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千里有前期》三杯吐然诺

5、寄人篱下（2）

　　寄人篱下（2）
　　母亲病逝的那夜，她的手上还拿着刺绣的丝线。她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像大雨里飘落的一片枯叶。母亲紧紧攥住手中的丝线，我的记忆里，仿佛还是当年她坐在海棠树下浅笑低回的模样。
　　母亲露出苍白的笑容道：“清轮，你唱鼓儿词最是好听，再给娘唱一首吧。”
　　“娘，您想听什么？”此时的悲伤亦如窗外倾泻而下的雨水。“给娘唱《诗经》里的那片葛生吧。”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我一遍遍重复古人悲怆的句子，旋律萦绕低回，在淅沥的雨声中间，昏黄跳动的烛光印着母亲的手指。母亲抚摸着手上因中年戴着玉指压出的纹路。而今指环已是不在，母亲对我道：“孩子，母亲这一去，你就没了依靠。而今你舅舅已经病重，想来你舅母是不会再收留你了，倘若舅母想把你送人，你便央求她将你送回华阳的龚一鸣家里。这是母亲给他的信。我想，念及昔年的情分，会收留你的。”
　　我接过信封，信封上的涓涓字迹“一鸣亲启”。
　　“娘亲，这是谁？”
　　“是你父亲的故交，当年我们三人皆是好友，只因我是他的挚爱，却最终选择了你父亲，很多年便没有见面。他确是心地仁厚之人。而今把你托付给他，想他也是不会拒绝。”
　　“娘亲……”眼前一片烛光跳动的昏黄。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帘子被风卷的呼呼作响，屋檐上的雨水流入阶前，笼罩在氤氲而低沉的水汽之中。
　　母亲的丧礼一完，按照母亲的愿望，我被舅母送回了华阳城，寄居到了龚家。只不过母亲提到的龚一鸣早已不在人世，想来是令人无限唏嘘。他的儿子龚美大我五岁，家中也不富裕。龚美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对我这个妹妹也是很好的。只是家中度日实在艰难，龚美便提出去开封某些出路。我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全跟着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