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纪事：挚友》荆棘手杖

2、第二章 最孤寂者

　　1918年11月11日，这是一个会让所有德国人铭记的日子。在西线贡比涅森林的福熙车厢里，德国代表在停战协定上签了字。
　　德国战败了。
　　帝国轰然倒塌，王室逃亡荷兰，留下民众去忍受战后的动乱。法国人特意选择在1月18日的凡尔赛来约谈对战败国的制裁，半个世纪前正是在此地此日，德皇威廉一世成立了德意志帝国，他身旁身着白色陆军礼服笑意盈盈的，是领导了三次王朝战争的铁血宰相俾斯麦。那是旧帝国的荣光，那是士兵们迈着英勇无畏的普鲁士正步，齐唱《高奏战鼓》的时代。
　　一切都结束了。
　　半年之后，在利益问题上互相撕扯的战胜国抛出了《凡尔赛条约》，德国在必须支付大量赔款的同时失去了十分之一的领土，而国土一剖为二，从中间割出一条走廊留作波兰的出海口，东普鲁士成为一块飞地。军队人数被限制在１０万，不得拥有潜艇，不得组织空军。这一以对战败国耸人听闻的掠夺而著名的条约在德国掀起了轩然大波。“普鲁士不是一个国家拥有一支军队，而是一支军队拥有一个国家”。对这个军人拥有极高地位的国家来说，尤其被视为一项侮辱，军官们涌上街头，海军更是以自沉的方式表达了对条约的不满。
　　然而，战后成立的魏玛共和国却承认了这一条约，这使这个国家在诞生之时，就弥漫着浓重的仇视和戾气。魏玛共和国的政治家和犹太人被视为叛国者，民众认为这些“十一月罪犯”是魏玛政权的既得利益者，也正是他们“在背后捅了德国一刀”。随着席卷世界的经济危机的爆发，这种不满和未能及时疏导的仇恨得到最大程度的膨胀：当不可思议的通货膨胀使土豆涨到十亿马克一斤时，人们已经无法在号称“土豆皇帝”的弗雷德里希二世的墓前供奉这种德国家庭的主食了。
　　柏林的大街上，身着褐衫的冲锋队员们走上街头示威游/行，煽动民众，魏玛共和国的垮台已经成了一个时间问题。在老牌的贵族军官们眼里，这些冲锋队员只不过是些市井之徒，乌合之众，他们的心中多半仍在追随着已然逝去的旧帝国。然而“国家的安全不能寄托於别人的恩赐上，历史总是在军刀上前进！”、“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要生存、要尊严，就需要有强大的军备”这样的口号轻易便燃起了民众的热情，尤其是每一名曾经的士兵。

　　现在，当白天
　　厌倦了白天，当一切欲望的河流
　　淙淙的鸣声带给你新的慰藉，
　　当金织就的天空
　　对一切疲倦的灵魂说：“安息吧！”——
　　你为什么不安息呢，阴郁的心呵，
　　什么刺激使你不顾双脚流血地奔逃呢……
　　你盼望着什么呢？

　　于是黑色的皮靴吸饱了油脂，倒映出卐字旗的红。
　　１９３３年，希特勒终于在民众狂热的举手礼中上台，魏玛共和国寿终正寝。这个被称为元首的冷峻男人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经济，重振军力。民众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德国军队更是从十万扩张到了三十万，一条重整军备的秘密军令如今被放到了台面上。到了１９３６年３月，德国军人终于重新踏上了曾令他们备受屈辱的莱茵非军事区。
　　而另一方面，曾经流量在维也纳街头的画家像攥紧野马的缰绳一样紧紧扼住了德国的权力，《授权法案》悄然通过，元首和他的内阁可以不经议会的同意而通过任何法律。混沌的时代里总有人嗅到了危险，而等待他们的是监狱。
　　德意志的血液沸腾着，燃烧着，你将流向何方呢？

作者有话说

　　诗歌引自尼采《最孤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