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琐言》三杯吐然诺

9、第八章 另有玄机

　　日光缓缓地照进窗户，迷蒙中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而后是簧鸣佩响，玉佩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往卧室这边来。
　　咚咚咚——
　　我穿衣起来开门，看见李璇慌张的脸。我道：“怎么了？”
　　李璇道：“是我妹妹……她……来不及解释了，跟我走。”
　　我道：“等等！”我拿上兔笼，“得带上它，不然它得饿死了。“我被他拉出了大门，上了马。
　　到了一个废旧的草庐，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庐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
　　一个男人上来迎我们，正是那日撞到李璇时见到的侍从。他们也是慌张的样子，行了礼，道：“王爷，她的情况，大概不妙。”
　　李璇道：“进屋再说，许婆婆呢？”
　　“清风一早去向王爷报信，正是因为昨夜，她病情发作，将许婆婆……将许婆婆的……”侍从看了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李璇心下明了，道：“没关系，继续说，她不是外人。”
　　“许婆婆昨夜被她……被她杀死了，今早清风例行检查草庐，在屋外发现了许婆婆的尸体，她也被铁链拴起来了。”
　　到草庐内，一个老妪的尸体倒在厅内，床上绑着一个妙龄少女，正闭着眼沉睡。
　　“白露，你把许婆婆厚葬吧。”
　　“是。”侍从道。
　　我狐疑地四下打量，这屋子不大，简陋，看起来无人久居。四处蒙着厚厚的灰尘，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美丽的少女，又怎么会有一个妇人的尸身呢？这尸身，还泛着淡淡地青色的光。
　　“我的妹妹病了，遍访名医，却治不好她。未免传言纷纷，我将她安置在草庐，只有清风、白露这两个随侍跟着我。”李璇对我说道。
　　我回过神来，想必此刻在屋内的侍从是白露，而早上报信的是清风，倒在地上的就是他们口中的许婆婆。
　　一进这屋子，就闻到了强劲的妖力，想要喷涌而出的妖力，却仿佛被镇住了，欲冲出而不得。显然这屋子经历了一番打斗，这妖力，从何而来？
　　兔子显得有些躁动，我把它从笼中取出，抱在怀里。
　　李璇走近那少女，捧着她的脸道：“玑儿，你到底怎么了，难道非要如此才能帮你吗？”
　　越往里走，妖力越来越大，我本以为是这草庐糟了妖精的袭击，但听阿兜说金陵一向比较安全，想来妖精也不会如此放肆作孽，现在看来，这妖力仿佛是从这少女身上传来的。
　　我又去看了看许婆婆，她的尸身泛着淡淡的青色，我用手接触她的身体，能感觉到隐约的妖气，看来，她也不是凡人。
　　此刻我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但未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没有再说话。
　　太阳的光线，从木缝里透进来，我看见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那片温暖的嘴唇，在充满着尘埃的空气里，微微颤动。
　　阿兜说的话，在脑海中闪现。妖界、仙界、人界相互隔绝，不能通婚，但有些妖精却与人相合，生下带有人类血统的孩子。这孩子必不能被世间所接受，一出生就受了诅咒，她身体里的妖力与人的血肉之躯不能共存，妖力要冲出身躯让她变成完全的妖。我在仙宫也略有耳闻，长久以来，六界都知道这样的事，少有妖精会逾矩诞育这样的婴孩，榻上躺着的少女，便是身带不幸的婴孩。她无法控制身体里的妖力，妖力促使她疯魔、使她丧失心智。而这许婆婆想必也是妖，并且是妖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我在仙宫的《六界大全》里看过，妖界最高的统治者，死后身体会泛出银白色，妖王和他的儿女都是如此。但妖王之外，便是青色，妖力越低，颜色反而越深，妖力深厚的妖，死后也不会显出原型。看这青色淡淡，这位许婆婆想必是妖界大有来头的人物，那么这位女孩的身世，就更加不简单了。
　　李璇，更是知道这一切的秘密，可是他明明是人，有血肉之躯的人，毫无妖力的人。
　　李璇李玑，真是另有玄机。
　　“你在想什么？”李璇从背后拍了我的肩膀，他摒退了清风、白露，邀我一起在木桌前坐下。对我道：“从小，我生活在王府，我是个孤儿，是被收养的孩子，但父亲待我如同亲生，后来父亲娶了母亲，母亲生了妹妹，但他们却一点也不开心。从我记事起，她就患了奇怪的病。她没有办法在黑夜里入眠，母亲说她要独自居住，派许婆婆照料她的生活，偶尔，我也会跟母亲一同来看她，她住在这草庐里，也天真自在，与寻常孩童别无二致。可是有一天，母亲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母亲消失后，父亲一病也去世了。之后，照料妹妹的事就落在我的身上，但我并不清楚她的病，许婆婆也三缄其口，我只能偶尔来看她，一到夜晚，许婆婆就将我赶走。所以这么多年，我也不清楚她的症状。但我一直尽力寻访名医，想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始终一无所获，直到昨日清风来通报，说许婆婆死了，妹妹也陷入了沉睡。现在，我也毫无头绪，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听完这段话，我已经明白了大半：“李璇，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
　　“因为我信任你。”
　　我看着他黯然的眼神，想到这些时日他对我的照顾。一时间也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想缓解他的担忧。我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么我所说的话，你不要惊讶。你的妹妹不是生病了，而是她身上有妖力，她……是半人半妖。”
　　“什么？半妖？怎么会……”
　　“如果我想的没错，许婆婆是妖界数一数二的高手，在你妹妹身边保护她、照料她，而能请的动这样的高手，想必你的母亲，一定是妖界拥有至高地位的人。但还有很多事情，我也不能想明白，我只知道，许婆婆在死前，封住了她的妖力，可是她也就永远沉睡下去了，照现在的情形看，除非有更强大的妖，唤醒她的妖力，否则她就会永远沉睡并且，在沉睡的过程中，随时可能元神尽散，灰飞烟灭。”
　　李璇怔住，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母亲，就是妖王的女儿。我们所在的草庐，一定有通往妖界的通道。这样半人半妖的婴孩，从小就要受妖界灵泉的洗涤，才能保持住妖力和肉身不相冲突，而你妹妹能杀死许婆婆，是她的妖力已经要冲体而出的后果，而造成的这样后果的原因，一定是通道出现了问题，不能够送她回灵泉洗涤，她才会失去心智。“
　　我虽然是小仙，但阿兜通晓六界的知识，时常给我普及，我这样耳濡目染，现在也有了半桶水的功夫。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李璇诧异地问。
　　“我……“我一时语塞，也想不出什么词敷衍过去，只能说：”现在什么时候了，待会再说这些，救你妹妹要紧。“