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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误会 ...

  •   陈后在宫中安整整一日,等到晚上才知道皇帝将恩放宫人出宫之事交给了秦贵妃。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她听说王淑妃和二皇子死了。

      丹寇描金的指甲在白色寿服上显得十分不合时宜。陈后本该唤宫女来卸甲,但此时她却挥退了所有的宫人,一个人枯坐在榻上,呆呆地出神。
      这一切来的都太快了。早上宣城公主还与什么太妃去闹王太后,接着就有大批侍卫封所各宫,等听说王太后急火攻心、暴病而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外面守门的侍卫还没散,连丧服白布都无人统管调配,她这个皇后好像是被人忘了,锁在宫里,出不去也进不来。直到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二皇子生病夭折和王淑妃受不得刺激吐血而死的消息才传过来。
      王家在宫里竟然一个血脉都没有了。出了这么大、这么多的事儿,她这皇后的宫外竟然还驻着看管的侍卫,连传信的小太监都是站在门口。若说其中无半点猫腻,她陈嘉言就白坐这七八年的太子妃、皇后了。
      可这诸事百端的线头在哪儿呢?是王太后、秦太后?还是皇帝?外面那么多围宫的侍卫,就是怕出乱子。可再大的乱子,也比不过王家的覆灭。所以现在如此紧张地封锁宫门,到底还藏着什么事儿呢?秦素这个贵妃在这时候主理宫中大事,莫不是秦家崛起?皇上要废后?

      陈嘉言在宫中坐立不安,心乱如麻。秦素在内府管事面前,也是强作镇定,烦乱不堪。
      “虽说如今这时节正是用人的时候,但也未必就要这么多的人了。上回皇后娘娘就做主放了一批人出去,但又新进了不少的人。平日里冷眼瞧着,总有些蠢笨不堪的。正好可趁此机会放出去,免得日后延误大事。这是奴才拟的单子,都是各宫犯过错的宫人,放在了各宫名单的最上头,请您过目。”
      内府管事姓陈,是个新提起来的高壮胖子。听说他并不是陈皇后家的什么亲戚,只是因为同姓,又在内府多年,方才被提拔起来。
      秦素心思原不在这些上头,听见陈管事回话也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十分殷切。一心只想等人走了,好回床上好生歇歇。

      可天不遂人愿,未等秦素年叫人送客,外头又来了旨意,说秦太后召见。说不得,秦素只能收拾收拾头面衣裳,前去万福宫。

      这一路上依旧是戒备森严,到处都守着侍卫,一双双眼睛如刀子一般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偶尔还能看见侍卫和慎刑司的人,聚在一堆,举着火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万福宫里也是一片光亮,殿内外伺候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内殿更是多了几个生面孔,不是孔武有力的内监就是壮实的嬷嬷,颇有几分怒目金刚护持佛祖驾前的意思。

      秦素凝神屏息,头上新插的珍珠步摇都跟着迟缓了几分,走路行礼缓慢端庄,倒是半点不见半夜宣人的急切来。
      总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宫里要办白事了。”坐在上首的秦太后语气淡漠,不见喜怒,“可巧赶在年节前头,不好做。”
      “是。”秦太后没叫起,秦素也就在下头跪着。她现下倒是挺喜欢这个姿势的,看不见秦太后的表情,也就不用演戏。折腾到这个时辰,无论是哭还是笑,她都没什么力气了。
      “但再难得事儿,也要有人来做。皇上既然在这个时候把恩放宫人的差事交给你,那哀家就把宫中的丧事也交给你。虽然难些累些,但你是到底是四妃之首,又是哀家的侄女,不免要多受累些。”
      太后这话如惊天巨雷,在秦素心底炸得山崩地裂。皇上是要捉她的错处惩戒,特意寻了个事来,太后却怕是要提拔她,帮她夺些后宫的权柄,方才故意要她治丧。
      好么,皇后在那边热热闹闹地办年节,她在这边热热闹闹地办丧事……这场景,真好像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打擂台。

      “怎么?你不愿意?”太后见秦素许久未应承,不由提高了两分声音。
      秦素闻言回过神,连忙伏地谢恩,“多谢太后信重,臣妾必竭尽全力,为陛下和太后尽忠办事。只是侄女年轻,经历的少,诸般规矩事宜还得请太后多指教。”
      秦素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面上刻意多了两分欢喜,久未休息的脸庞有些消瘦,衬得眼睛也大了两分,倒是多了几许精神。看起来,似有几分喜意。

      知道掌权上进便好。太后轻轻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微微松懈下来。她对自己这个侄女看透得很,闲云野鹤,清净无为,恨不得关上门自己个儿在宫里头修道。不说自己去争什么东西,就是别人喂到嘴边,她不吐了就算难得。
      没想到这回倒是开了窍,没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虽然自己手里还有一个李充媛,但到底不姓秦。
      想到此处,太后又宽和了两分,开口提点了秦素一二。
      “为人做事,自以忠孝二字为要。就像此回皇上叫你恩放宫人,旁的倒也罢了,品性考察才是重中之重。你明白吗?”
      “臣妾谨记,多谢太后提点。”
      秦素点头,总觉得太后话里有话,但脑子里的事儿太多太杂,一时并没有想明白。直到第二日一觉醒来,方才恍然大悟。
      这宫中怕是还藏着刺客。

      宫中有没有刺客,莫然不知道。但他知道,刺杀王太后一脉的同党,宫里定然不止一个。胡太嫔真正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刺杀王太后的人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壮妇,就算划烂了脸也装成不成四十多岁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妃嫔。
      可是胡太嫔再瘦小,身上连骨带肉也有三石左右。就算有人动作快,早早剃了骨,炖了肉,四五尺长的骨架不好藏匿。可是偏偏到处都寻找不到。
      杀害淑妃和二皇子的来福倒是被寻着了。在西南花园的假山洞里,背后中刀,血流了一地,假山缝隙里还散落了少量的金银,好像是被同党谋财灭口,背后捅了刀。
      明明该是简单利落,寻个遗弃的尸首,捉个胡乱逃走的凶手,事情就了解了。偏偏又横生出枝节来,胡太嫔的尸首一日查不出,就无法明证王太后的死于宣城无关,来福的同党一日找不到,二皇子与淑妃之死就会继续横生波折。

      本处在风口浪尖,如今安然软禁在公主府的宣城公主十分懒散地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到她醒的时候,外面已是阳光普照,鸟鸣声不绝于耳。
      公主府内外多了好些新面孔的侍卫,宣城在侍女的服侍下披了一件火红的狐狸大氅,头上簪金嵌玉,扶着侍女坠儿的手款款而出。
      不知何时开始,天上开始飘起了如鹅毛般大片的雪花。朱红碧瓦的公主府中还没有挂上守丧的白布,便被这白雪如画笔一般,渐渐涂上了白。
      宣城公主的头上也是如此。她伸手抹去了落入眼中的雪花,慢慢走到前来监视她的陌生侍卫队伍面前,一步一停,从头到脚,挨个去看这批侍卫的身形容貌。毕竟虽然都穿一样的衣服,长得差不多高,个个都是猿背蜂腰,粗略看去好似同胎兄弟,但真若细看眉眼,又是个个不同。
      宣城好色之事早已名遍京都。若她娇藏在屋中,或是寻常走动,这些侍卫恐怕个个都要把眼睛盯死在她身上,不离半步。但宣城偏偏走到他们面前,光明正大地看来看去,便是没做什么,也直教人脸红心跳,个个都胡乱撇开了眼,少有与她对视的。
      便是胆大嚣张的侍卫与宣城对看,宣城也依旧皮肉不动,半点不见喜怒。好像是屠夫过年在猪圈里挑拣,并不在乎待宰之猪是何想法。
      倒是有个侍卫,生得剑眉星目,又少有的气质温润,仿佛读了几年书,却叫宣城驻足面前,问起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年入的禁军?”宣城像个浪荡子般,站在那貌美侍卫面前便不动了,一双眼好像要把人吃到肚子里去,半点也避讳。
      侍卫微微偏过头,并不开口,但脸上已是多了一抹红晕。早听说宣城公主好色如狼,没想到竟当众调戏起人来。可惜统领早告诉了他们,宣城公主冲撞陛下,已然失了圣宠,再无翻身之日了。

      与此同时,容青被人在膳房中堵了个正着。
      “容公公,你怎么一个人看着火呢?”一个面生的太监毫无征兆地站在了荣青的面前,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
      “厨下的姑姑去取乌木了,我正好来看食材,顺便看一眼火。”荣青觉得有些不对,这殿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御厨,一个切菜的,一个粗工,怎么叫一个人呢?只是他向来嘴笨,又不喜驳斥旁人,因此才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这锅里炖的可是要呈给陛下的御膳?”来人并不应话,反而转头问一旁胖胖的御厨。却见那御厨一摇头,一指着里头另一口小锅,“这是祭王太后的,那里头的才是陛下的御膳,还没下锅呢。”
      陌生太监闻言立时冷了脸,原本掏出的银针立时又收了回去,冷着脸“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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