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之后，等你爱我》会哭的番茄

1、小骄傲

　　我是齐悦，是一个从日本留学回来的神经内科医生。刚下飞机，雾霾就钻进我的嗓子，呛得我想咳嗽又咳不出来，虽然已经中午12点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这种天气果然很北京。机场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我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人送机，回来的时候同样没有人接机，齐胜贤应该早就忘了还有我这女儿了吧，或者他根本就不记得生过我。我坐在我的箱子上背着我的背包，在T2航站楼的门口，盘算着自己该去哪落脚。
　　“你在这干什么呢，不回家？”
　　是齐夏，他斜靠在一辆车的前面，8年了，他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只是眼神比以前更加深邃了，他的皮肤很白，头发依旧发黄像染过一样，标准的月亮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遗传了夏雨晴的尖下巴和高鼻梁。就算在雾霾天他这张脸依然耀眼。
　　“拖油瓶。听说我刚一离开，你妈就把你名字改了，还真是迫不及待想继承我们家那点家产呀。没有我，你跟你妈在我们家这几年住的习惯吗？”我跟齐夏是名义上的兄妹，12岁的时候他的妈妈带着他和我爸爸再婚了。
　　“拖你的福，我跟我妈过得还算不错。”从小到大，不管我说话有多难听，他的回应总是云淡风轻。
　　“黎夏！你把名字改成齐夏，还真拿自己当主人了。”
　　“你爸让我把你接回去，走吧。”
　　“你自己回去吧，我没有回去的打算。”
　　“你不回去，你去哪呀，你以为我们伟大的首都，还跟你8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样呀，我不带你回去，你连家都找不着!”
　　“拜你所赐，你带我回去，我也没有家。”对于这个城市，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兜里的现金还全都是日元，除了家，我没地方可去。
　　齐夏把后备箱打开，然后坐上驾驶座，等我上车。我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以后，坐上副驾驶座。齐夏车里的味道有种淡淡薰衣草香，让人闻了很舒服，回去的路上，车里放着周杰伦的蒲公英的约定，思绪回到了我们十二岁那年。
　　不同于电视剧里和后妈的见面，我跟夏雨晴的第一次见面，齐胜贤并没有给我介绍她是我后妈，或者强迫我叫她妈妈，他因为工作太忙，根本就有没有出现，只是跟保姆打了声招呼说他的新太太要来。那个时候，齐夏的名字还是黎夏，夏雨晴带着他还有行李进到我的家里，一进到家，对我家上下大量，一副女主人姿态嫌弃窗帘的颜色太暗，地板的材质不够质感，要求保姆以后要一一更换。齐夏却很安静，只是坐在行李箱上不说话，耳朵塞着耳机，翻看着一本书。夏雨晴将自己的行李放进齐胜贤的卧室后，带着齐夏来到我的房间，趾高气昂的跟我说，以后黎夏住这儿，你搬到客房去。然后那天我就搬到客房去了，我不是脾气好，更不是懦弱，对我来说换个地方睡觉是真的无所谓，何必浪费力气跟她吵一架呢。在我换房间以后，我看到齐夏一个人把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每个角落都拿消毒液擦了好几遍，开始我以为他是嫌弃我，后来发现他是真的洁癖，他的衣服一天一换，床单被罩一周就要换一次，从不和别人共用一块香皂，都是他的怪癖。后来齐夏转学到我的学校念书，我们成了同学，他和夏雨晴很不一样，他学习很好，除了我对谁都是笑眯眯的，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如果我们的关系不那么尴尬，我们两个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吧。
　　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和齐夏没有说过一句话。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去找他吵架，骂他是拖油瓶。齐夏对我的讽刺挖苦就像屏蔽了一样，从来没有表现出过生气，而除了找他吵架，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别墅的前面，这个房子有两层，还有游泳池，看上去很气派。
　　“这是哪呀？不会是齐家吧？”在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家虽然也很大，但是豪华程度比这个差远了。
　　“是你家，你离开这么久，连自己家搬家了都不知道，你还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呀。”
　　“我去日本八年，在我眼里家只是一个给我提供生活费和学费的账户罢了，这个账户在哪，关我屁事。”
　　打开门以后，一股刺鼻香水味扑面而来，屋子里的家具装修偏欧式风格，极度符合夏雨晴浮夸的性格。
　　我回来的时候，夏雨晴穿着一件紫色的连衣裙，围着一件粉色围裙在厨房做饭，皮肤白皙，妆容精致，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比起8年前我求学之前走的时候，她的脸更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或者说她比我离开时候更美了。
　　“齐夏，妈今天给你煮鸡汤了，好好给你补补，你齐叔晚上也回来吃饭，今天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团圆饭。”夏雨晴一边忙活着一边和齐夏说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夏雨晴你跟谁是一家 人呀，我还没跟我爸断绝关系呢，我还姓齐呢！”我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对她说，她听到我的声音惊了一下，又开始手中的活。
　　“你还知道回来呀，离开这么多年，钱倒是没少花，连个电话都没往回家打过。”她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对我说。
　　“差不多得了啊，还真拿自己当我妈了，这8年你也没给我打过电话呀。”
　　她并没有回击我的话，只是安静的把这顿晚饭做完。后来齐胜贤回来了，他的白发似乎比黑发的数量还要多，因为应酬也或是中年发福，他的啤酒肚也微微隆起，他不在像我小时候那样意气风发，是整个公司的领航人，现在呈现在他脸上更多的是疲惫和沧桑，这个我本应叫他爸爸的人，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现在老的我已经快要认不出来了。
　　齐胜贤回来时候看到我，脸上竟有笑容，仿佛我是他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
　　“爸，我回来了。”在日本的8年对于爸爸，并没有过多的思念，只是在开始当实习医生的时候，每次面对生死离别，会对他偶尔思念。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派人去接你。”他对于我的回国，仿佛很惊喜，也就是说，不是他让齐夏去接机的，是齐夏来接我的。
　　我看向齐夏，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埋头敲他的电脑。夏雨晴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爸爸回来，微笑着招呼我们去吃饭。
　　“齐悦，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是回日本发展还是在国内的医院工作。”爸爸边吃边问我。
　　“我没有回去的打算，我也没有打算继续医生的工作。”
　　“悦悦，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你不继续学医，你去干嘛呀，你不会打算去你爸公司上班吧。”夏雨晴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只要我威胁到他儿子的地位，他就按捺不住了。
　　“没错，我就是打算去公司上班，现在当医生挣得钱少还累，每天血了呼啦的，也没什么意思。”
　　“隔行如隔山，你学医学了那么多年，哪会打理公司的事务呀，而且公司有齐夏和你爸在，悦悦呀，你就别瞎操心了啊。”
　　“没错，夏姨，我是学医的，而且我可是顶尖医学院毕业的医学硕士，我的学习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强，我只要认真学，肯定会成为我爸的得力助手，对吧，爸爸。”我对公司并没有什么兴趣，只觉得这样去逗夏雨晴很好玩，看着她张牙舞爪着急的样子，心里就有一丝快感。
　　“进公司你想都别想，不管你是回日本还是在国内发展，不管你当医生还是想干别的工作，都别打算进齐氏！”齐胜贤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否定我的想法，他一点也没变，公司才是他的亲生孩子。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你还会这么说吗？或者说你还会把我妈气走，娶这个女人回来吗？”
　　“齐氏我只会给齐夏，他是我认定的接班人，也是我唯一的接班人，至于你，一个从日本名古屋大学医学部毕业的神经内科专家，以后还不至于混到没饭吃！”齐胜贤放下筷子，拍了一下桌子对我怒到。
　　“对于齐夏的打算是齐氏你继承人，而对于我的打算只是我可以自己解决我的温饱问题就可以了，你还真是个称职的父亲。”
　　“不想认我这个父亲就滚蛋！”说完他放下碗和筷子起身。
　　“我会滚蛋，我也没打算在这多待，不过怎么说我也还是个医生，你现在已经有腔隙性梗死的症状，你刚才吃饭的时候连碗都拖不起来，四肢无力，出现轻微的吞咽困难，看你走路的样子，步伐也不是很稳健，你已经有轻微的脑梗状态了，你在不接受治疗，你这个公司可能就得快点让齐夏接手了。”齐胜贤是背对着我的，我发现他已经开始驼背了，他60岁都不到，背影却像是个80岁的老头。
　　说完我拿着我还没有拆包的行李就出门了，北京的冬天干冷干冷的，鼻毛因为结冰，吸下鼻子都能沾在一起。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笨，面对夏雨晴的挑衅总是轻易上钩，饭也没吃完，兜里也没钱就被赶出来了。现在是晚上八点，银行已经关门了，我的外币也没地兑换了，回国第一天就流落街头，齐悦你干脆叫齐哭得了，早知道把饭吃完在出来也好呀。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我8年都没有回来，这边哪还有朋友会给我打电话。
　　“喂，你好。”我是试探性的接了电话。
　　“你在哪？算了，你把GPS打开，我去找你。”是齐夏，声音一如既往平淡，听不出一点起伏，我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可是对于这样寒风刺骨的冬夜，我的骄傲根本不值一提，我的身上没有钱，身边也没有可以依赖的朋友，如果不向齐夏低头，我可能今天晚上就要成为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街头了，或许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齐胜贤让他来接我的，我抱着这一丝期待。
　　我在路边等了一会，齐夏就开车过来了，和白天的西装革履不一样，他穿了一件特别厚的黑色的耐克羽绒服，头发也不像白天的时候梳的那么整齐，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飘逸而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很休闲。他到了以后像下午来接我的时候一样了，把后备箱的门打开，然后坐上了驾驶座，等我上车。
　　他一路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你要把我带去哪，我不想回家。”我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去我家，今天收留你一个晚上，明天晚上之前搬走，如果你没钱租房子，我可以暂时借钱给你，当然利息按照30%还。”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手握着方向盘一直往前开。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精明，都会放高利贷了！”
　　“拜你父亲所赐，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人生最大的目标不就是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我忽然发现，齐夏的命运比我还可悲，我可以和父亲说我想要成为一名医生，可以和他要求去留学，还可以去实现梦想，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却没有人知道齐夏的梦想，齐胜贤把他当做自己事业上的继承人，从未把他当做儿子看待，而夏雨晴只是把他当做得到荣华富贵的工具，从小活在我的嘲讽中，没有人去倾听过他想去做什么，其实我们都一样，是齐胜贤宏伟事业的牺牲品。
　　“齐夏，如果你可以不用继承齐氏，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问他，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可能是律师或者是检察官吧。”
　　“为什么。”
　　“原来小的时候看tvb的电视剧，忘了叫什么了，里面有一句台词就是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切，就因为一句台词就想当律师了，你这个梦想也太随便了。”
　　“那是以前的，现在的梦想，是想要把齐氏变成中国最大的连锁餐饮企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坚定，我相信他可以做到，因为他是齐夏，我从小一直想赢却赢不了的齐夏。
　　“你呢，为什么想当医生？你不是挺惦记齐氏的吗，干嘛不读个商科或者经济学之类的，选个又累又难挣钱还不多的专业？”他眼睛注视着前方开车，一边问我。
　　“你跟我爸爸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继承他的事业，作为他亲生女儿的我却不行。论成绩，你得的第一很多，可是我的也不少呀；论情商，我的人缘也不比你差呀。后来你在高中的时候，他就手把手的教你看财务报表，我就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赢不了你。我就干脆放弃，与其做一个对齐胜贤有用的女儿，还不如做一个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齐夏说这么多些，这次看到齐夏，我远没有8年前那么张牙舞爪，也许我和他可以换一个相处模式。
　　“我从来到你家就没有想过要和你要争什么，我承认我妈是为了你爸的钱才结婚的，我是我妈的拖油瓶。我转学以前，我从来没有考过第二名，可是后来碰上你，我第一次得了第二名，自尊心开始作祟，总是想要证明自己比你强。”刚发现原来我们两个这么像，都这么喜欢赢。
　　“要不然我改行算了，你那么有钱投资我开个店什么的，到时候给你分红，怎么样？”我想要转移话题，如果再继续聊下去，我怕我会不再那么讨厌齐夏和夏雨晴。
　　“行呀，赔了算你的，把投资的钱连本带利还我，赚钱了我八你二分，怎么样？”他的嘴边有淡淡的微笑。
　　“开车吧你，终于知道齐家那个带游泳池的大别墅怎么来的了，都是你剥削你的员工，黑出来的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齐夏对我笑，眼睛弯弯的，像冬天里的太阳一样，让人心里暖暖的。也是第一次和齐夏这么平静的聊天。回想起我们俩在上学的时候，不是我考第一名就是他考第一，我们都不甘心输给对方，后来我成为了医生，他成为齐氏集团的总经理，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我们对彼此人生的救赎呢。我们带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小骄傲，即使会遇到困难碰见天黑，只要想到对方还在自己的前方，强大的自尊心就能克服所有胆怯，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