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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自断余生 ...

  •   楚玄璎从名字上先入为主地觉得“千里冰封”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不过究竟有何效用她还真没来得及去向人打听。

      张溯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和蒙汗药差不多,没什么用,吃点金风玉露丸两个时辰就好了。”

      楚玄璎沉下脸指着门口,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那你滚吧,没你什么事了。”

      熟料张溯耍无赖似的一把抱住楚玄璎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松手,非要死乞白赖地在这儿偷听,美其名曰“小心自家的红杏出墙”。

      楚玄璎见阮成渊那眼珠子直冒火,实在不好意思再当人家的面和张溯有什么接触,便将张溯的爪子掰开后由着他偷听了。

      “在下是有一事想要请教阮寨主,不知阮寨主这以蛊炼药的方法是从何处得知的?”

      阮成渊面带冷笑,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正当楚玄璎准备再问一次时,才听对方怅然开口,声音里莫名有些清苦之意:“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好心奉劝你一句,趁着你们现在还能选择,找个没有是非的地方好好生活,别再掺和江湖里的这些明争暗斗了。”

      楚玄璎闻言简直啼笑皆非,虽知对方是一番好意,但她如果真的按这个好意做了,估计会死的更快。她斟酌着词句,继忽悠完霍息后,又一回生二回熟地撒慌忽悠起阮成渊:“承蒙阮寨主好意,只是我一位亲人病重,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循着蛛丝马迹找上赤龙寨,为我这亲人求一线生机。”

      阮成渊也不知是真信假信,或者只是临死前对世事无所谓的淡漠。他仰头点了下墙上挂的那副秋山晚亭图:“你要的东西就在那副画后面,好自为之。”

      楚玄璎难得朝阮成渊真心实意地抱拳道了声:“多谢阮寨主。”

      “不用你谢,我不是没有条件。等到我死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我和阿清葬在一起,还有那幅画,也一并葬了。如果办不到,我就诅咒你们两个,死生不得相守!”

      楚玄璎:“......”这是什么缺心眼的诅咒......

      阮成渊对楚玄璎其实还算有好感。每次他看见楚玄璎笑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武翊清。那时她还不是他的阿清,只是一个满腹经纶的道士,易容的功夫很到家,至少比楚玄璎强太多,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看破。那个时候他们意气相投,互相引为知己。她不轻视他出身匪寨、先天有缺,他也不在意她性情呆板、不善言辞。他们只需要一张琴,一壶酒,就能在风花雪月中度过一个个百无聊赖的日夜。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呢?

      在她发现他用活人炼药的时候?或是在他决定用活人炼药的时候?

      他还记得她当时亲眼见到时,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是不解、是失望、甚至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厌恶。可是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她呀!

      不过是为了能多活一天,多和她相守一天。迎着天下人的唾骂,与大道背道而驰只为拼一份和她的长长久久。可是她却丝毫不懂,甚至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

      是了,她是那样是非分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容忍他满手鲜血,走上邪魔外道?所以宁可选择主动死在姚红袖的掌下,以死为鉴劝他回头,也不愿意再活着面对他。

      枉他在她死后费尽心力潜入彩袖偷出昆山玉,保她尸身不腐。又夜以继日地抓人炼药,以求她真的能起死回生。现在想想全是笑话!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就算她真的能活过来,又能原谅他吗?又愿意再见他吗?
      不可能的......

      他从张溯口中得知她在牢房内留下的遗言时才知道,原来她是故意寻死,而非被姚红袖误杀。原来他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不过这样也好,她想死,他就陪他去死。她要正道,他就陪她走正道。只求她在奈何桥上能等他一等,别让他自诀别后再不逢,重来回首已三生。

      **

      阮成渊和姚红袖逃走的消息传来时,楚玄璎正和张溯在地牢的废墟里挖死人。话是风桃带过来的,楚玄璎闻言没什么反应,张溯听完倒先炸了。

      “这妖人让我们帮他和银丝生合葬时可没说过他要逃走啊?我说小楚,这可怎么办啊?那妖人可是下了诅咒的,不帮他安葬好,咱们可是.....可是要那个什么的!”

      楚玄璎没甚表情地看了张溯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回了个:“哦。”

      张溯一听更急了:“喂,你能不能重视一下,后果很严重的!”

      楚玄璎是真不知道哪里严重,她甚至连阮成渊当时说了啥都快忘得一干二净,只漫不经心地说道:“咱们先把这些人埋了,再去把银丝生埋了,完成一半是一半,等阮成渊死了再说。”

      张溯:“......”这态度明显还是没上心嘛!

      阮成渊跑了这件事,楚玄璎没上心有情可原,可是玉钟夫人好像也没有特别在意。楚玄璎没忍住,就偷偷问了风桃一句,风桃解释道:“夫人已经找回昆山玉,阮成渊先天不足,又经此一创,本来也时日无多,逃走便逃走了。”

      楚玄璎虽然没经验,但也看得出来玉钟夫人和阮成渊之间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哪有不手刃仇敌反而放任对方自生自灭的道理?这还算报仇吗?这顶多算是报复。

      然后楚玄璎就又没管好自己的嘴,接茬又问:“玉钟夫人到底和阮成渊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风桃被问得一怔,本就无甚血色的脸平白又憔悴了几分。张溯也悄悄踢了踢楚玄璎的脚,提醒她别问这种伤感情的问题。楚玄璎问完也觉出不妥,刚想生硬地换个话题,便听风桃苦笑着说道:“也没什么,楚姑娘想知道,我就讲讲吧,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做错了事。”

      “当时银丝生死后,阮成渊到处寻找可以防止尸身不腐的灵物。彩袖的昆山玉恰好就有此奇效。阮成渊找到我,和我做了一笔交易,他帮我找到杀父仇人,我助他拿到昆山玉。就在他们来偷昆山玉的当晚,我佯装不敌想趁机放他们逃走,熟料我夫君竟为了我的安危冲上前来护我,结果不幸惨死在蔡芳手里。”

      她夫君虽然是玉钟夫人唯一的亲子,但却分毫不会武功,那一挡,基本就是以命换命。

      风桃看似平淡地将往事陈述出口,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却无异于是将心底最血淋淋的伤口撒了把盐剖露出来。楚玄璎万分后悔自己嘴欠一问,却又不知该如何找补,只好笨拙地关心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风桃轻轻地笑了,温柔的语气中夹杂着笃定,仿佛这个问题她早已在心中反复回答过无数遍,如今不过脱口而出:“自然是以命偿命。”

      楚玄璎一听便急了:“那害儿怎么办?”

      风桃道:“玉钟夫人会照顾好他的。”

      楚玄璎于为人处世上面的确欠些功夫,平日里不说话时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一旦涉及真情实感,说话便会十分冲动。

      “你就算偿命他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不为了需要你的人好好活下去呢?”

      风桃愣愣地盯了楚玄璎半晌,继而落寞地垂下头,眼睫轻轻地颤抖着,没有风情万种,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零惨淡。这种事情其实和离愁别绪是一样的,少年不识愁,说再多也只是空谈风月。只有真正经历过孤舟听雨、感慨过身世浮沉,才会明白,愁之所以称之为愁,是因为它在心上郁结过几番春秋。

      有些事情从来由不得你选择。哪怕一死了之只是一种逃避,哪怕还有人需要她,她却再也难以为继了。

      风桃苦笑道:“活着悔恨一辈子吗?楚姑娘,有些事情做错了,还有挽回的机会,可有些事情,却是百死也难赎其罪。他没了,我该怎么独活下去呢?”

      该怎么独自一人承受清冷岁月无尽地凌迟?

      楚玄璎本还想再劝两句,却被张溯按了下去。一个男孩就站在她们数步前的大树下,泪眼婆娑地看着风桃,哽咽地唤了声:“娘——”

      风桃身上那股冰霜般的冷冽仿佛一瞬间都回暖复苏,眉眼间饱含阳春三月的丝雨温柔。她静静地走过去,拥着许害,渐行渐远,背影在连绵群山中拉长成一幅婉约的长卷。

      这是楚玄璎最后一次见风桃。

      “我不明白,这世上明明有很多人想活都活不成,她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一条死路上去?”

      张溯拍了拍在某些方面一窍不通的某人,语重心长地说道:“风姑娘那么爱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又因她而死,要是你,你能活得下去吗?”

      楚玄璎认真地想了想,答道:“能啊。”

      张溯:“......”果然是很不开窍。

      张溯:“我打个比方,比如你因为一己私欲把我害死了,那你还有脸活下去吗?”

      楚玄璎这回想得更久了。说到底害死他其实没什么,但为了一己私欲就有些难以容忍了。毕竟这样就添了些故意之嫌。

      楚玄璎渐渐明白了张溯的意思,但明白之后又觉得张溯举这个例子实在忒不要脸,人家风姑娘和她夫君是夫妻,他算是哪根葱?于是楚玄璎信手拈来地答了一句:“你先告诉我怎么能把你害死?我想尝试很久了。”

      张溯的脸顿时就黑了,于是一击得手的楚玄璎拍了拍张溯的肩膀,也学着张溯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回家吧,你小侄女还在等你。”

      张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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