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不期而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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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命运之书里，
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
——莎士比亚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隆美尔就醒了。他睡得并不好，不仅仅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
他转过身，看着身边蜷着身体的舍尔纳，他正像只猫一样抓住枕头的一角，那双冷漠的棕色眼睛轻闭着，宛若孩童。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总是对他冷嘲热讽的舍尔纳吗？
那种刺人的感觉又出现了。隆美尔穿上衣服，踮着脚尖轻轻推开了一点窗户，清冷的风吹过蓝色的窗帘，隆美尔听见舍尔纳发出一阵不满的哼声，随后他醒了过来。
“早安。”
“早安。”
短暂的沉默。舍尔纳坐起身子，揉揉头发往前倾了倾，“能把外头的衣架递给我么，我昨晚洗了放在窗外晒着。”
隆美尔探身，这才发现窗户下面系了根绳子，绳子上系了个衣架，而衣架上悬挂着舍尔纳的短裤。
“舍尔纳！”
“你喊什么？”
“你就这样让你的……你的内衣在我的窗户外面飘扬一夜？”
“你不用担心他们误会，士兵们会以为是你的。”
“……吃完早餐你就走。”
“那也是你和我一起。啊！”
“你又喊什么？”
舍尔纳捂着身子，“内衣……内衣还没干……”
隆美尔看着他倒在床上搓着内衣的痛苦模样，忍不住转过身笑出声来，引来舍尔纳的抗议。尽管他们闹了半生的别扭，但有时候他仍会觉得舍尔纳还是那个战壕里的孩子。
赭色天鹅绒睡袍的带子被缓缓解开，丢到巴洛克风格的床上。苍白的皮肤还没有来得及披上一层阳光，就被墨绿色的衬衫覆盖了。白皙的手指依次扣上金属质的扣子，曼施坦因微微扬起下巴，对着镜子熟练地给自己打了个花式的领结。
一双手覆上了他的肩膀，接着往下环抱住了他的腰，一位相貌端正娴静的女子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在他转过身时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嘴角。那是他的夫人尤塔，一位西里西亚贵族的女儿。
曼施坦因轻轻地在夫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虽然那时他在家族授意下初识她不久后就匆匆求了婚，他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倒也还算满意。妻子温柔娴静，他们之间一直相敬如宾，即使在缠绵之时也保持着这种奇怪的礼貌。他力求做一个好丈夫，比如像制定作战方案一样地定期履行丈夫的义务，和每天出门前的一个浅吻。
“今天我可能要晚些回来，到时你先休息吧！”曼施坦因抚了一下妻子的头发，把她有些裸/露在外的肩膀遮盖好，动作温柔却漫不经心。
尽管今天是伟大的陆军元帅阿尔弗雷德·冯·施里芬的诞辰，曼施坦因的心中却是隐隐不安的。自从希特勒成为总理以来，他与国防军之间就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友好，他从未信任过他们。随着老总统兴登堡的辞世，德国政坛唯一能够震慑他的人也不复存在。１９３４年的长刀之夜，元首对冲锋队的血腥清洗让军官团明白了这个男人既无道德上的负罪感，也不会忌惮于舆论和规则。
可军官团同样不会忘记１９３３年３月２１日，新政府在波茨坦卫戍部队教堂举行的第一届国会。这一天正好是俾斯麦在１８７１年主持第二帝国第一届国会开幕的日子，而腓特烈大帝的遗体就埋葬在这里。当旧帝国的将军和元帅们在头戴髑髅骠骑兵的头盔、身穿威武制服的冯·马肯森陆军元帅的带领下进入会场时，腓德烈大帝和铁血宰相的威灵赫然如临。
军官团也不会忘记，德意志恢复征兵的那个星期六。国家歌剧院的纪念典礼上，他们看到了德国自从１９１８年以来就没有再看到过的场面：前帝国陆军的褪色灰制服和尖顶钢盔跟新军队的制服涌动在一起，那些动荡的日子里，士兵被诋毁、军官被攻击，一个街头青年便可以随意撕扯掉军人勋章的时代一去不返。
军官团更不会忘记去年德国军队重新站在莱茵非军事区的时刻，这意味着《凡尔赛和约》中最屈辱的部分被洗刷了，德意志的军人重新踏上自己的国土，重获了他们的尊严和荣耀。
因此，当有人因反对纳粹党的言行被枪决时，他们集体保持了沉默，甚至当屠刀伸向军官团的内部时，他们竟也选择了容忍。在１９３４年的大屠杀中，前任总理兼国防部长冯·施莱歇尔将军和他的夫人及僚属布内多将军以莫须有的罪名一同遇害，当时曼施坦因正担任第３军区的参谋长，他曾因此请求他的上司冯·维茨勒本少将向陆军总司令冯·弗里契上将提出抗议。但元首说，这两位将军有里通外国的行为。至于证据，却始终没有拿出来。事情的结局，是军官团选择了妥协。仅仅在１９３５年施里芬会餐的时候，年老的麦根逊元帅用颤抖的嗓音提到这两位将军的荣誉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
奔驰车行驶在柏林的街头，一路上曼施坦因都沉静在回忆之中。面对去年元首在莱茵区的冒险，在今年的施里芬纪念日上，贝克又会说些什么呢？他会选择重申冯·塞克特的训诫吗？可当曼施坦因走进宴会大厅，看到站在一位校官身旁显得有些拘谨的隆美尔时，他所有的预设都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不期而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