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精神病》JR花间

2、第 2 章

　　欢喜低下头后，眼睛的主人还在继续看着他。

　　这会他的眼睛倒不是空无一物了，而是含刀带刃，锋利的划过欢喜的脸颊，并且一路向下，挑开他唯一一颗还在坚守岗位的纽扣，落在了他若隐若现的小腹以下。

　　欢喜：“……”

　　他偷窥对方的脚踝还不算太过分，可是这货居然在打量他的……
　　衣冠禽兽！！

　　欢喜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打算好好的谴责一下这个斯文败类，可是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还甩给他一张清心寡欲的侧脸，仿佛刚才盯着别人看的不是他。

　　欢喜没逮着现行，尽量安慰自己，可能是错觉吧。不过这眼神带刀的感觉，他越看越觉得熟悉。欢喜皱起眉头，又悄悄瞅了他一眼，更加肯定心中所想。

　　这货老子绝逼在哪里见过。是学校？还是公司？

　　谢净云今天本来是来就职的，但院长好像把这一茬给忘了，收下他的档案后就没了后话。他也不想解释，能少上一天班谁不乐意，背好背包准备离开。

　　“那个，先生请等一下。”欢喜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下的好。

　　谢净云听到声音后，疑惑的转过头。

　　谢净云在昨天以前，所做的工作是给一位企业高管当私人医生，时间很自由，每周给那人检查一次身体，所得报酬可以让他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伙食不愁。平时不上班的时候，他最喜欢穿着休闲装。
　　谢净云讨厌刻板严肃的西装，每针每线都走的工工整整毫无差错，透着股精明味儿。

　　今天他依旧一身简单的白色卫衣加黑色休闲裤，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看起来像个半大的学生，一头柔软的亚麻色头发乖乖的伏在额头上，像冬日下的懒洋洋的一只猫。
　　他转过头的时候，欢喜看到他细碎的刘海之下，潜藏着一双淡褐色的瞳孔，长而稀的睫毛微微翘着，流露着一股不自知的诱惑力

　　欢喜愣了一下，脑子里迟钝的冒出一堆形容词，他搜寻了一会，却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形容眼前这个人的。

　　谢净云见他如此赤/裸/裸的盯着自己，本来就沉着的脸现在更加黑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欢喜回神后也发觉自己的失态，一边擦口水一边心想：“这人长得倒是跟个天仙儿似的，可惜是个黑脸关公。”
　　如果此时向以临在他身边，肯定又会跟个蛔虫一样酸他：“什么黑脸关公，还不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呗。”

　　谢净云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下文，手往口袋一插，走了。
　　欢喜反应过来，赶紧拦住他：“那个……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谢净云想都没想，干脆的如回答一加一等于二：“没有。”

　　欢喜不死心，继续试探：“你听过中百公司吗？我现在在那里工作。”
　　谢净云掏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那两个字：“没有。”

　　欢喜还想再问点什么，谁知道一直昏昏欲睡的院长听到中百公司四个字后，突然回光返照似的站了起来，从瓶底一样厚的眼镜上方露出两只金鱼眼，激动的问道：“您是林总推荐过来的谢医生？”

　　谢净云客套的笑笑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院长前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绕过办公桌走到谢净云身边，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哎哟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怠慢，还望谢先生见谅啊。”

　　谢净云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却在想，这金鱼眼应该庆幸他现在手里没有铁锹，不然他早就挖个坑把他埋了。

　　他最讨厌别人靠近自己，尤其是在跟对方不熟的情况下，现在院长不但跟他站的只有两指宽的距离，而且还亲热的拉住了他的手。

　　谢净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无意间却瞥见宁欢喜在莫名其妙的朝他笑，于是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欢喜吃了他一计眼刀，笑的更欢了。

　　院长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长的像天使一样纯洁的小伙子早已经在心里把他埋了千八百遍了，还在那一个劲的套近乎。

　　“都怪这个神经病闹的，害得我都忘了今天是您来就职的日子。谢先生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

　　欢喜在一旁翻了个白眼，用屁股想也知道院长口中的“神经病”说的是他。呵，还真会推脱责任，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趋炎附势，狗眼看人呢。

　　谢净云听到“补偿”两个字后，有意无意的朝欢喜的方向看了一下：“什么补偿都可以吗？”
　　“当然。”院长难得一见的爽快。

　　谢净云想了一会，压低声音对院长说了一句什么，欢喜没听见。但他能肯定的是，院长在听完他的要求之后，松了一大口气，再看向自己的眼神，慈祥的就好像嫁出去一个屯了多年的大龄闺女。

　　这死金鱼眼摆的是什么表情，欢喜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怎么感觉自己跟被人贩子卖了似的。

　　还没等他弄明白前因后果，门外又忽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喊叫。屋里的人都看了过去，只见人高奶大的绿巨人，哦不，何主任，终于大汗淋漓的姗姗来迟。

　　“我不同意！！”何主任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问都不问，就开始扯着嗓子嚎叫，喉咙里还发出一阵天雷滚滚的喘息声。

　　欢喜应声抬头一看，愣了几秒钟，嘴角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他想了半天，觉得此等音容笑貌，只能用平生罕见来形容。

　　院长不耐烦的瞪着何芳草：“你不同意什么？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呢！”

　　“我知道你又要把这个难缠的神经病塞到我们科来，”何芳草一只手指着欢喜的鼻子，一只手愤怒的往桌子上砸了两拳，日历、笔筒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想都别想！”

　　欢喜就算再心大，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神经病，心里总归觉得不好受，脸色也冷了下来。
　　院长握有他精神病的纸质证明，喊他神经病也就算了，可是这个素未谋面的绿巨人，居然一上来就给他扣了一顶帽子。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连他的“病情”也没问过，二话不说就贴了个“难缠”的标签，正好踩了欢喜的雷区。

　　“我说大婶，”欢喜两只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态度嚣张的昂起下巴。

　　“老子是不是神经病，去不去你们科，就不用您动用千钧之躯亲自来过问了吧？这破医院想留老子老子还不乐意了呢。”
　　说完他故意朝何芳草的水桶腰上看了一眼。

　　何芳草一听他叫自己大婶，又听他嘲讽自己是“千均之躯”，顿时气的毛发直竖，像一头发怒的长毛象，抓起桌子上的尺子就要和欢喜拼命：“你给我过来，看老娘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欢喜还真的往她跟前凑了两步：“我过来了又怎样，你倒是撕啊。”

　　何芳草受了刺激，狮吼两声，扬起尺子就要开打。一旁的两位医生见状，赶紧上前阻止，一人架住一只胳膊把她往后拖，担心她真的把欢喜打坏了。

　　欢喜正在气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们别拦着她，老子今天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打。”

　　“对，你们别拦着我，老娘今天非打的这个死神经病找不着爹妈！”
　　何芳草虽然人被钳制住了，但嘴上却不落下风，打不着欢喜，就开始劈头盖脸的问候他上下三千代的祖宗。

　　欢喜本来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后来被她骂急了，袖子一捋，拎起椅子叫阵：“有本事你来啊，老子不怕你！”

　　一旁吃瓜的谢净云看到事情愈演愈烈，终于忍不下去了，走到欢喜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欢喜怒目回头，谢净云眼睛看向别处，好像还没有学会怎么主动跟别人搭话，生硬的说道：“就你那瘦胳膊瘦腿的，少说两句吧，省得人家到时候别真的把你给拆喽。”

　　欢喜愣了一下，虽然觉得自己被藐视了，但是看看何芳草那伟岸的身躯，再看看自己，竟然无法反驳他说的话。

　　想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居然会为五斗女人折腰，传出去他以后可以不用带脸出门了。

　　谢净云见欢喜消停了之后，又走到何芳草面前，示意那两位医生把她给放了，然后递给她一张名片。
　　“我叫谢净云，今天刚到精神障碍科上班，还没来得及跟大家见面。”

　　何芳草本来还在尽情的挥洒唾沫，一眼看到谢净云的脸，瞬间从一头暴怒的大象变成一头发情的大象，脸上的红跟脖子连成了一片。

　　欢喜在旁边讥笑，想埋汰她几句，谢净云使了个眼色，欢喜又悻悻的闭上嘴巴。

　　谢净云见何芳草不骂了，继续说道：“您刚才骂的这位先生是我的病人，我是他的主治医师。从今往后，这个人在世纪医院的一切大小事务由我来负责，我会尽量不给障碍科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以后如果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会……”他低头朝何芳草胸前的名牌上看了一眼，“我一定会对何医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院长听他念经似的说了一大圈，脑子里早就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了。本来以为要结束，谁知道谢净云好像还没有尽兴，又掷地有声的冒出的俩字：“还有”。

　　谢净云平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文思泉涌，不能自制。
　　此刻，他跟写作文似的长篇大论了一番，隐约的表达了“你最好离宁欢喜远点因为他是我的病人”之后，觉得立意还不够明确，于是又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总结出一段中心句：

　　“像您刚才的这种行为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我的病人娇弱，怕您会吓着他。”

　　院长迷迷糊糊中瞥了一眼宁欢喜，脑子里那团毛线结了解，解了结，还是没能把他的八尺之躯跟“娇弱”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何芳草在一旁点头如蒜捣，其实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俊俏的男人，早就丢了七魂八魄。她想学着别的姑娘温柔的答应一声，奈何她先天就没有发育出这种声线，活生生的整成了车祸现场。

　　欢喜瞧绿巨人垂着眼睛笑的春/色荡漾，打了个寒颤。

　　不过他现在的关注点不在绿巨人身上，而在谢净云刚才的那一番话上。什么叫“我是他的主治医师”？什么又叫“一切大小事务由我负责”？

　　难道说……欢喜脑子里电光石火，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道说刚才他要的补偿就是让院长把自己分配给他吗？怪不得院长露出那副表情，敢情是给自己这个赔钱货找到“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