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瞭望者们》喧嚣踪迹

3、我部将士！鏖战而归！能源告罄！弹尽粮绝！

　　NGC7023星域。
　　直径六光年的瑰丽鸢尾星云于幽暗深空纤柔绽放，年轻炽热的中心恒星摇曳着她近乎永恒的微光……光年尽头，冰冷星际尘埃所拱卫着的星空门前：
　　合众星系联盟第十一舰队舰总副指挥——壬克西，以及其属舰“密弥尔”。领满秩两百五十六架鹰首狮身钛银机甲，严阵以待。
　　机甲群于危乱中快速集结搭建的引力护盾……被来自星空门内、持续输出的高能量火力层层打磨，防护即将告破之际，密弥尔舰首下沉、左舷搭载中子束管满负荷紧急充能！
　　昭示人类终极科技以及军事力量的辐射冷光，锁定人类阵营本身！

　　星空门另一侧，原本占据优势地位的合众联盟首都星系部队伤亡惨烈。
　　中子辐射光束纵贯其舰队右翼！所到之处，纵使庞大如暗星异兽，亦不免于从内而外碳化衰败。
　　辐射波残酷蔑视一切非生命物质，从舰体表面穿刺而过。舰体内部，一具具血肉之躯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死得渣都不剩……

　　“十一舰队！”来自联盟首都星系的军委员长心胆欲裂：“联盟议会弹劾你部谢普澜少将‘参与非法生化武器及人体研究’、‘勾连帝国，出卖联盟利益’！”
　　“经评议会核准，原第十一舰队总指挥官——谢普澜就地免职！由军委会羁押，送军法处受审！”
　　委员长并拢两指直指“幽灵船”般的右翼舰队残骸，慷慨陈词、愤然咆哮：
　　“发射禁用中子弹，暴力拒捕！将炮口对准联盟的军队与人民！谢普澜，你这是想……造！反！吗！”

　　密弥尔舰侧近，十一舰队主舰——“至圣先师”，因舰队最高长官缺席，副舰长艾尔曼斯站在中控室大屏幕前。
　　壬克西按下中子弹发射钮的右手微颤。
　　艾尔曼斯于信道这方呐喊：“我部将士……鏖战而归！”
　　“能源告罄！弹尽粮绝！”
　　“我舰……自英仙座参战至今，自募兵甲、前赴后继！舰总指挥官谢普澜及以下全体、未有一日不为人类之自由与生命而殚精竭虑、奋战牺牲——”
　　“嗡！”突如其来的爆鸣声在控制室响起。

　　“强制接入信号源，拦截无效！”至圣先师的电子拟声提示道：“信号来源，机舰一体智能装甲仿生系统——陵光。”
　　艾尔曼斯与壬克西相对一怔，等在控制台前。

　　闪烁的全息投影屏幕只滚过一行没首没尾的命令：“第十一舰队全体撤出战场，护送库施·奥西里斯返回帝国。”
　　“撤出战场……”壬克西怒道：“怎么撤！咱们杵在自家门口、给看门狗咬了，能撤哪儿？帝国吗！”
　　至圣先师立时自动转码，向陵光发出询问：命令一，撤出交战星域；命令二，执行护送任务。是否确认？
　　短暂等待过后，素来忠于职守的人工智能居然回复道：
　　“无法确认。”
　　“机载仿生智能系统不能越权判断。”

　　壬克西一拍控制台：“谢普澜死哪去了！陵光呢，刚才不是还在至圣先师旁边吗？密弥尔——再次呼叫舰队总指挥！”
　　与此同时，第十一舰队广播紧急通知——
　　“呼叫指令冲突！最高指挥权限正在下达，全舰‘信道000’广播中！”
　　0.01秒内，至圣先师与密弥尔的中控核心在紧急通知发布之时……同步易主！

　　“十一舰队副指挥官壬克西。”法恩·夏格朗坐在轮椅上，于立体成像投影中俯视密弥尔舰内一众，冷静质问：“为什么发射中子弹，谁给你的权限？”
　　“紧急防御权限，舰队武器存量严重不足……或战，或死！你想死吗？”壬克西看到夏格朗一时错愣，声线陡然拔高：“瘫子！裹什么乱！舰队控制权怎么在你那里？总指挥官何在——”
　　壬克西无比崩溃：“昨晚喝断片了吗！叫起来赶紧的！”

　　法恩·夏格朗问：“陵光的命令收到了？”
　　“是。”壬克西低头看舰队火力分布，不耐烦道。
　　轮椅上的男人双手交握，神色无比复杂。
　　联盟首都星系舰队，联盟军委会委员长隔空惊呼：“法恩·夏格朗！？你不是已经……”
　　他看向投影在密弥尔舰桥中的夏格朗，一脸活见了鬼，猝然失声。
　　“已经，怎样？”夏格朗胸口频频起伏，他目光深邃尖锐。
　　“打杀老鼠，恐伤玉瓶。结果是老鼠没死，玉瓶竟碎？”法恩·夏格朗长长叹息：“竟然是因为你们……”
　　“很遗，但实际上，合众联盟在今日所失去的，远非你我可以承受。”
　　联盟军委员长闻言，不由色变。

　　密弥尔控制台上，埋头调派各机甲舰船的壬克西只听得一耳朵乱糟糟的“死”字。
　　而在至圣先师，狮鹫机甲队长艾尔曼斯仅凭敏锐的直觉，从饶舌的政治辞令中抽丝剥茧。
　　艾尔曼斯豁然昂首：“死什么死？指挥官……谢普澜人呢！？”
　　夏格朗毫不避忌，微微停顿，平地扔下天雷一道：“舰队指挥官谢普澜，巡逻任务中。”
　　巡逻任务中——十一舰队黑话，小谢舰长日常将坐指挥控制台称为“坐台”，出终端机甲清扫战场称为“出终”。
　　每次念阵亡名单，把“某某战斗中下落不明”改成“巡逻任务中”。

　　……
　　各舰指挥参谋在繁忙的通信信道中面面相觑，舰队首脑全体，竟同时陷入了无比诡异的静默！
　　“你说什么？舰长她——”壬克西：“谁干的！”
　　壬克西在一片静默中被自己的斥吼声惊醒，浑身沸腾的血液凉了一半：“特么……要炸营了！”
　　他嘶哑道：
　　“撤撤撤！舰队全体绕过星空门，目标英仙座、厓山自治空港，全部撤退！”

　　第十一舰队令行禁止，潮水般退出NGC7023星域。看似严谨有序的排阵全靠着往日练兵打战攒下的家底：
　　壬克西毫不怀疑，若撤退命令延误片刻，第十一舰队至少会有一半战舰悍然越过“至圣先师”，去跟星空门里那帮鬣狗拼个舰毁人亡。
　　别个不说，单就那堪称谢普澜嫡系的两百五十六架鹰首狮身机甲——那是两百五十六头上着笼头的淬血凶兽！
　　骁兵悍将，铁血征伐。
　　哪个又是真正靠着远在天边的“合众星系联盟”的薄面，去跟凶狠残暴的暗星异兽打生打死、百战不休的？

　　星空门渐离渐远，壬克西遥望在视域中越发清晰的鸢尾星云。
　　有能耐遛着第十一舰队……从银河系无数黑域中屡屡生还，这才一错眼的功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壬克西心底骇然。

　　就在此时，帝国风暴港，原定于当晚举行的庆功会暨授勋仪式即将被活生生砍掉后半截。
　　原因——授勋仪式的主角，即将升任帝国中校的库施·奥西里斯，他缺席了。
　　“真不敢相信他放了元帅的鸽子！”泊松·莱莫将湼墨亚从传送履带上抓下来，扛着把机甲维修用的喷漆气|枪，枪口瞄准湼墨亚：
　　“想当年我们一起读帝国军校，那墙上的白月光、柜子里的等身海报！”
　　“好不容易、等到元帅亲自给我们授勋的今天！”莱莫恨屋及乌：“半小时内，库施·奥西里斯再不出现，我发誓你的脑袋一定会被我爆成土黄色！”
　　“天气如此美好，请不要如此暴躁。”
　　湼墨亚道：“据我所知，只有您的柜子里收藏着齐安诺元帅的等身海报。我们库施少校一直将小谢舰长的真人纪念徽章挂在我的驾驶室里。”
　　湼墨亚建议：“您要参观一下吗？”
　　泊松·莱莫：我的室友原来还有这等不为人知的小闷骚？
　　“好！”莱莫一口答应。
　　……湼墨亚：“刚才本机使用的只是帝国最新类人化机甲语音大礼包测试版，语音主题是‘虚伪的礼仪’。”
　　“抱歉，莱莫上尉，本机并没有将驾驶室向您开放的权利。”
　　泊松·莱莫咬牙切齿，举枪瞄准一气呵成，正在发射的瞬间，手腕上的通信器自动弹出通知：
　　“荣誉双头鹰全舰队停靠完毕，各舰请自行修整。
　　原定于今晚十九时的庆功晚会如期举行，悉知。”
　　泊松·莱莫举着喷漆枪迎风流泪。

　　而在NGC7023星域，联盟星空门前。
　　一艘半旧不新的帝国运输舰被合众联盟首都星系舰队六面合围。
　　鉴于被联盟所熟知的帝国机甲“湼墨亚”并未在战场上现出踪迹。而谢普澜命令中托孤一般的“将库施·奥西里斯送回回帝国”，也疑似被壬克西选择性遗忘。
　　联盟军委会委员长环视这艘在航行速度上具有明显欠缺、且被第十一舰队遗落在战场上的孤舰。
　　示意将其摧毁。

　　联盟一位舰长不赞同道：“那是帝国的运输舰。”
　　“不错，正是一艘帝国战舰！第十一舰队舰总指挥官被帝国阴谋杀害，十一舰队哗变。”委员长阴鸷一笑，意味深长。
　　他指着屏幕上落入打击范围的一个小红点：“我等授命俘获帝国奸细，对方拒降，被我军——当场击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