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命如飞蓬 ...
-
沈长生羞愤欲死,他恋慕已久的人以一种这样的方式紧紧挨着他,然而他宁可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局势下,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恨意铺天盖地袭来,打在少年的身上,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他还不如去死!
安逢渊全然不知晓他心中的愤怒,他只当这是一场寻常的寻欢作乐,一如他曾经拥有过的无数美妙夜晚。
沈长生发出“唔”的一声悲鸣,当场就哭了出来,他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吼叫,泪水顺着脸颊打落在枕头上。
……
月亮绕过了半边天空,长时间的缠绵之后,安逢渊侧身倒在少年背后,以一种亲密无间的方式抱着他,他伸手摸上少年的胳膊,从他的手肘一直摸到手腕,想扣住他的掌心。
沈长生猛然惊醒,他惊恐地睁大眼。不幸中的万幸,欢爱之中安逢渊将他的手腕按回。在安逢渊摸上他掌心的前一瞬间,沈长生忽然攥紧自己的右手,把掌心那道烙印严丝缝合地扣住。旋即将左手搭过去,与安逢渊的掌心十指相扣。
安逢渊发出满足的叹息:“没想到,姒族人尝起来竟如此销魂,无怪会让人魂牵梦萦。”
沈长生咬牙切齿,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安逢渊从后面牢牢地抱住少年,他结实的肌肉毫无阻隔的贴在少年背上,每当他靠近少年,就能闻到桃花的甜香气息,让人迷醉。他哑声问道:“等我以后回去了,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沈长生冷笑,安逢渊自说自话:“你不愿意也没办法,本侯看上的人,就是本侯的了。”
安逢渊伸手去抚摸沈长生背部长长的刀伤,他已经疑惑很久了,但方才兴致上来不好问,如今他冷声问:“谁做的?告诉我。”
沈长生心里一惊,还好他从来没有把这道疤痕露出给其他人,安逢渊更是从不知道它的存在。
他握住安逢渊的手,摊开他的手掌,一笔一划地写下传进来的秘语。
安逢渊握住手掌,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笑意:“原来你是我们的人,你逃不掉了。”
**
安逢渊醒过来时,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几乎疑心少年是否存在过,对方像是狐媚精怪一样,入了他的梦,又从梦中消失。
安逢渊闻到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他摸了摸床榻,手下一片潮湿,男人露出一点笑意。
既然是人,他总能得到。
没想到,这回身陷敌营,倒是也有点好处。
安逢渊不再焦急,他耐心等待,待到听到一声“着火了!”的叫声,他蓦地走到门口,听到大批的纷乱的声音。
不一会儿,有一队人马匆匆赶来,暴力踹开门,齐齐行礼:“侯爷!”
安逢渊听到亲卫熟悉的声音,他颔首:“其他人救出来了吗?”
“正在救,请侯爷先走!”亲卫伸手去引导安逢渊。
安逢渊大步往东走去,他对亲卫说:“注意城中有没有一个姒族少年,留下他。”
亲卫行礼:“是”
安逢渊站在城东门,他身前身后都是密密麻麻的己方军队,他摘下黑布,发现自己已经能看到东西了。
他执掌东门,一一下达命令,一队人马将他的亲卫带过来:“侯爷,亲卫都安好。”
二十余人一起下跪,朝安逢渊行礼。
安逢渊扫了一眼,心中一惊:“长生呢?”
“回禀王爷,我们刚把沈将军带出来,他就抢了属下的马和兵器,说要去杀敌。”
安逢渊不禁笑道:“真是个……狼崽子。”
他站在东门,望向城池中的漫天大火,星星点点遍布,人命如星火,转瞬即逝,而这星火又是簇拥他直上大宝的台阶。
沈长生杀红了眼,他手持陌刀,被他一人冲散的骑兵不敢再与他缠斗,纷纷逃跑,沈长生杀到后来,无人可杀。他策马踏入一处建筑群,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猛地推开一间房屋。
房子里似乎还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一角有面镜子,沈长生用刀哐地把那面镜子敲碎,镜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碎片,他犹不解恨,将手中的火把丢到床榻上,看着床燃起大火。
他恶狠狠地瞪着熊熊燃烧的火苗,忽然转身砰地关上门,翻身上马,掉转马头。
真是好笑,烧掉又怎么样?难道能当那段事情不存在?
就算杀了安逢渊,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除非他能逆转时光,回到曾经。
但那有什么用?少年迎着人群策马而奔,望着斑驳的星火,望着凌乱的百姓,他茫然想,除非他能回到自己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告诉他母亲,不要生下他,不要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不想带着如此肮脏下贱的血脉来到这个世上。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出生就因血脉被世人视为发泄情/欲的工具?凭什么他满身荣光军功仍抵不过骨血的低贱?他无数次地问,为什么是自己?
可看着城里惊恐的百姓,倒在地上的尸体,哭喊的孩童,他忽然笑了,他们也曾这样疑惑吧,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么倒霉,要生逢乱世,要命途多舛,要生离死别。
姒族的美貌和诱惑不是罪,没有保护珍宝的力量才是原罪。
他总有一天,要让世上的人不敢再指着姒族耻笑,让他们不敢在背后低语,让他们不敢对自己露出任何一个不屑的神情。
少年握紧手中的刀柄,望着茫茫长夜,快意地笑了。
**
安逢渊临风而立,远远望见沈长生以一敌百,杀得对方落荒而逃,他不由赞道:“好!”
后面的人纷纷顺着长官的心思夸,直到收拾完战场,清点完战果,安逢渊的人却还没找到姒族少年。安逢渊在帐中,招来潜伏在敌军里的密探:“你说是长生跟姒族人联系?”
“是。”那个兵卒磕下头,“小人不知将军怎么行动的。”
安逢渊再让人把沈长生叫来,沈长生身上沾满了鲜血,刀刃都砍崩了,听到安逢渊的问话,他哑着嗓子慢慢说:“我把他杀了。”
“什么?”安逢渊不敢置信。
“怕他暴露。”沈长生说道。
“他传递消息前你不担心,传递完了你担心于是灭口?他要是有意,我早就暴露了。”安逢渊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他气极了,简直荒谬,沈长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又气自己,他竟然连个男宠都保护不了!
沈长生抬头盯向安逢渊,少年的眉目戾气逼人,他冷冷道:“一个低贱的男宠而已,杀了又怎么样?”
这话彻底激怒了安逢渊,安逢渊将手中的毛笔掷过去,那根染上墨的毛笔甩在沈长生脸上,顿时一道墨色打在他眉间。安逢渊怒道:“擅自行动,违背军令,去帐外跪三天!”
沈长生默不作声地跪在他的帐外,炎炎夏日,他低头不语。安逢渊是真气狠了,将领们轮流来劝他,安逢渊硬是不松口,让沈长生在门外跪了三天。
来来往往的将领兵卒路过侯爷帐前,都能看到沈将军跪在营帐外。先前说情的人被侯爷骂走了,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唠嗑,无奈摇头,几分真心地说道:“为了个男宠罚义子,侯爷荒唐呀。可这是侯爷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三天之后,安逢渊的气还没完全消掉。但事情纷至沓来,安逢渊不得不解除沈长生的禁锢,带他去探查营外部署。
他们驻扎在一片平原地区,被打下的城池破败不堪,已经无法御敌。他们一部分进入到城池里,一部分在外面扎营。
军队方圆百里都无敌人,连树木花草都被士兵清扫过,每一棵树都砍断,以防敌人隐藏起来,目之所及,两里外不见人烟、飞鸟俱绝。但沈长生因为上次的事情,格外警惕,须臾不离开安逢渊,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他策马与安逢渊并排,一双眼眸时刻注意四面八方,生怕义父有什么闪失。
所以当那支弩射过来的时候,沈长生比谁都先注意到,他就在安逢渊的身侧,沈长生瞳孔骤然缩紧,猛地挤开安逢渊。马匹嘶鸣一声,但——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