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分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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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衡和孟辰宇的初中生涯，在阿公走后，兵荒马乱地仓促结束了。结局却还不算坏，卫衡初二由于参加ICAA中小学组的美术比赛得了油画组的一等奖，葛老师帮他申请了艺术特长生的直升，再加上他本身成绩也还不错，于是顺利升上了一中高中部。
倒是孟辰宇，卫衡不和他在一个班，消息也不是特别灵通，卫衡拿到艺术生直升的时候特意问了孟辰宇一声，他直升考试考得怎么样，能不能在一个学校，孟辰宇倒是满脸坦然，拍着他的肩说考得还行，一切尽在意料中，卫衡也就没多在意。结果直到开学在门校门口看分班表的时候，卫衡居然看见孟辰宇和自己居然在一个班。
“你不说直升生考试没问题的吗？为啥不在实验班？”他一脸惊讶转过头去看旁边的孟辰宇。
孟辰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说道：“对啊，一切尽在掌握中啊。”
卫衡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深味，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你……故意的？”
孟辰宇没说话，冲他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卫衡看着孟辰宇扯开的嘴角，却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他没有继续挤在公告栏前，而是强硬地拉着孟辰宇的胳膊挤出了人群。
甫一离开人群，他就气急败坏地甩开了孟辰宇，说道：“你不要前途了？你怎么知道你就能跟我分到一个班？万一没分到怎么办？万一你成绩下滑了怎么办？”
孟辰宇先是有些惊讶，他为了让对方开心，瞒了一整个暑假，就是希望在看分班表的那一刻看到对方开心又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却得到了这样的效果，于是脸也稍稍冷下来，说道：
“原本想让你开心一下，结果你非但不高兴，还骂起我来了。”
听到这句话，卫衡原本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嘴这下却没了声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立场对孟辰宇说这种话。
孟辰宇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再转过头去看着对方一言不发的样子，害怕卫衡这这傻瓜又想到死胡同里去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
“算了，你也批评地对，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也从来没和你商量过什么，确实我也有问题。”他一面说一面拉了卫衡手肘处的衣服，慢悠悠往八班所在的方向走，卫衡只得跟上，于是听见他又说：
“因为以前也跟你说过的，实验班的氛围我确实不喜欢，朋友之间也挺淡漠的，感觉比别的班都更看重成绩，所以我不喜欢。”
说到这里，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卫衡，说：
“而且最主要的理由我也说过了，为了你。”
“而且我听说这一届实验班是老齐带，之前他的变态传闻还听得少了……？”
孟辰宇还在继续讲他不去实验班的理由，卫衡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看见孟辰宇嘴唇一张一合去了。
他早在听见“为了你”这三个字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团乱麻了。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让卫衡心中所有的不快与担心瞬间都不翼而飞了，就只剩下心脏，跳得像黄土高坡的挥舞的安塞腰鼓一样，铿锵有力，还伴随着风尘四起。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坚强地驱使着心底那一个卑微的小人，同往常每一次自己受到来自孟辰宇的刺激一样，顽强地给自己打着麻醉剂，一面打一面说着：“别误会，就是正常的朋友说的话，直男都喜欢这样，比基佬更没有分寸界限。”
只有这样，他的大脑才能稍微思考着做出点回应。
“那你成绩怎么办？”
孟辰宇这时，才稍微露出了笑来：“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哥？我又不是靠老师才当上第一名的。”
卫衡听到这里，还是没能稳住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但是他却不能保持着这手足无措的状态，只得强撑着自己像往常的相处一样，拿手肘捅了一下孟辰宇的腰，佯装不屑地说道：“就你能，你要是下次没拿到第一试试？”
两个人这才恢复了相处的常态，说说笑笑的进了教室。
进门就写着几个大字：请按照讲台上座位表就坐。
卫衡和孟辰又只好去讲台上挤着看那个表，卫衡瞄了一眼，自己在四大组倒数第二排，孟辰宇在第一大组第二排，距离隔得挺远的，不过他也没奢求两人能挨着坐。
而后他又努力挤出人群，告诉了孟辰宇，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各自去寻找座位。
而等到卫衡真的坐下时，他才能缓过神来，感觉之前为了在孟辰宇面前表现地正常，肌肉都酸了，现在他四周都还没人来，只有独自一个人时，他才能够抽出时间，像反刍一般地咀嚼那一句话。
“为了你。”
对于暗恋对象来说，这句话说出口的分量太重了，像是高速坠落的陨石掉进平静无波的湖面，别说是让湖水泛起涟漪，整个湖都要被这带着炽烈热度的陨石烧干了。卫衡靠着自己修行三年的自我麻痹技术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心底却第一次出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声音。
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前桌的就男生来了，结果对方书包都还没放下来，就开始自来熟地和卫衡打起了招呼：“你叫卫衡是吧，我叫周毅新，以后咱们就是前后桌了。”
卫衡原本还沉浸在自我的意识中，听到这里，才稍稍有些疑惑地抬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一面说着，一面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那人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肤色比较黑，像是个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周毅新指了指讲台：“讲台上不是贴了嘛，我就把前后左右同学的名字都看了一遍，毕竟以后就是同学了。”
说罢，有些傻乎乎地笑了起来，露出闪瞎人的一口大白牙，从沉默的黑脸变成了一个傻大个。
卫衡心想：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实际上还挺暖，应该能成为比较好的朋友，两人于是一道聊起天来。
慢慢的，周围的同学们渐渐都到齐了，班主任也来了，是个教语文的男老师，看起来年龄不大，人竟然也长得一表人才，更可怕的是，一开口，那一口低音炮立刻迷晕了教室里一干声控迷妹。
“我姓秦，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你们是我带的第二届学生，但是做班主任，我也是头一回。不过你们做高中生也是头一回，我们既然都是第一次，就免不了犯错误，还是希望大家能互相指出错误改正错误，也希望大家相互包容。”
在帅气男老师的低音炮介绍中，卫衡开始了为期三年的高中生涯。
如果日后要卫衡在学生生涯这么多年里选择最喜欢的一年，他会毫不犹豫选高一这一年。不只是因为和孟辰宇同班，这一年所遇到的老师，碰见的同学都令他印象深刻。
风趣幽默又仪表堂堂的班主任；各具特色的主科老师；甚至连卫衡最不喜欢的数学和物理课，老师都意外让人喜欢。
同学也都十分好说话，大家关系竟然也都意外的融洽，偶尔相约着午休一起打打球踢踢球，又或者七八个人下了课，勾肩搭背去乘公车；又或是周末的时候，大家都跑到孟辰宇家，一群人头抵着头目不转睛看孟爸爸打红警，到后来大家每逢周末又能看比赛的时候，就每个人提两个卤菜，敲开孟辰宇家门，一群人堆在沙发上守着看比赛。
当然，惬意的根源，还是孟辰宇。
卫衡时不时会想，如果孟辰宇没有故意考差落到了平行班，他高中的结果该是怎样，可能不太差，毕竟老师同学们人都还挺好，但仔细想想，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活里处处都充斥着对方的影子。
两个人自从升上了高一，真的就是形影不离，男生们若是要问孟辰宇去了哪，绝对是要问卫衡的，课间或是放学，基本上就没有只看见其中一个人的时候，两人关系好得跟连体婴似的。这还没完，在期中考试之后，班主任重新排了座位，竟然把孟辰宇调成了卫衡的同桌。
周毅新还是卫衡的前桌，对于老师的举动感到非常不解，说道：
“这下你们除了不睡一张床，是真的快要24小时在一起了。”
两人只是笑笑，也没说话，但是发自心底的开心却根本掩饰不了。
才做同桌的头一天，两人日子过得跟二傻子似的，没完没了的傻笑，周毅新看见孟辰宇还能出现那种露出牙龈的笑容，感觉在他心中孟辰宇的学霸班长人设开始一片片碎裂，天都要塌了。
好在没多久两人就适应了做同桌的日子，这个适应不是普通同桌那种相互了解的适应，他俩已经了解的够多了，而是那种完全融入对方的适应。
课间接水的时候，两个人都会下意识地也提对方接上一杯，做完作业后，孟辰宇也开始习惯把作业摆在卫衡最好拿到的地方，两人互相对对方物品的摆放更是熟的不行，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问对方准没错；就连孟辰宇看的书里都特意塞了两张书签，以备卫衡时不时就对他桌上的书痛下毒手。
而卫衡，更是在日后长久地沉浸在了和孟辰宇做同桌的满足中，无论是孟辰宇和他聊天时的微表情，带动左边眉毛眉峰中暗藏的小痣上下进行着位移，又或是不经意去对方书桌上拿东西碰到了孟辰宇的皮肤，明明时间短到来不及传递任何触感，自己却还是像被电着了一般赶紧缩回手；甚至还有一次孟辰宇剪了头，拿过他的手胡乱往自己头上蹭了一把，深青色的发茬明明只是扫过了掌心，那痒痒的感觉却瞬间就传遍了全身。卫衡趁孟辰宇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闻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竟然也还带着一股孟辰宇身上特殊的味道，好闻地过分。
他也曾在孟辰宇趴着睡午觉的时候盯着对方校服中好不容易露出来的一只耳朵翻来覆去的看，而后又拿出铅笔去描绘那露在外面的半个耳朵尖，到最后却不满足只画这么小一部分，于是语文书的背面不停地被涂鸦，全是他偶尔看见孟辰宇身体的某一部分，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宽大校服遮盖着而生出许多细褶的手肘、常常抿着显得薄情的唇、点缀着一颗小痣的耳弓、脑后倔强的发旋。
他也第一次对卑微暗恋的自己提出了质疑，孟辰宇待他同别人都不一样，那无时无刻的关怀让他忍不住妄想，是不是有可能？
可是别忘了，日子若是过得太安适就必定让人感受到时光的飞逝，转眼间高一就进入了尾声，第一批文理分科志愿表发了下来，卫衡又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卫衡早就打算走艺术生的路子，对理科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决定选文科，而孟辰宇是全能学霸不假，但是确实更喜欢理科也是真，卫衡没有想过对方会有选择文科的可能性。但是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对方。
“宇哥你选什么？”
孟辰宇拎着那张分科志愿表盯着看，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说了一句：“没想好。”
“你会选理科吗？”卫衡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继续说道：“我大概选文科了，我的物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都只能考三十多名，特别拖后腿。”
“嗯。”孟辰宇还是没怎么说话，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提了这么一句也就算了，卫衡下意识地认为孟辰宇会选择理科，再加上他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性格，也就没继续问。
两人还是保持着同桌的日常，结果反倒像是把这件事给忘了一般，一个星期内谁都没提了。
终于又有一次下课，两人一道回家，卫衡坐在孟辰宇自行车后座，想起来明天晚上分科志愿就要定下来了，于是又提了一句：“宇哥你选理科是吧？”
前面骑车的孟辰宇嗯了一声，却很快引开了话题，反而是问他：“周毅新说过两天周末了大家一起去外面吃一顿烧烤，不然后面就不好见面了，当时你不在，现在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忘了。”
卫衡答应了一句，却对孟辰宇对自己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感到了疑惑，他忽然想起中考发生的事情，掏出手机来给周毅新发了个短信。
——孟辰宇有没有跟你说选文科还是理科啊？
对方的回答很快送到了。
——文科啊！他还说都跟你说好了？难道你们没商量？
卫衡却没有再回他，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自行车上本来就颠簸，旧式的手机也不大能调节光亮，明晃晃映进卫衡眼里，他只觉得眼睛都发酸了。
“宇哥……”他放下手机，攥住了对方腰间的校服。
“嗯？”孟辰宇稍稍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你真的选理科吗？”
孟辰宇没再继续说话了，骑车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卫衡男的的把头埋在了孟辰宇背上，孟辰宇只觉得对方声音闷闷的透过骨头的震动一路传递过来。
卫衡说：“为了我，一次就够了。”
孟辰宇听到这里，慢慢刹住了车，却没有动，任凭卫衡在他背上趴着，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下来吧，离家不远了，我们走回去？”
卫衡于是慢悠悠下了车。
这时，听见孟辰宇说：“我文理科成绩都还行，既然都能选，那我觉得还是陪着你比较好。”
卫衡听到这里却沉默了，过了半晌才摇摇头，说道：
“这次不一样，我知道你明明更喜欢理科，你物理那么好，你以前还说你想大学去学物理，学了文科怎么能学物理？”
孟辰宇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有些勉强地开口：“兴趣是会变的啊……”
卫衡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孟辰宇于是推着自行车转过头去看他。
那一天的月亮应该是特别亮的，以至于孟辰宇向卫衡看去的时候，觉得对方身上铺洒了一层莹莹的光，卫衡不是第一次露出那种痛心疾首的表情，上一次大概是得知高一分班的时候，但这一次他皱紧的眉头来得格外让人心痛。
卫衡说：“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是你不能因为对我好而舍弃你自己，你这样我也不会开心。”
孟辰宇想开口告诉卫衡，自己并没有，但卫衡的那种眼神仿佛是要把他看穿了，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那些没说出口的默契倒是愈演愈烈，孟辰宇知道自己在这样的眼神下根本就无可辩驳，但还是想再为自己争取点机会。
“我还没有到舍弃自己那种程度。”
卫衡冷着脸说：“不需要到哪种程度，一点都不用，什么程度都没有。你不需要在这个环节里考虑我。”
孟辰宇听到这里，显然是被卫衡这薄情的话伤着了，他蹙紧了眉头，只觉得难受又心疼，却还在思考下一句话该怎么说，
这时，他却听见卫衡又说：
“我会去迎合你的。”
孟辰宇倏地抬起头，卫衡说的话铿锵有力，不会有让人误会的空间，他继续说道：“不管是上学放学，还是其他的什么，你不需要为我去做到哪种程度，我会去配合你的，所以不要为了我放弃理科了。”
卫衡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竟然挂着像是要告白一样的表情，这时，再去思考之前说的话，感觉没羞没臊的，他脸腾地一下红了。
于是他赶忙往前走了两步，假装无所谓地说着：“快走吧，等下家里等急了。”
孟辰宇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站在那里没有动。
“宇哥？走了！”卫衡上前跑了两步，却看见孟辰宇没有动作，于是转过头来叫他。
孟辰宇才终于回魂一般，抬起了头。
卫衡因为跑到了孟辰宇前方，再转过头时就变成逆光，于是他也看见那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孟辰宇身上，对方本来就清瘦，这下更像是谪仙一般，感觉下一句话一说就要飘起来了。
孟辰宇沉默了半晌，眼神坚定，瞳孔里倒影着月亮。
他说：“我会选择理科，但不会不考虑你。”
而后两人也没再继续说话，卫衡更是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回家时还被卫素雪抱怨回来的太晚，给他煮的面都齁了，但卫衡充耳未闻，胡乱吃了两口，就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那灯光暖黄色的，明明很柔和，光线直射却还是照得他眼眶含泪。
他喃喃自语，第一次把那埋在心口那么久，好不容易发芽却仍旧渺不可闻的话说出口，任凭其暴露在空气中。
卫衡自言自语地问道：“可以有期待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分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