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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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顾夜白那厮按在人界没日没夜地批足了三整日的折子，又屡遭肉身折磨，在身心皆受重创的情况下还苦于便秘带来的烦恼，这对一只美丽善良又手无缚鸡之力的灰雉而言，一切就不显得那么美好了。
迫于生活为我带来的压力，每夜子时，我都要在茅坑里蹲上好些时辰，一边从栅栏缝隙中望着头顶又圆又大的黄月亮思考雉生。回顾起当初怎样一步步闭眼迈向顾夜白给我挖的坑的过程，简直叫一个痛心疾首，真真惹雉涕泪纵横。
不得不说天理常道，却有运气轮转。前些日子我为整他才闭眼瞎批得一堆折子，谁能料到随笔胡乱一扯却反而走对了门？
我对顾夜白拐弯抹角地提起这一茬，那厮便托腮坐在案几前歪头冲我笑：“许那被撞断腿的甄家一头小猪的归属权为赔礼，直至伤好再将之还回……”
“此招既能平复受了伤的甄家的怒气，又能让贾家因看见甄家精心照料他们的所有物而好感大增，实乃一石二鸟之良策，出了这好点子的你还有何质疑之处？”
“……什？！但……还有个李氏三郎……”
“哦，那位？”
那厮慢悠悠持盏抿了一口，才继续道：“依着你的法子，将之灌醉了同另一位已孕离异欲二婚的雌鹓雏置于同室，既攻破了李氏身患隐疾的谣言，又让二人于醉意中两相对意，从而成就一番佳话。”
我目瞪口呆。
那厮笑：“分明成了好事，小雀儿怎做这般情态？莫非你提笔下折时，并未料到预后场景？”
我哈哈干笑：“哈哈哈哈，确、确实没料到……不过，我……也是尽了心的！”
尽了心地捣鬼就是。
顾夜白饱含深意地应：“恩……”
据闻我着手的那几篇折本不仅各自圆满解决了问题，还让外界对顾夜白这下一任的鹓雏帝君赞誉有加，不禁让我怀疑起我做这事的初衷。
我确认我当是抱了九十九分的恶意去行此事，怎么就捞回了一百分的评价，至今仍让我十分费解。心下虽奇怪万分，但其个中缘由又不得细细问他，因顾夜白那厮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若要晓得我本便没抱甚好心才去给他瞎批一通，免不得少一顿折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回走了狗屎运栽他手上我是认挨，反正遇上他爷俩我便没有一天运气好。今天这个叫雉抄女诫，明天那个叫雉批折子，两货前后轮班而至，大大缩减了我苟活于世的乐趣，实在叫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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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人界停留了许些日，待到沿城逛遍周边景致，又吃完了名满天下的十三大点心中的十二样，终于在九月初接到了从南禺山加急发来的信帖。
彼时我正照常按点在坑里蹲着思考人生，没会儿便被顾夜白提了出去，并言什么事态紧急，叫我快些收拾完毕与他离开。
蹲坑途中强行被人打断其实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体验，但因得此番其实我并非拉屎而只是占坑沉思，因而便无甚被惊吓到二次便秘的痛苦体验，是以仍旧维持着懵愣的状态回他：“哦，那我买的书和点心——？”
“连带前天买的胭脂大前天买的手绢大大前天买的铃铛……和珠串都收好了。你想想，可还有什么漏掉的？”
我看着他左手提得一只千笼丝做得包裹，又一件件听他数点我的购物清单，心里还是懵的，心道这能揣万物的兜袋这厮都拿出来了，还有我拾捡的啥事？
我只好摇头。
被那厮牵着上纸召鹤上了一半，我才想起了甚么事，刚准备叫他等等，那厮却面不改色地依旧扶我往大鹤的脖颈上坐。
“你走时在魅武罗鞋中塞得河洛珠足有一斤，分量足够普通人家三辈子的花销，除非她是个鞋小得只塞得下一根脚趾都不知道的傻子，否则定会发现你藏得事物。这点你无需担心了。”
“……”
话都给他讲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好再度登上顾夜白的贼船。
上天半途我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敲门就进茅房？”
那厮在后头笑：“你又并非当真如厕，我进来寻你有何着紧？”
我有些恼：“你怎知道我并非如厕？”
“以我对小雀儿的了解——你应当是每日晨起时才去茅房大解的吧？”
“……”
这回又是闻味儿闻出来的？
“呵呵，你我二人既已为夫妻，如此小事便无需羞恼了。毕竟你身上——好像还不存在我未看过的地方。”
那厮不要脸到比我还不要脸，就让人实在很想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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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南禺山加急发来的信帖并非唤顾夜白回去的，倒是催他直接去妖界黑云城。
那座据传因处于极西之地而常年不见阳光之处的阴城，聚集着以妖王为首的众妖族，嵌在九州的版图上如同一颗毒瘤，扎得人仙二界首领终日如坐针毡。
妖族占领的极地之渊，实为三界版图的交□□，其境内最高的炎首山，距天界扶桑树不过百里的海拔差，下沉之地黑云城，又与人界陆土接壤。两关相拥，相当于同时握有入侵二界的门卡钥匙，加上这一任的妖王脾气近来仿佛并不是怎么很好，动不动就派点什么小妖去边境进行恶作剧式的骚扰，直戳得实力最弱的人界鸡飞狗跳，也难怪其界首领头痛不已。
然纵使他们头痛万分，对我们一干修得灵识的普通生灵其实并无甚大碍。严格意义上而言，我们其实算不得仙界或妖界的任一派，因我们既非邪修，也未飞升入仙籍，只是最普通的由天地灵气韵养而自生元神的生灵罢了。虽说九州之大，草木禽兽无数，但也不是每个生灵都能被赋予神识，因而我们这些有幸有点头脑的，大多都对上苍恩赐感激不已，同时又很有一种被从天而降的狗屎运砸中了脑袋的荣耀感，因而单方主动侵犯领地什么的，我们是不屑做得的。
只是顾夜白作为即将上任的新一代鹓雏族首领，既已在生灵界内获得美誉盛赞，便受人界首领盛情相邀，请他和一众生灵界首领前去黑云城与妖界共议和平相处大事。我私心以为这人界的首领真不愧是个阴险的，怕自家实力不够便请上与他们几族全然无关的生灵界大头跑去调停站边，实在让本雉看不大起。
说来上古神祗初创天地之时，世间其实并无甚人妖仙三族明分，毕竟大家都是混沌初蒙的大神小弟，偶得一点智商的也晓得应在时下追随尊神才好混得一口饭吃，是以当时大家都没什么想法去撒尿圈地。可等到大神形散逝去，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愤便迅速爆发了。
什么“自相识之日起你每日吃得饭都要比我多一筷”，什么“昨天你帮他收被子的时候凭啥不帮我收，就是因为你没帮我收才导致昨夜我没褥盖”，什么“你每夜打呼都吵得我睡不着我才是忍你们很久了”……
总之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到了一起，终于酿成一桩内部分裂的惨事。据闻内讧时三派首领各执一词，并使出了全身解数拉拢吃瓜群众，才总算把为数不多的帮众分了派系瓜分干净，而后也就热火朝天地打了三四百年的仗，待到三方皆俱伤才彻底停手，签了一把和平式割地条款便各自三清，迄今为止都守着各界家门眈眈而视。
人仙两界自诩正派，开战抢地的事定不会提到明面上来，而妖界邪修却本就野心勃勃。和平条款虽仍有千年才失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流民野性难束之名骚扰边境探风口。人界这番联结一众首领前来谈判，除了要摸清现任妖王的老底，又何不是显示自己的实力？
顾夜白对我一条一例地将这些明细分析了，我才从中总结出一点：“——所以此行你的角色就相当于窑子里闹反人手不够，才去外面临时租的龟奴？”
那厮挑了挑眉：“……这比喻，实在有点到位。”
我自得不已。
“我这次前去黑云城，还需得和人界修道者一行先碰面进行会议，那群道人板正无趣，保不准便先要谈上个三两日。若待议毕，还得携礼上殿面见妖王。这些时日我虽不得归来，却已托了此地的地灵帮忙好生照看。你便好好在府上等我回来，恩？”
鼻上被轻刮一下，我随口一应，便又捧着脸好奇道：“你准备携什么礼呈上？”
彼时他刚收回手坐于榻边系袖口，闻言瞥我一眼：“哦，此事你不提我倒忘了。在下身上所有值钱勾当皆已落于夫人之手。按理送出去的物事并无讨回的道理，但在下此番前来紧急，不知夫人可否忍痛割爱……择其中一两样归还于我？”
我惊怔：“……你要送一个男人自己的袖扣或者钱兜还是腰环吗……”
我从他身上扒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这些零碎物件，若是将这些东西打包送去，那又和为堂堂妖界之主送上自己穿过的袜子有何不同……
那厮笑：“小雀儿可有更好的建议？”
我想了想：“……□□他喜欢吗？”
顾夜白次日大早走得时候，还当真揣了几本书塞怀里了。
我注意看了下，发现他拿得竟还是我从钟山带回来的，翻到书皮都快散架的那几本。说来那几本历史还比较悠久，乃是扯我入黄本大坑的神作，我与魅武罗便是因为这几本书才相互结识。
料想当年我年纪尚小，初看话本时认真不已，连书页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我对情节和角色的看法和妄想。虽今看来稍显稚嫩，却也是有纪念意义的几本，但比起前些日子在人界顺回来的那几堆，明显粗糙了许多，画面图解亦不比当下传神，因而顾夜白选中了这几本，不得不说出乎我的意料。
我在被里问他：“你当真便带这几本了？”
那厮坐在妆台上束发笑：“小雀儿可是不舍？如若觉得不合适，现下还有反悔——”
“合适，合适！真是太合适了！你尽管拿去！若嫌不够还可多带些！莫叫人家看轻了咱南禺山……”
我说着，边一骨碌翻身坐起，捞了一堆搁在桌台上的小玩意塞进他怀里。
他任由我堆放了一会儿，忽而从中捻起一样道：“嗯？我记得……这不是你很喜欢的琉璃翡翠盏？”
我埋头苦塞：“哦，为国家献身都可以，这点小东西算个啥。”
毕竟比起这些已经玩腻的小玩意儿，还是从他身上扒得那些值钱。
“夫人。”
手冷不防就被按住了。
“哎？”
顾夜白哭笑不得：“……你本不必为了这等事，如此委屈自己。”
我回其一个慈祥的微笑：“毕竟我也将是一族之母，这等取舍，心中还是有些分寸的。”
趁那厮无言回我对望，我又顺手将一个玩腻了的结扣丢到他怀里。
两相对望了好一会儿，才听外头有人催促：“殿下，青莲山掌门派来的轿子已在外等候多时了，您看……”
“恩。”
那厮抬了嘴角应了声，皮笑肉不笑地边顺了一只手握了过来。
我起初未反应过来，只任他握着，一半才发现手掌相触的地方像攥了团火似地顺着手臂经脉向身上导热，立刻惊得我甩手后退。
……不过当然是没甩脱的。
“顾、顾夜白你、你丫要干嘛？！一言不发就谋财害命！这就是你鹓雏族对待亲妇的态度吗！”
那厮嘴角抽了一抽，只是更用力地扣住我的手：“……别动。”
我叫：“你叫我别动就别动？我又不是傻唔啊啊啊！好烫！快、快放手！！”
“……”
“你你你再不松，我要叫人了！！救、救命呐！！家暴啊啊啊！！”
外面那男声弱弱回：“殿、殿下……？”
英明神武的鹓雏族皇子自当闻作未闻，不仅如此，还加快了掌烧胳膊的速度，让那股热流
顺着我的胳膊逆脉顺上，痛得我险些流出泪来。
“疼、疼啊……你快、快松手！”
我抡起拳头上他背锤得咚咚响，锤了一阵也没见那厮松手，只好腿一软瘫坐在地啕嚎：“我连最爱的小本都给你拿去当礼送了，你丫却转头便要来谋杀我！呜呜呜啊哇哇！！”
“……”
“当初去狐狸的地盘你、你也是！偷看完人家洗澡之后就对人家起了歹念……呜呜呜呜，人家才不过个四千多岁的小雉，你丫还趁人喝得醉醺醺便下了狠手，当晚就给我肚里整出个舒小米出来！”
“……”
“唬得人家还没成年就给你白添了个儿子，你自己倒在外面偷鸡摸狗娶了几十房小妾！我还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大闺雉，转眼便叫你带回家当了劳什子的妻子，你丫当……当下还不好好对我……呜啊啊啊啊啊啊，我、我要回家告诉父上，我要和你离分——！”
他突然撤了手，接着我脑袋便猛地挨了一下。
“越说越离谱了，恩？”
我泪眼婆娑：“怎、怎样！我我又没信口开河！明明你是谋杀未遂吧！”
男人哭笑不得：“这世间只有你一个小雀儿，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迅速捂胸：“你难道不是看上了我的财产，顺带尝试一下先杀后J之类的……”
顾夜白嘴角抽搐：“你近来说话是愈发不分轻重了……平日里脑袋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看来那些劣质废料确实要少给你读一些——”
“唔啊啊啊啊！连我的爱好都要剥夺了！你是魔鬼咩——！！”
鼻子猛地被捏住，尾音便强行被变了个调。抬头一掸顾夜白，恰好对上他那双眯起的桃花眼：“你近来在惹我生气这一点上倒是格外用功。”
“……”
察觉到他周身环绕的低气压，本雉立刻瑟瑟发抖，怒不敢言。
那厮好笑：“抖什么？我难道还能把你吃了？”
我强撑：“难、难保不是……”
顾夜白看我一眼，突然便松了手后退：“传灵力给你却还要被小雀儿骂……为夫真是好伤心啊。”
我一愣：“哎？”
“我本虑着夫人产子受苦，不愿此番留你一人在妖界等我再多受苦。但当下看来，反倒是为夫多虑了。”
他叹了口气：“你既死也不愿受我的千年灵修，在下便也不强你接受，只叫地灵多些帮我上心便是。”
接着那厮向我伸出手：“既留你身上无用，那便还给我吧。”
虽不知他传了我多少，但修炼六千年的灵力岂同往常一般可多得？
我背过手去哈哈干笑：“有用有用！殿下英明神武！做此决定真是太太太高明了！”
“唔……但是方才，仿佛有人骂我魔鬼——”
“谁敢对你妄加评论？老娘这就卸了他的骨头！”
我怒而拍案而起，手下发力猛地将案几上搁着的茶杯震飞了，哗啦一声便擦着顾夜白的头顶碎在门上，吓得室内外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那厮揉眉：“夫人神勇，在下现在是知晓了。只是这茶杯要拍也是拍得在下的脑袋，夫人何故如此惊慌？”
我抖着手哽咽：“呜啊啊啊啊啊啊……银、银砂瓷杯，很值钱的啊啊啊……”
“……”
我爬过去收了几只碎片，顾夜白便不动声色地在我头顶看着，我想了想，突然又觉得很不对：“……我啥时这么猛了？”
那厮不动声色地托腮从上方将我睨着：“恩？”
“……我只用了两、两成的力啊……”
我颤抖着比出两根手指，看了好一会儿便提了提体内的气韵，恍如醍醐灌顶：“我变强了！！”
尽管被吓得不轻，外面那位还是跟着催了一句：“殿下、时时候当真不早……”
顾夜白站起身：“我已将灵修分了部分给你，虽不比正修者十分一二，却也总能使上点用处。我已发信叫水玉来此陪你，那丫头约莫三两天后才到，这间中的几天……你也收敛些，毕竟他界地盘，生事端也多有不便。”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心中窃喜着点头应和，实则根本无心听他唠叨。直到那厮踱到门口，我才欢喜向前一扑，无意间竟撞得那修长身躯向后退了三步。
他站在晨光中，侧脸冲我抬了抬眉：“动辄扑人，又是哪里学来的习惯？”
我嘻嘻笑，埋头在他怀里蹭着：“大人，是奴家错了，下回人家轻点还不行？”
头顶被一揉，那厮笑：“又胡闹。给我省点心，恩？”
我支吾：“……其、其实我也很强的！”
“妖界邪修众多，不比往日平和，你那点灵枢修为，除了能对付得了几个南凤琬，还有什么用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