羽绒服就准备开门出去，卫素雪赶紧拦住了他。
“你要去玩雪好歹带个手套啊，不然多冷啊。”
说罢翻翻找找找，最后实在是没看见别的手套了，找了一双正红色的，给卫衡带上。
卫衡也没有反抗，只是对窗外那雪实在是太诱人，他一直伸个脖子去看。
等到好不容易能出门了，卫衡却没有马上就下楼，而是先去敲对面的门。
结果还没敲，对面的门竟然就自动打开了，孟辰宇一个脑袋探出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卫衡，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我还想去找你的！”孟辰宇很快恢复了平静，一面锁门一面说着。
“我也是刚出来！想来找你的！”
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就笑了，然后像两个傻子一样，扑腾着跑了下去。
雪并没有积多厚，大概只有三四厘米，但是拿手团一团，竟然也能团出个雪球，卫衡玩心大发朝孟辰宇扔了个雪球，雪球立即在脸上散开来，扑簌簌往领子里掉，冻得孟辰宇脸都皱到了一起。
他难得这么生动，面部所有肌肉都调动了起来。
“好哇！小锦你等着！”孟辰宇也团了团雪准备抄卫衡扔，两人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却忽然听见孟妈妈在楼上喊：“你们两个别感冒啦！”
抬头看去，才发现整个大院好多颗脑袋探出来盯着他们二人看。
“怎么感觉跟在看马戏团表演似的。”卫衡有些拘谨地停下了动作，站到了孟辰宇身旁。
对方也点点头，说道：“我都不敢继续玩了。”
没带手套的孟辰宇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伸进了卫衡的衣领。
“请你吃冰淇淋！”对方付忽然在自己耳边大叫
卫衡被冰得脚下一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孟辰宇！你耍诈！”
等到两个人都玩得精疲力尽了，才想起来他们还没吃早饭。卫衡难得在寒假还和孟辰宇这么早见面，于是约着一起去外面汤包铺子吃早饭，各自和爸妈说过之后，卫衡迈开脚步准备往院子外面走，一面走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着：“要是以后天天都没课还能跟你一起吃早饭就好了。”
说罢，却发现孟辰宇并没有跟上来，他的声音倒是从后方传来。
他说：“小锦你再等等我。”
卫衡于是赶忙转过身去看他，只见孟辰宇就杵在那一动不动的，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把一切色彩都覆盖起来，以前那些能映入视野的树，远处红色的库房屋顶，都变成了一片雪白，孟辰宇穿着深蓝色的羽绒服，却成了视线中最亮眼的存在，他立在自己三四米开外。
卫衡觉得对方的表情过于肃穆，却不忍心去往别的方向思考，于是忽略了他话里听起来有些不太恰当的地方，只是笑着说：“叫我等你，你倒是行动啊。”
“不是指这个”孟辰宇却不给他打岔的机会，仍旧是皱着眉，一句话说得两人哑口无言。
然后孟辰宇迈开了步伐，在地面踏出两个浅浅的脚印
等走到了卫衡身边，他又重复了一遍：“再等等我。”
卫衡不能百分百确定对方到底意有所指的是什么，却不得不在心里抱有期待，还是点点头回答道：“好。”
暧昧的种子播撒开来，按照常理应当结出爱情的鲜花与果实，但也并不全都是这样，总有些种子在这之前历经磨难，等不到一个结果，就夭折了。
比起对花期漫长的等待，来得更快的是变故。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